第五十章 淩曜被罰
“師傅。”
“出去!”
“師傅,徒兒擔心師傅,隻要讓我看上一眼,確認您安然就好,請師傅成全!”不知道為什麽,今日他按常例給阮舒默請安問好,多年來阮舒默第一次將自己拒之門外。淩曜仔細回想,確認自己沒有做什麽對不起阮舒默的地方。紫瀠?更不可能了,師傅看起來還是蠻喜歡紫瀠這個徒媳的。那是為何?淩曜怎麽也想不通,便擔心阮舒默是不是出了什麽事。雖然知道憑阮舒默的能力六界怕是無人能夠傷他,當然那位他已故的大師姐是個例外。但他還是不放心,定然要看見阮舒默是否真的安然無恙。
淩曜站在阮舒默房門外,麵色肅然,對他倒也極為恭敬。隻是阮舒默好像並無打算領他這個情。
阮舒默房門突然開啟,淩曜麵上一喜,以為阮舒默是要見自己。卻不曾想一個花瓶從房內被扔出,淩曜也不躲,任由那花瓶砸在自己身上,獻血順著他的額頭流下,臉龐、下巴、身上,無一幸免,觸目驚心。
淩曜心中沒有絲毫怨言,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傅無論怎麽待他,他都隻有受著,沒有反抗的道理。
“師傅!徒兒不知究竟做錯何事,引師傅不悅!還請師傅明示,徒兒必定改之!”
阮舒默此刻原本在房中打座,睜開了緊閉的雙眸,冷笑道:“你沒錯,錯的是我!我瞎了眼,竟收來你這樣狼子野心的徒弟!我對不起思兒,更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淩曜聞言,趕緊俯身跪下,正色道:“徒兒六歲拜入師傅門下,通過這些年的相處,師傅對徒兒的性子還不夠了解嗎?徒兒自問拜師以來兢兢業業勤奮修煉,師傅有命莫敢不從,何來狼子野心一說?徒兒不明,請師傅明示!”
他六歲拜入蓬萊島主阮舒默門下,十幾年來沒有做過任何讓阮舒默不悅之事。至今他還清晰地記得,小時候他與如葉被父母拋下,兄妹倆相依為命,在魔界被妖魔欺負吃盡了苦頭。他不光要學會如何在妖魔橫行的魔界生存下去,還要憑自己的力量保護如葉。那段日子是他這輩子過得最黑暗最艱辛的日子,沒有之一!
他始終忘不了,六歲那年,如葉被一個小妖欺負。他氣不過和那小妖廝打起來,靈脈尚未覺醒毫無法力的他豈是那年長他一百多歲的小妖的對手?他險些被那小妖打死,幸得阮舒默外出訪仙救他一命。將他和如葉帶回蓬萊,授他法術,供他衣食,教他做人。可以說,沒有阮舒默,魔帝之位輪不上淩曜,淩曜更不會現在還活生生地站在這兒!說阮舒默是淩曜的再生父母也不為過!所以無論阮舒默對淩曜做出什麽,淩曜都絕對不會反抗。
明明給人下跪是一件極損尊嚴之事,可是淩曜,卻完美的詮釋了,原來這世上真有人連下跪這個動作都可以做的如此霸氣!皇者之氣撲麵而來,讓人生疑,難道這凡間真要出一位大地皇者?
一陣風向淩曜撲麵而來,正是阮舒默。阮舒默死死捏著淩曜的脖子,周身真氣暴漲,雙眸異芒乍現,顯然是開了天眼欲借此看穿淩曜前生。
翩翩君子,人暖如玉。
是他,竟然真的是他!本來他還抱著一絲希望的,可是!靈兒,靈兒,是師傅對不起你!師傅錯了,簡直是大錯特錯!
他明明發過誓,此生不再跟那些無情無義、道貌岸然的仙人有任何往來的。可是淩曜,這個他疼了十幾年的好徒弟啊!居然讓他違背了誓言,讓他做了這種天打雷劈的事!
阮舒默隻覺全身癱軟無力,鬆開了掐住淩曜脖頸的手,連連向後退。
淩曜被阮舒默身上極力壓製的殺意驚住了,緊緊閉著眸子,他知道,阮舒默正在用冰冷的雙眸看著他。
如此強烈的殺意啊,勝過千軍萬馬!淩曜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招來師傅如此震怒。
阮舒默一掌狠狠地打在淩曜身上,然後更加用力地掐著淩曜的脖子,腦中一片空白,起得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心中隻有一個想法,就是殺了麵前這人,替曦兒報仇!
“師……師傅……”鮮血從淩曜口中溢出,阮舒默真不愧是活了上萬年的老仙,一掌下去竟是要了淩曜半條命。
阮舒默冷笑一聲,轉過身背對淩曜,默不作聲。良久方才開口道:
“我可當不起這聲師傅!滾出去,別在這汙了我的眼!”
“師傅!”淩曜穩了穩情緒,正色道:“請師傅告知徒兒究竟徒兒所犯何事!”
“我說了,錯的是我,是我瞎了眼!”
阮舒默不欲再多說,身影即刻消失在淩曜眼前。
淩曜歎息,滿腔話語存於腹中終化作一聲苦笑。
天上忽而下起了淅淅小雨。
冰冷的風,吹在淩曜身上,卻不敵他心中萬分之一的苦澀。
微涼的昱,滑落淩曜白皙的臉龐,額頭的傷口還沒有愈合,血水混著雨水滾落到淩曜唇畔,鹹鹹的。
淩曜隻覺這無盡蒼穹裏的漫天飛雨,點點滴滴,似落進了心底,幻化成一片淒寒。
怎麽,會這樣……
此刻風雨依舊,搖曳的樹枝在風中巍巍顫動著。
淩曜不知自己在雨中跪了多久,原本的小雨已演變成了傾盆大雨,他沒有用法力擋雨,任憑大雨衝刷他的身體,似乎想通過這種方法減弱阮舒默滿腔怒火。身上受了阮舒默一掌的地方還隱隱作痛,可他此刻已經無暇再顧忌,也沒有那個力氣用真氣修複內傷。
他的臉棱角分明,眸中盡是堅定之色,雨水使他渾身濕透了,可他卻無半點狼狽之相。
若真是他錯了,他必會擔起責任,可誰能告訴他,他究竟錯在哪?
“不要著涼了。”
一把油紙傘遮去了淩曜頭頂的大雨,一件衣服在同一時間披到他身上。
“你怎麽來了?”
淩曜仰起頭,看著為他撐傘的紫瀠。
“怕你在這凍死啊。”
淩曜苦笑,垂下頭,“現在的我,很狼狽吧?”
紫瀠點頭,“是挺狼狽的。”
“你先回去,我等師傅氣消好向他請罪。”
“不用了。我在這陪你。”
“嗯?”
“你別多想。”紫瀠就知道淩曜想歪了,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過不了島主這一關,我們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搭。”
“嗯。”
大雨中。
一人撐著傘,一人跪著,大約又過了一個時辰,大雨仍沒有停息的意思,阮舒默的房門也一直緊閉。
淩曜身體有些支撐不住,險些就要向後倒去,紫瀠鬆開手中雨傘,及時扶住了淩曜搖搖欲墜的身體。
天色暮然,冷風蕭瑟,滿院桃花落了一地。
風,將她的三千銀絲吹起,雨,傾斜了她一身。
可現在有誰會在意這個呢?
“今日先回去吧,你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真以為自己不會死嗎?!”替淩曜把完脈的紫瀠怒氣衝天,一個二個都不叫她省心!再這樣下去,他的身體遲早有一天會被他自己弄垮的!
淩曜嘴唇慘白,無聲地笑笑,“沒事的,天醫大人不是在我身邊麽?死不了的。”
“傻瓜,你以為我是萬能的嗎?我告訴你,不是!沒了你,我怎麽辦?”
“你……你說什麽?”淩曜有些難以置信,真是患難見真情啊,當日天穹學府千層塔試煉也是這般。每次受傷就能聽到她的“甜言蜜語”,看來受傷也沒什麽不好啊!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我說。”紫瀠俯下身,微笑,湊近淩曜耳邊柔聲說道:“我需要你,我們都需要你。所以,請你好好保重自己……”
淩曜沉浸在那溫柔的微笑中,輕輕嗅著紫瀠身上淡淡的蓮香,眼皮越來越重,到最後實在忍不住閉眼睡了過去。睡著的前一刻,淩曜是百般無奈,看來自己意誌還是不夠堅定啊,她隨便施了一個寧睡咒,就把他輕而易舉地拿下了。
紫瀠將淩曜摟在懷中,滿意地點點頭。誰叫他不聽話來著?那就別怪她用強的了!眸光移到淩曜額頭的傷口,心中略有幾分心頭,手指溢出絲絲神力拂過淩曜的傷口,傷口瞬間複原,一點痕跡也找不出。
伴隨著一聲輕歎,紫瀠和淩曜消失在磅礴大雨中。
沉香居。
淩曜躺在床上,四周被紫瀠布下結界,任何人擅闖都是死路一條。
紫瀠輕輕撥開淩曜的衣服,散亂地丟在地毯上,這一幕要是讓不明情由的人看見了,定會產生什麽曖昧的聯想。
不過紫瀠心細淩曜傷勢,倒是沒有在意這一點。此刻,他是病人,她是大夫,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嘶——
雖知他傷勢嚴重,卻不曾想竟嚴重到了這個地步!唉,果真知道和親眼看到的感受是大不相同的。
為取心頭熱血灌溉浮生,淩曜的傷勢竟然還未好全。可見,他取血時願力強大的程度,是翔龍果都無法抗衡的。他怎麽就這麽傻呢?這樣一來,她不知又欠下了淩曜多少了!
叫她怎麽還得清呢?
浮生。明明是救人命的花,但淩曜,由誰來救贖呢!
淩曜的傷口由於淋了雨,現在開始發炎,若是不好好處理,淩曜怕是性命堪憂,他的心髒現下必定疼痛難忍。
這個傻瓜,真是不要命了!
更要命的是她封印尚未解開,不能動用太多神力,女媧石固然可以醫治淩曜的傷。可憑她那半吊子神力,還真沒把握可以催動多少女媧石的力量,弄不好還會使靈力不足,寒毒乘機作亂,那就太不美妙了!
不過哪還管的了這麽多呢?治好淩曜的傷才是正經事!堅定了這個信念,女媧石從夢顏空間手鏈中飛出,懸浮在半空中,紫瀠運轉體內真氣,正預備催動神力禦使女媧石,卻見一人推門而入如一陣風似的衝到她麵前阻止了她接下來的行動。
“不行就不要逞強!”
洛天裔二話不說,手中神芒乍現,右耳垂華美的藍寶石耀耀生光。女媧石的力量源源不絕地注入淩曜體內,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紫瀠都驚呆了,上古十大神器之一啊!其威力真是非同小可,這麽一件寶貝握在她手,倒真是埋沒了。
洛天裔覆手一翻,就有被子將處於沉睡中的淩曜的身體蓋得嚴嚴實實。
“我幫了你,該怎麽謝我?”
紫瀠坦然地看向他,淡淡道:“你說呢?”
“答應我一件事。”洛天裔繼續補充,“不違背你原則的事。”
紫瀠猶豫了片刻,然後點頭答應道:“可以。”畢竟,他不想欠下洛天裔的人情。
“還有。”洛天裔臨走前似乎想到了什麽,停下腳步,認真囑咐道:“小瀠,記得下次見到我,要叫我天裔!”
紫瀠瞪他,他們有那麽熟嗎?卻也是默認了這個稱呼,畢竟人家幫了她,不是嗎?還有,洛天裔闖入結界為何她全然不知?天境聖使,洛天裔,他究竟藏得有多深?紫瀠苦笑一番,不再多想。
雨飄搖,風不止。
黑夜漸漸籠罩了整個蓬萊仙島,如同死寂。那夜,紫瀠守了淩曜一夜,可他遲遲未醒。這些日子心力交瘁,紫瀠疲憊不堪,終是俯在淩曜身邊,睡了過去。
這一夜,眾人相繼睡去,卻是人心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