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大案起(三)
西苑中,魏忠賢風風火火的跑了過來。
看到朱由校正坐在不遠處的涼亭里和一個匠戶談論著什麼,便識趣的站在了不遠處等著。
臉上卻寫滿了焦急,額頭的汗水,因為跑得急,止不住得冒了出來。
終於將自己要製造的幾樣東西講明白了,朱由校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潤潤嗓子。
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魏忠賢,對王朝輔說道。
「去把魏大伴叫過來吧。等了也有一會了。」
難得看到魏忠賢吃癟,王朝輔心裡有些得意。自從魏忠賢提督東廠后,權勢日復一日的強勢了起來,而且還不斷得到陛下的賞識。
這讓王朝輔感到了威脅。
「是。」
說完,便向魏忠賢走去。
看了看王朝輔的背影,朱由校忽然覺得很想笑。在真實的歷史上,王朝輔可是魏忠賢的鐵杆狗腿子。
而在這一世,卻開始防備起了魏忠賢。在朱由校的可以默許下,已經隱隱有了對立的趨勢。
「陛下,文人士子們現在已經堵在了內閣的門口。」
魏忠賢剛走過來,便急不可耐的說道。
朱由校瞪了魏忠賢一眼,「然後呢?」
魏忠賢也知道自己唐突了。作為東廠提督,遇事卻慌裡慌張,怕是已經在陛下心裡落下了不好的印象。
心中一凜,小心翼翼的說道。
「他們請求閣老能夠勸說陛下把人交到刑部監牢里關押。」
雖然朱由校一直躲在宮裡和西苑,但是外邊發生的事情也在時刻注意著。
還好,沒有如嘉靖大禮儀之爭那般直接逼宮。雖然明朝末年皇權勢微,好歹目前為止來看,文臣們還有些底線。
政治鬥爭,從來都是相互試探對方的底線,然後找准機會,一擊必殺。
很顯然,朱由校此舉便是在試探文臣們的底線到底在哪裡。
看來,現在時機差不多了。
朱由校站起身來,向外走去。魏忠賢等人小心翼翼的再後邊跟著。
「那些關進詔獄里的人,都按我說的方法做了嗎?」
魏忠賢趕忙回道。
「回陛下,都按您的安排進行的。期間沒有讓任何人去探望他們,也不讓任何人和他們說一句話,單獨關押的。」
想到獄中那些進去之前還一副趾高氣昂的,完全對東廠錦衣衛不屑一顧的東林黨們,不出三天時間,便一個個如同瘋魔了一般,時常自言自語。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
魏忠賢便感覺有些不寒而慄。
殺人誅心,從肉體上摧毀一個人很簡單。但是想從精神上摧毀一個人卻很難。
不知道陛下從哪裡聽說的這麼狠毒的招數。
魏忠賢有些敬畏的看了朱由校一眼。最近一段時間因為漸漸掌握大權的膨脹,在這一刻,收斂了很多。
「去吧。傳朕口諭。在審問開始之前,那些人身上一根毫毛都不會少的,朕金口玉言。」
想了想后,朱由校繼續說道。
「還有,案子就定在後日開審吧。」
魏忠賢答應一聲,便急著傳旨去了。
錦衣衛詔獄中。
兵部侍郎孫居相,兵科給事中楊漣,御史馮三元,鴻臚寺丞李可灼,包括遼東的一些地方小官等近二十名官員,被發配南京的崔文升也一起被抓了回來。
他們預想中的嚴刑拷打,尋刑逼供並沒有出現。只是簡單的被分別關押了起來,美名其曰待察暫時看管。
剛開始的時候,人們還大喊大叫,要面見皇上陳訴冤情。但是任憑他們如何大喊大叫,都沒有任何人和他們說一句話,能聽到的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聲。
詔獄里的窗戶已經封死,門一關漆黑一片,幾乎沒有任何陽光。
每天除了準時有人送飯外,便再沒有人來過。
不知道時間的流逝,入眼間全部是無盡的黑暗。
短短三天,便有人已經受不了了。自言自語,精神開始不正常。
沒錯,這便是後世在英國著名的「黑屋禁閉實驗」
把一個人關進一個與世隔絕的小黑屋裡,剝奪了他的視覺,聽覺后。據說,沒有人能夠堅持七天時間。
現在,朱由校把這一實驗用在了這裡。
如果現在問他,這些人里有沒有冤枉的,可以說一個也沒有。
或許這次的軍餉貪污案有一些人並沒有參與進來。但是,之前做過的貪污,欺壓民眾等等,這樣的事情絕對不少。
一個也跑不了。
太祖朱元璋就曾經用過這樣的政治手段。一個案件中,相互牽連,大面積打擊。
無論他在這些案件中是否真的無辜,已經不重要了。能達成自己想要的目的便可。
當然,朱由校還沒有太祖那麼瘋狂。剛剛登基,一切還不穩固,如果真那麼幹了的話,自己離落水而亡也不遠了。
儘管這些人看著人數不少,但是官職最高的也不過一個兵部侍郎,其餘都是些小蝦米。
能起到的僅僅是一些震懾作用而已。
文淵閣外邊,已經聚集了不下百名文人士子。
以左都御史張問達為代表,御史,給事中,國子監學生為附庸。
不久,劉一璟終於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還沒有開口說話,御史左光斗便搶先說道。
「閣老,廠衛橫行於市,眾多同僚已無辜入獄。我等送上的奏疏也杳無音訊,遲遲不見回應。陛下一定受了奸人蠱惑。還請閣老能夠入宮面聖,將實情呈於陛下。」
「是啊,閣老。現今朝堂奸人當道,蒙蔽聖聽,正是我等正義之士挺身而出之時。」
「廠衛等奸險小人,不許任何人進出探望,恐怕我等同僚已經遭了毒手!」 ……
人群紛紛擾擾好不熱鬧。
待眾人說得差不多了。劉一璟手往下壓了壓,嘈雜的聲音立刻便安靜了下來。
看到這一幕,劉一璟心中頗為得意。
「事情老朽已經知曉,不日便會進宮面聖,向陛下稱述實情,聖上仁厚,定當還諸位一個滿意的答覆……」
還沒有說完,便聽到一聲尖細的聲音由遠及近響起。
「聖上口諭!」
眾人聞訊看去,只見東廠提督魏忠賢從轎子中走了出來,在十幾名番子的保護下正往這邊走來。
眾人不自覺的讓出一條道來。清醒過來后,又有些惱怒自己剛才的退讓,正要再把路堵在前面的時候,魏忠賢卻已經穿過了眾人,來到劉一璟旁邊。
文人天生看不上廠衛,當魏忠賢來到眾人前面的時候,以一種審視的眼光看著他。不知道這奸人又在陛下面前進了什麼讒言。
魏忠賢也不在意,沖劉一璟陰惻惻笑了笑,然後說道。
「聖上口諭,案件定於後日,由三法司會審。朕金口玉言,被關押的眾官員不會有絲毫的損傷。爾等可以散去了。」
魏忠賢說完后,劉一璟和眾士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陛下這就妥協了?我們這還沒有發力呢。
好像蓄了好久的力氣,卻打在了空氣上。
眾人來這裡鬧是為了什麼,不就是怕廠衛會對關進去的同僚用刑逼供嘛。現在人家皇上都答應你們了,審案之前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損傷。
這還能怎麼樣,還有什麼理由繼續鬧下去。
口中稱讚幾句「陛下聖明」外,只好解散回家,等待後日的三法司審理了。
在他們看來,同僚們都是學的聖人之道,甚至可以為心中的道義慷慨赴死。別說沒動刑了,即使動了刑也審不出什麼。
何況,在眾多年輕的士子們的心中始終相信,被關進去的同僚們是清白的。
待眾人解散離去后,魏忠賢對劉一璟做了個請的手勢。
「閣老請吧,陛下還在乾清宮等著和閣老商議相關事務呢。」
劉一璟勉強笑了笑,心中卻始終琢磨不透陛下到底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