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舊識
第542章:舊識
慕容昱霖顯然沒想到溫青園會答應的這樣爽快。
溫青園並沒有錯過他眼底一閃而逝的怔愣,哪怕之後,他很快的恢複如常。
“眼下也該到用晚膳的時辰了,咱們邊吃邊聊。”男人一把合起折扇,執著扇柄在空中徐晃地點了兩下,似是隨意的決定:“就那家酒樓如何?他們家的菜,味道都不錯。”
溫青園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入眼的屋子,高三層,第一眼,便是富麗堂皇的裝潢。
溫青園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淺笑福身:“王爺抬愛,草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店小二守在門邊兒,眼尖著,大抵也是認得慕容昱霖的,瞧見他便跟瞧見了送上門似的錢袋子,眼睛都瞧直了去。
“王爺裏頭請。”小二躬身憨笑,殷勤的招呼著人往裏頭走:“可還是和從前一樣,坐三樓的一號雅間?”
慕容昱霖霍然甩袖,點了點扇子:“老規矩,你們這兒好吃好喝的都上上來,今日本王有貴客,可莫叫本王丟了臉麵。”
“是是是。”
小二躬著身子,都要笑到地上趴著了。
引著一行人往上走,回頭時,小二有意無意的打量眼光,溫青園瞧得一清二楚。
她也不怕他看,挺直了身子,不卑不亢,與前頭的靖王也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規矩距離。
她還是頭一回來這酒樓。
酒樓很大,哪怕人滿為患也不會覺得擁擠,放眼望去,大都是男子,幾乎都是一副醉醺醺找不著北的放蕩猥瑣模樣,偶有些姑娘家,也是衣不蔽體,要露不露,端酒陪笑,不成體統的樣子,屬實叫人不忍直視,可這兒的人卻好似習以為常。
其實,說起來,這煙花柳巷裏頭也不乏名聲不錯,口碑不錯的酒樓,出名的就有好幾個。
她聽過名號的也有不少,無奈地界不同,到底不敢隨意踏足,在這個清白名譽比人命都重要的時代,清白人家也斷然不會閑來無事來這種地方吃喝。
溫青園倒是坦蕩,反正不管她的事,她挪開眼不去瞧便是了。
奈何她很後的白津、白羽和春蟬黃竹卻抵不住這份駭然的光景。
白津還算好的,麵色一如往常又黑又臭,其餘三人卻是羞的小臉通紅,死死望著腳底下,就差把“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聽”幾個字放在嘴邊了。
一路隨著小二去到三樓的一號雅間,隨著門關上的瞬間,溫青園隻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吵鬧被隔絕在外,屋內點了炭火,桌上擺著瓷瓶,裏頭插著幾束野菊花,邊上還有香爐,有白煙飄出,撲鼻而來的,是一股濃濃的沉香。
桌子邊上十步開外的地方,不似旁的酒樓,是牆是窗,這酒樓別出心裁,刻意留了個伸出去的小台。
溫青園不曾走近都能依稀瞧出後頭,即將映入眼簾的青蔥鬱鬱。
如此裝潢,倒叫人嚐出幾分恬靜淡雅的意味兒來。
“傅夫人覺得這處,怎麽樣?”
慕容昱霖站在她身邊不遠處,笑得溫潤和煦。
溫青園挑挑眉,將整間屋子打量了一遍,如實道:“很好。”
是真覺得還不錯。
“在這種地方能有這樣一處安靜的地方,旁人大抵也想不到。”
“傅夫人有眼光。”
慕容昱霖甩開扇子,輕搖著踱步到小台前的木門邊。
那木門微微開闔,有風進來,撲麵吹來的全是桌上燃著的沉香味兒。
溫青園不討厭那味道,欣然接受著。
慕容昱霖回頭朝她招了招手:“這外頭景色堪稱一絕,傅夫人可要來瞧瞧?”
溫青園挑挑眉,沒拒絕。
慕容昱霖見她過來,勾勾唇,將木門開到了最大。
溫青園在慕容昱霖身邊站定,入眼的景色,姹紫嫣紅,是京城裏,春日該有的景色,倒不曾想,在這裏看見了。
溫青園有些驚愕:“這酒樓的東家,一定才學斐然。”
慕容昱霖愣神:“此話怎講?”
“‘鬧市近眼,世俗在前,唯淡泊在心,雅致在心,懷其過日,已然足矣。’有此詞此句依於門邊,可見店家心之所向,寥寥幾句,深得草民之心,逐字逐句,雖簡卻明,由此可見,才學斐然。”
院子裏的景美,字也宜人。
溫青園站過來,放眼望去,第一眼就叫那院中立著的牌子吸了睛。
慕容昱霖細細打量著溫青園眼底的神情,半晌,眸間有了幾分光。
“傅夫人冰雪聰明,果真名不虛傳,僅憑寥寥幾字便可斷人心性,本王佩服,佩服。”
溫青園勾著笑了笑,沒搭腔。
慕容昱霖隨著她的視線看出去,眸中的憂傷淡之又淡,經風輕輕一吹,便沒了蹤影。
他收了折扇,溫柔的勾起唇,眉目間的情緒,多了幾分真誠。
“這酒樓的東家與本王是舊相識,這東家,還真就是傅夫人說的那般心性,心之所向,無非安定淡然,旁人畢生所求,他從來不屑一顧,在他眼裏,沒有什麽比自在灑脫來的重要……”
慕容昱霖深情的凝著院中牌子上的幾抹紅,那紅鮮豔靈動,灑脫飄逸,亦如那人一樣,不拘、自由。
一別經年,分別以後,他再未算過日子,如今一想,他都老了,記憶中,那人卻依舊是那般美好,亦如初見,溫暖又明媚……
慕容昱霖在某一刻,真真實實的陷進了自己的回憶裏,麵上的情很真,真到,讓溫青園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他難得如此真誠,溫青園也辯不出真假。
餘光裏,隻能勉強瞧見,他眼底隱隱約約流露出來的感傷。
溫青園抿了抿唇,眸子定在那幾行鮮紅的字跡上:“王爺那位舊識,大抵已經如願以償,過上心之所向的日子了吧?”
“是。”
男人一口應下,眸中的神情越發悲傷。
“他過上了他最想要的日子,安靜,淡然,住在一個有花有草的地方,沒有人打擾。”
他藏的很好,悲也好,痛也罷,總歸隻有他自己一人知道,斷不會叫溫青園以及旁人察覺分毫,萬事也都是一句帶過,便不再深聊。
“坐會兒吧。”他率先挪步走到桌前坐下,麵上悲傷不再:“本王雖不曾經曆,卻也曉得,有孕之人身子弱些不宜久站,傅大人已然出事,你肚子裏這個,可謂是傅家今後的獨苗,不仔細著些,傅家可是要斷後的。”
晃動折扇的間隙,他再度勾起唇,笑得風流倜儻,肆意瀟灑。
溫青園卻陡然冷了臉:“謝王爺關懷,草民自當竭盡全力,哪怕豁出性命也必然會保腹中孩子無恙。”
“嗬,倒也不必如此小心。”
慕容昱霖似笑非笑,看溫青園的眼神,格外有深意。
溫青園眯了眯眼,也不躲,直視著他的眸子,淡然自若的吐納呼吸。
“王爺的提醒不無道理,草民也覺得萬事還是小心為妙,誰知道有沒有不懷好意者,整日無所事事,偏就一雙眼睛死盯著草民腹中的孩子呢?人心險惡,說不定就有人想要傅家斷後呢?”
“哈哈哈,也是。”慕容昱霖一把打開折扇,麵上神情一如方才,不變分毫:“傅府幾代人在朝為官,多多少少與一些人積怨已久,傅夫人說的,也不無道理。所以說啊,這做人還是要與人為善,省的出了事兒沒人幫,還要叫人唾棄,再落得個絕後的下場,難免得不償失。”
溫青園凝著桌上那幾隻野菊出了神,眼睛不自覺的眯起。
“靖王爺還真是快言快語。像王爺這樣,平日裏便愛與人為善的,身邊一定很多朋友吧,之前聽聞王爺與寧遠關係就不錯,隻可惜啊,王爺看錯了人,下次,交友還是得謹慎些才是,省的到時候被連累,動不動便是要砍頭抄家的罪名,咱們也沒旁的腦袋能陪著一起不是。”
“是。”
靖王執著筷子夾起一粒花生米扔進嘴裏,皮笑肉不笑。
不等他再說話,小二已經陸陸續續開始往桌子上上菜了。
說起來,這已經是溫青園第二次與慕容昱霖一同用膳了,這男人,還真真是叫人看不透。
見溫青園始終不動筷,隻看著自己吃,慕容昱霖有些不滿:“傅夫人可是覺著飯菜不合胃口?”
溫青園搖搖頭,不懂他又要鬧什麽幺蛾子。
她不動,慕容昱霖索性也停了筷子。
兩人四眼,互相對視,沒有什麽理所應當的空氣升溫,反之,那溫度,還會叫人忍不住打哆嗦。
僵持不下間,慕容昱霖率先低頭,無所謂的扯著唇笑了笑。
“放心,沒下毒,快些吃,吃完了,本王帶你進天牢。”
溫青園皺眉,狐疑的凝著他:“為什麽?”
她不解,亦想不通,為什麽帶她去?他到底有什麽目的?
她以為,他隻是想讓傅家斷後而已,可明顯,他的目的,絕不止於此。
“什麽為什麽?”慕容昱霖淡然地看著她:“你難道不想去?”
溫青園凝著他的臉出了神,眸底的探究毫不掩飾。
慕容昱霖不慌不忙,任由她瞧著,末了,餓得厲害,又執起筷子自顧自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