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天山小居
第491章:天山小居
??……
??嗯,絕對不心痛……絕不……才怪!
??……
??天目山中,一藏於其半山腰的竹林,經涼雨滋潤,仙霧繚繞,生了火的小屋,燃著暖碳,壁上單單,有燭光映影。
??這間屋子,是溫青園之前來天目山時,埋頭亂逛,無意間尋見的。
??第一眼瞧見,便叫人分外歡愉,她瞞著身邊的人,用自己的積蓄,悄悄買下這片竹林,取名——天山小居。
??自上輩子那番遭遇,凡事,她看的再透徹不過,什麽功名利祿,錢權地位,通通都沒有舒心快樂來的重要。
??屋子買下,她卻鮮少得空來,隻是閑暇之餘,遣了府裏的丫鬟,去尋覓些好酒來埋著。
??那酒,全是她為自己備的,曾幾何時,她從未想過這些自己辛苦搜羅來的美酒,會與她失之交臂,落入她男人的口腹。
??灼光葳蕤下,溫青園坐在火爐旁,屁股下墊著床軟綿的褥子,是專門用來隔絕地麵的濕寒之氣的,傅容澈坐在她身邊,微曲的腿側,歪歪倒倒約莫有五個酒壇,皆開了封,見了底。
??男人打了個酒嗝,卸下一身倨傲,沒了平日裏的威嚴正經,模樣倒是有些嬌憨可愛。
??他微微側首,看著溫青園。
??濕漉漉的眸間染著微醺清月,霧盈盈的一片,緋紅的兩頰軟嫩誘人,涼薄的唇瓣間,鋪滿了亮晶晶的酒水,又香又嫩,直驅使著,叫人忍不住要犯罪。
??溫青園凝神屏息,素手執著繡帕,傾身上前,動作小心謹慎,仔仔細細地替他擦拭著唇瓣與衣襟上的酒漬。
??男人薄唇微抿,抗議著,眉頭稍稍皺起,顯然是不滿意。
??他們二人已經在這裏坐了不下一個時辰了。
??兩人墊著褥子坐在門邊,敞開著竹門。
??今日落過雨,傾盆之勢,定然注定了沒有月亮能瞧。
??竹林外,黑沉沉的一片,沒有月光的照拂,什麽都瞧不清。
??溫青園陪著傅容澈,喝過一壇,又再喝一壇,男人喝的豪邁,絲毫沒發覺溫青園的心破了個口子,在瘋狂滴血。
??不過短短一個時辰的功夫,傅容澈一個抬頭啟唇,喉間輕滾,她辛苦搜羅的幾壇陳年桂花釀,便隻剩了鼻尖空氣裏,隱隱約約將散不散的濃鬱酒香了。
??他隻喝不言,將自己喝的酩酊大醉,毫無節製,根本不停。
??溫青園心疼,想製止,男人拽著酒壇,大掌隨意一伸,她便夠不著了。
??她焦急,瞠目瞪著男人:“阿澈你乖,今天就喝到這裏好不好?我下次再帶你來。”
??“不好。”
??男人借著酒意微醺耍無奈,偏著腦袋躲開她些,將酒壇湊到嘴邊,仰頭,啟唇,二話不說,便將那壇子裏剩餘的半壇子美酒喝了個精光。
??溫青園犯了難:“阿澈,你喝得太多了,明日會頭疼的……”
??男人耍賴,手伸的更遠了:“我知道的,你就是舍不得給我喝。”
??“怎麽會!”溫青園扶額,有些無奈:“阿澈怎麽會這麽想,我隻是關心阿澈的身子,小飲怡情,大飲傷身。”
??“你……關心我?”
??摳著壇子邊緣的修白玉指,不動聲色的緊了幾分。
??傅容澈眉目輕斂,葳蕤的燭光,愛憐地照拂著他那張精致的麵龐,柔和了他五官裏暗含的淩厲。
??此時此刻,他就宛如一個絕望難過,沒有依靠,手足無措的小孩。
??他甩掉手中的空壇子,喉間的硬物沿著喉嚨上下微微一動,他一張嘴,弧度便動的更厲害。
??溫青園惆悵地握緊他的大掌,心裏頭對他的心疼與憐愛,永遠隻多不少。
??傅容澈喉間啞然,他努力張開唇,嬰兒牙語般,發出了一個含糊不清的音節。
??溫青園驚愕,阿澈他,終於肯開口?
??她疑惑不解,因為隻得了一個音節,她並不確定,他是不是要繼續。
??她耐心的等著,一雙膝蓋微微曲起,在欲要頂到肚子的關鍵時刻,驟然停下。
??她的手肘抵著膝蓋,小掌拖著香腮,眉目清淺。
??男人凝神看著她,麵頰上的緋紅紮眼,卻不失可愛與奶味兒。
??男人眉目陰陰,眸中的情緒,有少許映在了葳蕤的燭火裏,撒在嫩白的牆壁上,大都,卻躲藏在他濃密的羽睫之下,不肯露麵。
??溫青園定著心神,提了口氣,探手過去。
??小手試探性的觸上男人的手背,他並不反抗,麵上神情也不變,她安下心來,才壯著膽子,一並牽住。
??傅容澈舔了舔幹澀的唇角,腦袋有些昏沉,顯然是醉酒過後,失了清醒的狀態。
??他側著腦袋,一雙冷目連綿,分明生著一雙分外多情眼,平日裏,卻硬生生被他藏著壓著,以另一種不討人喜的方式表現出來。
??他看著溫青園,楞楞地笑了一笑:“園兒,關心我?”
??溫青園也愣住:“我……我關心你啊。”
??她被他看的莫名有些緊張:“阿,阿澈為什麽要這樣看著我?阿澈是我最愛最愛的相公,我自然關心你呀。”
??“不是這樣的。”
??傅容澈搖頭,沮喪地像個沒糖吃的孩子。
??“你們,分明,都不要我……”
??他的聲音很低,沉沉昏昏,好似要一直低到穀底。
??他哽咽一聲,滿目荒涼:“我大抵是壞事做盡,亦或者說,我上上輩子,大抵便是個十惡不赦的惡魔罷。要是知道,真相會叫人悲痛至此,會叫人萬分糾結折磨,倒不如就停在那時,該結束的,一並結束了便是,又何苦讓我嚐了甜頭,再給我一棍子。”
??溫青園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冥冥之中,卻總有股不好的預感。
??她努力想要把手間的溫度傳遞給他,他的手太冷太冷,冷到人心驚。
??傅容澈悲慟的斂著眉,低低一笑,似是自嘲。
??“兒時,弟弟與我幾乎形影不離,當年弟弟的‘早夭’,便是那叢林深處的荊棘密布,紮的我心口千瘡百孔,成了我心中一輩子都無法言喻之悲痛。
??我一直以為是自己不曾照顧好他,我悔,我痛,一日複一日,那甚至成了我的一大禁忌,府裏,再無人敢提有關傅容洵的一切。
??日子會好,我那時便是這樣堅信,蠢笨的,愚昧的,深信不疑著,直到……”
??他眼神突如其來的落寞,悲愴猛然加深。
??“直到後來,滅門的慘案,讓我徹底認清了現實。”
??男人反手握住掌中的那抹溫熱,猝不及防的加了好些力道,像是怕她要跑,恨不能將人拽著,融進自己的骨血。
??溫青園吃痛,不動聲色地皺著眉,卻並未掙紮。
??男人熾熱的眸,染著酒意,微微熏熏,渲得那分悲愴,越發深邃,他眼底有恨,卻不是對旁的任何人。
??“我恨急了我自己。”他嗤笑:“在不知道真相之前,這麽些年,我一直覺著,許,都是我的錯。弟弟的死,我不曾多想,爹娘的死才叫我徹底看清,說到底。
??或許,我便是不詳,打出生那日,便注定的不詳,是因為我,弟弟才會死,我傅府滿門才會一夜之間遭人屠盡,偏,就留下了我?留下我做什麽?繼續禍害旁人?我曾想過,我會不會給你帶來不詳,索性,最後是你不要我……”
??“什麽?”
??溫青園的聲音,打著顫兒。
??她聽得分外認真,尤其是傅容澈最後那句“索性,最後是你不要我”。
??什麽叫,是她不要他?
??“阿澈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她瞠目驚愕,心跳,不自覺的慢了下來,近乎無聲。
??她屏住呼吸,那種冥冥之中的不不祥征兆越發明顯,她慌了,怕了……她先前並非沒想過阿澈也是重生,卻次次被她自己否決……可萬一呢?
??溫青園假想,萬一,他也和她一樣,重生而歸,帶著所有前世的記憶呢?
??她上輩子逃婚,跟的人,是他的親弟弟呀!即便當時不知,先前不知,可,現在知了,難免會心生不適,與無盡的恐慌。
??她以前下過決心的,阿澈如果知道,她定是沒臉待在他身邊,她怎麽可以,又怎麽敢……若他知道……
??“你怎麽了?”
??傅容澈靜靜地,柔柔的看著她,嘴角不知何時染上了純粹幹淨的笑意。
??他好似一瞬之間清醒過來,眉目間的微醺不複存在,兩頰的緋紅,卻暗自喜人。
??溫青園斟酌著看向他,心跳不自覺漏了半拍。
??傅容澈趁著溫青園出神怔愣之際,抬手將人攬進來自己懷裏。
??溫青園的小屁股牢牢的貼在男人的雙腿之上,老老實實。
??她微微斂眉,努力遮掩著眼底根本遮掩不住的驚慌失措。
??男人故作未見,心底卻陡然升起一股不安來。
??他小心翼翼的抱著溫青園,隔開她的肚子,下巴頂在她毛茸茸的腦袋上。
??他笑:“園兒,你不會離開我,是不是?”
??“我……”
??溫青園遲疑了,她不肯定,他是否知道所有的,她曾做過的蠢事與醜事,他又是否和她一樣,重生而來。
??若他知道,她定是要走,她不能留,也不敢留,更無顏留。
??眼下她能自欺欺人,全然是因為傅容澈不知道,可若是他什麽都知道,她便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再麵對他……永遠都不能……
??傅容澈心口發脹發酸,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故作鬆懈的咧唇:“園兒,誰都可以離開,唯獨你,絕對不能……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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