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泰然自若傷在何處
夏清風斜刺裏躥過來,劈頭揪住那個說話的官兵,質問道:“你怎麽知道寧王遇刺了?”
官兵被突如其來的粗暴嚇了一跳,連手中的長矛都忘了舉起來,怔怔的,說話都不利索了:“老爺剛剛……剛剛收到消息,帶人去抓……抓刺客了。”
沒聽他說完,夏清風就撇開他,啐口唾沫:“去撞牆吧,省的給大燕丟臉!”
官兵甩甩暈眩的腦袋,弄清楚狀況,那粗暴的丫頭已然無蹤。
她跑在行人熙來攘往的大街上,腳踩著棉花一般,輕飄飄的,心懸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特別難受。
是誰看唐三度不順眼,要滅了他?
刺客有沒有得逞?
她急於親眼看到唐三度,是生是死,她不敢想。
仁善堂周圍有許多官兵,她放慢了腳步,有人說:“寧王就是在這裏和人打起來的。”
“啊?你說那個青衣少年就是寧王?年紀輕輕,身手倒是不錯啊!”
“不錯有什麽用,還不是沒打過那個黑衣人。”
夏清風失控的抓住那個女子的衣領,激動的睜大眼睛:“寧王怎麽樣了?他怎麽了?快告訴我,告訴我呀!”
那女子掙開她,誠惶誠恐的啐道:“神經病!”
周圍人便開始對她指指點點。
最後,她在薑郎中那裏得到了答案:“寧王被黑衣人打的可慘了,你瞧這地上的血就是他的,不過他是越挫越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架勢,要跟黑衣人一較高下……”
“他現在到底怎麽樣了,你倒是給句爽快話!”夏清風迫不及待的吼道。
薑郎中竹竿似的身子斜立在翻箱倒櫃的狼藉間,兩隻手臂微微向外伸展,目光茫然而痛心,遲鈍的看來看去,要哭的腔兒:“打著打著就跑了,倆人都不見了,又不是我跟寧王過不去,你個死丫頭片子跟我吼什麽?我招誰惹誰了,打個架把我的家當都給打沒了。”繼而苦巴巴的去拉欲收兵走人的白守成,“大人,白大人,我這一櫃子藥材都給糟蹋了,白花花的銀子打水漂了,您可得給我做主啊!”
一地的藥材和破碎的瓶瓶罐罐,上麵血跡斑斑,的確不能再用了。
夏清風追著問:“跑哪兒去了?”
薑郎中隻顧和白守成爭辯,讓她滾。
白守成指著薑郎中凶狠道:“薑一道你給我聽好了,你報假官是有罪的,我不治你得罪你該偷著樂了,還想讓我幫你追回損失,沒門兒!”
薑郎中趕著辯解:“草民沒有報假官啊,寧王遇刺是千真萬確的事兒,有目共睹啊!”
白守成怒目圓睜回過頭:“你報的是寧王遇刺,實際卻是讓本官給你追究損失,不是報假官是什麽?”
薑郎中:“草民這不是怕您不來嗎!”
“來了也白搭!”
“怎麽會白搭呢?您可是青天大老爺。”
“憑你一句話本官就幫你追回損失?當本官是什麽,你家的狗嗎?做夢吧你!”
“啊呀呀這是哪裏話,給草民一萬個腦袋也不敢這麽想啊!大人一語驚醒夢中人,草民這就寫狀紙,告寧王那小子!”薑一道信誓旦旦的揚言。
夏清風腦子裏亂成一團麻,從這些人口中是得不到唐三度的確切消息的,便徑直回了寧王府。
走在路上,她的心情不像一開始那麽壓抑了,唐三度是死是活跟自己有什麽關係?
他死了,還能安慰師娘的在天之靈,不是好事嗎?省的自己動手了。
不,不對,他現在死了,農民們不罷工才怪,還有招娣,招娣跟著他呢,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想到這兒,夏清風跑了起來,心急如焚。
寧王府還是那樣的莊嚴、寧靜,和平常沒有兩樣。
難以想象裏麵的主子正承受著血光之災!
劉老頭聽是她敲門,毫不猶豫的打開,放她進去。
她一開口就問:“王爺回來了嗎?”
劉老頭身子有些佝僂,走起路來腳未到頭先到了,恭敬的說:“回來半個時辰左右了,發生什麽事了?姑娘如此慌張?”
劉老頭沒說唐三度受傷的事,一臉祥和,一如往常,她不禁迷惑。
“鋤頭不夠,我回來拿鋤頭。”夏清風敷衍著,急匆匆的走了。
“砰”一聲,她推開唐三度臥房的門,頎長的身影赫然出現在眼前。
唐三度佇立在窗前,背對著他,一隻手扒著窗沿,窗子半開,一動不動的望著外麵的草木。
他一身淡青色的緊身衣,是一件不常穿的棉布衫,記得他今天出門穿的不是這一件。
唐三度泰然自若的模樣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夏清風衝到他麵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遍,不安的情緒溢於言表:“傷哪兒了?快給我看看。”
唐三度氣定神閑的由她推著轉了個圈,不解道:“你在胡言什麽,本王怎麽會受傷?”
夏清風質疑的盯著他:“刺客是什麽人?是內傷還是外傷?你倒是說明白。”
唐三度對刺客一事直言不諱:“我不知道他們是什麽人,我一向謹言慎行,從沒得罪過誰,實在想不通,還好他們不是我的對手,一根頭發絲都沒傷到本王。”
“不可能,薑郎中說你被打的很慘!”
“他眼神不好,看錯了。”
“可我親眼看見那些血……”
“小予子,你怎麽這麽囉嗦?本王說沒受傷就是沒受傷,還能騙你不成?那不是苦了自己嗎?”說著,唐三度若無其事的走到桌案前,伸手勾起一絲琴弦,彈開,發出躁耳的爭鳴。
夏清風疑慮重重的目光跟隨著他的身影,喃喃道:“怎麽會?”眉心若蹙。
他的臉色好像比尋常暗了一點,大概是在地裏曬的,像一枚完美無瑕的古玉,散發著特有的光澤。
倘若,那些血真是他流的,他不可能無知無覺一般。
“你為什麽換衣服了?”夏清風挨到桌沿,一本正經的問。
唐三度又撥弄一根琴弦,隨著夏清風的詢問收尾,鏘鏘落地。
他深吸一口氣,用右手將左手的袖口卷起來,不無怨言:“太熱了,出一趟門,都要出幾兩汗。”
“那換下來的衣服呢?”
“一身臭汗濕透了,被秋蘭拿去洗了。”
夏清風嚴肅的盯著他,他輕笑,回視她:“你不相信本王沒受傷?真是,為什麽要騙你?你實在不相信那……那本王脫了衣服給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