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未曾經曆,不敢多言
第490章:未曾經曆,不敢多言
??得到答案的瞬間,溫青園隻覺著透涼的雨水徑直砸進了心裏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兒,百般無奈心酸與心疼,一股腦湧上胸腔。
??她並非聖人,與傅家爹娘幾乎未曾有過接觸,與阿澈的弟弟,除卻前世今生共同擁有的那些不好的印象之外,亦再無其他。
??她根本無法生出太多過頭的傷感與絕望之情,除卻那些常人該有的震驚詫異以外,她隻擔心傅容澈。
??這件事情,對他,該是怎樣致命的打擊,這該叫他怎樣接受,如何決策……
??她頻頻皺眉,傾盆的大雨不曾有絲毫減弱,她妙目輕掃,瞥著白膺身上透出衣裳的殷紅,動了動發麻的手:“白羽,你先扶白膺去十三娘那,叫她處理著。”
??“是。”
??白羽領命,扶著白膺踏雨要走,溫青園沉思之餘,又叫住他。
??“你送了他過去,安頓好後,趕忙過來,必要之時,可能還需得你和白津一起出手幫著。”
??白羽點點頭,緊了緊白膺搖搖欲墜的身子。
??白膺人高馬大,較白羽要高出小半個腦袋來,白羽扶著,多多少少有些吃力。
??溫青園命黃竹將手中的油紙傘給白羽,招手讓她們兩人過來,三人擠著一把傘。
??好在這傘夠大,三個人擠一擠,兩個小丫鬟將溫青園護在中間,不至於淋濕太多。
??春蟬顧念著溫青園,本想之身出去,淋雨而行,將位置騰給兩人,卻遭溫青園訓斥,無奈,隻得老老實實的鑽回來。
??傅容澈在啟封屋裏,氣氛亦如那日,沉悶、壓抑、叫人透不過氣來。
??屋中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叫他趕了出來,一個二個立在廊下,顫顫巍巍,麵麵相覷。
??溫青園一行人踏雨而來,滿身的寒濕之氣,難免叫人心煩浮躁。
??站在門口,倒是聽不太見屋內的動靜。
??今日,傅容澈大抵是記得關門了,連個叫人打探的縫隙都沒有。
??溫青園縮縮肩膀,拍著胸脯深吸了口氣,一鼓作氣,推門而入。
??踏檻前,她微微頷首,將那口濁氣吐出,動作間,手疾眼快伸手橫在了門前,她並未回頭,卻精準無誤地擋在了春蟬的身前。
??春蟬愕然,叫那隻猝不及防的手臂嚇得不輕。
??她茫然的側首,凝著溫青園精致、未施粉黛的側臉:“夫人?”
??溫青園抿了抿唇,心口鬱鬱:“你們就別跟我進去了,有事我再喚你們。”
??春蟬黃竹麵麵相覷,一並應了聲是。
??屋中,藥氣刺鼻,各種味道迎麵撲來,入口極苦。
??是那種光是從鼻子裏進去,便能聞出來的苦味。
??溫青園攥著小手,忍住胃裏翻江倒海的不適,一雙罥煙眉,似蹙非蹙,一雙含情目,似斂非斂。
??屋中燭火昏暗,外頭天沉又低,越發沒有亮光。
??溫青園關門入內,踏出小步子,腳下三步一個歪倒的繡墩,五步一個碎茶盞。
??裏舍,兩個男人一坐一立,中間隻隔咫尺之距。
??他們中間似乎過於平靜,又暗含洶湧,不敢叫人隨意上前。
??啟封挑挑眉,注意到小心翼翼走進來的溫青園,後仰、側首,邊笑邊朝著地麵啐出一口帶血的吐沫。
??“你這相公,不會是看我不順眼吧,不就是我前不久誤會了他,怎麽就三番兩頭尋了理由來打我呢?你放我走,我可能會好的更快。”
??他這話語,半調侃半認真,揶揄的口吻,道出了難言的無奈。
??溫青園借著屋內微弱葳蕤的光,扶著肚子不敢走快了。
??走到兩人不遠處,她適時的頓腳,滿臉的情緒,一概掩在了燈光葳蕤之下。
??她試探性的清了清嗓子,發出些許聲音,卻沒能如願看到男人轉過來的臉。
??傅容澈背對著他,整個人都立在昏暗處,渾身上下仿若裹在無盡的絕望地獄,他找不到出路,手足無措,半點法子都沒有。
??整個屋子都充斥著他的絕望、痛苦與悲傷,連那牆角微弱的燭光,都想要棄他於不顧,搖曳著,不肯給他希望,這個世界,對他分外殘忍,所有人,所有事,都對他格外不公。
??如此如此,沒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他慘,他隻能認命的受著,哪怕他拚命掙紮拚命反抗,分明在旁人眼裏,已然活得肆意瀟灑,叫人眼紅羨慕,卻終究鬥不過世間的殘忍。
??日日月月、月月年年,他所經曆的,永遠比他得到的要少太多。
??屋內兩人,恍惚對視,無一人能感同身受,更無法產生共情之感,未曾經曆,不敢多言。
??“阿澈……”
??溫青園捂著撕裂的心口,痛徹心扉。
??昔日裏那個肆意瀟灑,傲慢多變的男人不複存在,他被痛苦與絕望包圍,世界再無光亮,自甘墮落,聽天由命的念頭,第一次在他心中生根發芽。
??他有血有肉,並非鐵打的冷血冰鐵,他會疼會累會絕望,更會手足無措。
??他不想再經曆,重活一世,園兒在身邊,孩子也快臨世,他原以為,原以為這些都是上天有了好生之德,在他經曆無數絕望與痛苦之後,給了他應有的甜頭,結果,卻不過爾爾。
??都是痛苦的開端罷了……
??耳邊的靜,前所未有,分明,屋外雨打屋簷,不是無聲,卻也是無聲,溫青園覺得,好靜,靜得人心慌。
??她茫然間,上前幾步,手下不受控的抓住傅容澈的袖子。
??他身上濕淋淋的,袖子還在不斷滲水,他的腳邊,匯聚了一灘雨水,溫青園並未注意。
??她想上前,傅容澈眉目一緊,麵上的情緒根本斂不住。
??他收了些音,盡可能的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是那樣嚇人。
??“別過來。”
??男人身子忍不住輕顫,講不清緣由,許是叫雨水澆滅了心中所有的火,渾身發冷,許是一下接受了太多,滿腔怒火,又許是察覺出了,自己聲音裏止不住的顫抖,怕自己的小妻子難過。
??溫青園猜不出,也不想猜。
??她的小手順著他的衣袖抓住他的大掌。
??大掌間,往日的溫度的不再,往日給人的心安也沒有了,他還在發抖,手心都在抖。
??他控製住,他分明覺著自己冷靜萬分,卻又無法冷靜下來思考任何一個問題,他腦袋裏一片空白,隻覺著好累,累到呼吸都嫌麻煩。
??傅容澈沒有想以往那樣,反手握住掌間那隻調皮鑽進來的小手。
??他的手無助的垂在腿側,半點力氣都沒有。
??溫青園深吸口氣,彎彎唇,朝著男人的背影甜甜一笑:“阿澈,想不想喝酒?”
??傅容澈不說嗜酒如命,可男人嘛,哪有不喝酒的,傅容澈自是不例外。
??可成親至今,有孕至今,自打溫青園有孕之後,他幾乎再未碰過酒水,偶爾小酌一口,也不過是怡情,不會放任,隻因為,怕勾起小妻子腹中的饞蟲,引得她吵鬧要一起。
??今日,便縱容他一回吧,她保證不吵著一起。
??男人依舊不回頭,聲音哽在喉嚨口,一點也發不出來。
??溫青園上前一步,從身後抱住他濕淋淋的身子,渾然不顧冰涼的雨水。
??手臂環在他的腰身,溫青園盈盈彎眉,笑靨莞爾:“阿澈,我帶你去天目山好不好?我告訴你哦,我之前偷偷在天目山買了個院子,可漂亮了。”
??傅容澈冷目,滿心悲涼:“……”
??溫青園看不見他的神情,卻能清清楚楚感受到他的情緒。
??心尖的顫意惹得她渾身泛酸發脹,分外難受,卻不敢在傅容澈麵前,哪怕是身後,都不敢顯露分毫。
??她努力揚起唇,壓下所有不該有的低落悲傷情緒,燦然勾唇:“阿澈,你也不問問我為什麽買,我告訴你哦,其實我買來,是為了藏酒的,我藏了好多美酒,都埋在小院兒裏了,本來是想著哪天你惹我生氣了,我就去院子裏痛飲的……”
??“痛飲?”
??男人低垂的腦袋微動,終於有了些反應。
??溫青園揚揚唇,嬌憨的笑了幾聲:“對呀,你不許我喝,我又不能明目張膽的喝,不過你放心,我一次都沒去過的,存在那裏的酒,隻多不少的。”
??“……”
??男人不言,屋內的氣壓卻沒了來時的沉重。
??溫青園稍稍卸了口氣,退身,再次牽起傅容澈的手,撒嬌道:“阿澈,我們去喝酒吧?”
??傅容澈低垂著頭,順著她手下的力道,掙紮一番,還是轉過了頭。
??溫青園小心翼翼的望進傅容澈的眸子裏,其間,盈盈霧霧,略帶些猩紅血絲,卻沒有想象中的暴戾憤恨與痛苦絕望,他很平靜,如一潭死水,毫無波瀾。
??溫青園心頭駭然,喉嚨哽咽,再不知該如何開口。
??傅容澈鬆鬆唇,絕望後的嗓子,難免有些暗啞,他看著她,逐字逐句,壓著聲音,重複她先前的話:“我們去喝酒?”
??“……”
??他特意加重了’我們’二字,溫青園不傻,自然知道他話裏的意思。
??她搖頭,有些無奈,這男人,未免太關心她了些,都這種時候了,竟還惦記著她。
??她擺擺手,故作輕鬆地歎了口氣,重申:“非也非也,我很聽話,你不讓我喝,我自然不喝,我,我看著你喝,好不好?”
??“……”
??男人抿唇,嘴角不再鬆動,他分外認真的看著她,猩紅遍布的眸,水汽凜然,微微偏寒。
??溫青園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不等他說話,推著他便往屋外走。
??“走吧走吧,阿澈,我先帶你去泡個熱水澡,好不好?洗完後,就換身幹爽的衣裳,然後我們就去喝酒,啊不對,是我看你喝酒去,我把我存的好酒,什麽百年陳釀,各種美味我全給你喝,我絕對不心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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