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桃
既然暮婉辭不是來找風易淩而是誤打誤撞看見了初塵的病,那顯然她之前以為的什麽援助啊救兵啊都是見鬼,一切都得從長計議。
暮婉辭這出雖然暫時不會讓連/城家起疑心,但暮婉辭終歸是風易淩的未婚妻,知道他們之間這層關係的人一定會懷疑。她在這裏留久了的話,他們一定會派人來查探虛實。
聽完花阡陌對情況的敘述,坐在座位上的暮婉辭還是沒什麽表情,眼神卻透出了幾分茫然。
她雖然和風易淩有婚約,卻是一個一心埋首藥學醫理,無心外物的人。要不然也不至於在眾目睽睽之下在風月無邊閣門口鬧出這種事了。她並不認得連/城玥,也不清楚連/城家如今到底是個什麽情況,所以如今也並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現在這種局勢。
“那現在該怎麽辦?”清泠的聲音裏帶了分苦惱和茫然,卻還是無表情的樣子。除了醫術,她還真的從沒考慮過這麽複雜的事。暮婉辭抬起眼看了看對麵坐著的明顯受了不輕內傷的風易淩。
他如今一身風月無邊閣中清一色的打手裝扮,長發被挽起,和平日裝扮大不相同。他也蹙著眉,雖然不至於失了鎮定,神情卻有幾分凝重。
暮婉辭來了的事連/城家不可能得不到消息。如今人都已經請進來了,連城家不的人又不傻,自然會聯想到他身上,很可能猜出他藏身在此。
暮婉辭雖然確實是因為得知易淩失蹤的消息才被她父母派出穀的,不過卻也並沒有想那麽多。無非是因為無意中路過風月無邊閣門口瞥見了其中體質特殊的初塵,對她身患的宿疾十分感興趣才鬧出這麽一出,卻沒想到還真歪打正著找到了易淩,而對方身上還纏著這麽多麻煩。
花阡陌想了想,看一眼坐在另一張椅子上的風易淩,開口問道:“暮姑娘,風公子的內傷……你能治麽?”
暮婉辭點點頭。
“好。”花阡陌點頭,果斷繼續道:“那暮姑娘,風公子的內傷就拜托你了,需要什麽藥材工具什麽的你盡管跟我說,我會盡量幫忙。至於連/城家來打探的人,我會讓閣中大家盡力與之周旋,盡量把他們瞞過去。”
說完,她轉身走到屋門口拉開了門,對門口站著的紅綾低聲道:“去把初塵叫來。”
紅綾聽完點了點頭,轉身下了樓。隻剩下花阡陌重新掩上門走回去,回頭看著屋內坐著的兩個人雙雙投過來的目光,也挪了張凳子坐了下來,看向暮婉辭正色道:“暮姑娘,你說你對初塵的病感興趣,而且還能治?”
說起這個,暮婉辭眼睛明顯亮了亮,雖然還是沒什麽表情,聲音卻帶著興致勃勃的味道問:“她的病多久了?”這態度明顯比對風易淩的內傷要熱情。
花阡陌強壓住讓自己不要因她的表現而生出什麽奇怪的想法,回答:“十七年了,是打娘胎裏帶出來的痼疾,最近還大病過一次,用天心雪蓮許多奇藥才救回來的。”
“這樣啊!”暮婉辭眼睛更亮了,顯然,她這個“醫癡”對於各種疑難雜症有著很濃厚的興趣,完全忘了其他,繼續追問:“……能讓我看看她麽?”
花阡陌終於忍不住似笑非笑意味深長的瞥了一旁坐著的風易淩一眼。風易淩遇上她的目光,隻能苦笑——她是在笑他在自己未婚妻麵前還不如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而他也根本無法反駁,因為這確實是事實。
阿辭一心撲在醫術上,熱衷於研究一切疑難雜症和藥方,這點他早就曉得。不過她居然機緣巧合下看上了初塵,這倒不壞。本來他也曾經想過要介紹阿辭給花阡陌替初塵看病,如今卻省了這些事情了。
花阡陌收回目光,轉頭對暮婉辭笑:“自然可以,我已經叫她來了。暮姑娘,你來意不就是為了初塵的病麽?自然得讓你見她的。我們不僅會讓你見她,還會為你在風月無邊閣安排一個住處好好給她診治的,你看這樣可好?”
暮婉辭這才想起一旁的風易淩,和這複雜的局麵,猶豫:“可是你不是說連/城家的人正盯著這裏,現在易淩他的處境不是很危險麽?不采取什麽措施麽?”
花阡陌高深莫測的笑著:“你本來就是為初塵而來,什麽都不知道,隻是在治療初塵的怪病而已。讓他們看見事實,不就好了麽?”
暮婉辭尚不明白花阡陌的弦外之音,可風易淩卻已經明白了她的用意。
阿辭身份特殊,憑她的特殊身份,她人到過這裏,一定會讓連/城家的人懷疑這裏和他有莫大的關係。這也就是他繼續藏在風月無邊閣的危機所在,連/城家一定會懷疑他就藏在這裏。
可是阿辭來這裏、見到他本就是一個巧合。若她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隻是單純的作為一個醫者在替一個青樓女子診治病情,那一切都順理成章,並沒有理由懷疑風月無邊閣和他的關係了。
外人看來,醫仙暮婉辭隻是單純的在一個地方發現了一樁感興趣的疑難雜症,因此停留下來而已。
“阿辭,你就裝作並未見過我就好。其它事情,這位花阡陌姑娘會處理好的。”
難得風易淩開了口,暮婉辭心裏雖然有些奇怪,卻也並沒有拒絕。他向來不怎麽喜歡接近女人這點她是了解的,卻和這個看上去長袖善舞世故圓滑的漂亮女人這般熟稔,還這般信任她。暮婉辭雖然無心外物,心裏確是看什麽都明白的。她看花阡陌一眼,心裏有些好奇,隻是她素來表情就很少外露,所以表情依然還是淡淡的。
“花阡陌姑娘?那就拜托你了。”
花阡陌預料得不錯,既然暮婉辭的未婚妻以替人看病為由來了風月無邊閣,那很快就會有人來探聽虛實。隻是她沒有料到,那人來得居然這麽快。她們甚至還沒處理好一切走出房間,房門就忽然被一把推開了。
屋內幾個人皆猝不及防,或坐或站維持著之前姿勢,目光卻已經齊刷刷望向了門口闖進來的人。
來人一身紅衣打扮精致,發上還插著一根金燦燦的步搖。她站在門口,這樣肆無忌憚的貿然闖入,落在主人眼中卻沒有分毫請罪或道歉的意思,顯得有些有恃無恐,眼睛還在屋內四處張望著,仿佛在尋找著什麽。
花阡陌坐在座位上,表情和聲音都變得有些冷,帶著分山雨欲來的危險味道,慢慢開口:“若桃,你在找什麽麽?”
她身後兩邊侍立的是紅綾小絮,對她自然也沒有好臉色。她又看了看裏麵,初塵坐在另一邊,伸出一隻手腕,而另一邊坐著的伸手替她診脈的,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醫仙婉辭了。花阡陌的開口終於讓專注著四處張望的若桃回過神,跪了下來,一臉慌張的開始解釋。
“沒……沒有……若桃隻是聽說,有人說能醫好初塵姐的病,所以高興,忍不住想來看看……”說著,她已經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屋內的初塵,一臉哀求的望著她,那精致的妝容和婀娜的身段透出了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隻可惜此刻屋內的都是女人,沒人吃她這一套。花阡陌隻是冷眼看著她向初塵求助,前院雜役掌事的李姑姑沒少找她抱怨若桃的不安分,和其他人相處不來。如今看看,她這一身精致打扮哪裏像是打雜的人?難怪會遭人排擠了。
知道初塵醒了的這段日子以來,若桃時不時的就想找初塵求情想回初塵身邊,卻無一不被花阡陌或宋媽媽攔了下來。她倒知道挑人,知道初塵一向心軟又善良,隻是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當初初塵臥病在床性命垂危時她卻隻顧自己出去玩樂,如今這又是在表什麽忠心?
花阡陌有些想冷笑,且不說她拿出來的理由是不是真心,就憑她一次比一次過分,從偷聽到明闖,再不收拾她,她都會以為風月無邊閣中沒有規矩了。她抬起一隻手製止住了想要說話的初塵,心裏越是冷然,她麵上的冷笑卻越發濃,微笑著開口:“既然已經看到了,那你是不是可以回去了?擅離職守,李姑姑會生氣的。”
若桃意外,初塵也意外,本以為若桃會遭殃的紅綾更是意外。
畢竟……小絮打了個寒顫,紅綾暗暗搓了搓手背上泛起來的雞皮疙瘩,翻了個白眼——姑娘身上散發出的淩冽冷意和鋒芒讓她們都覺得發毛了,可她居然隻這麽親切無比的說了句這個,實在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可花阡陌卻並沒有向她們解釋的意思,見若桃尚跪在那裏發愣,笑容又驟然一收,語調驟然變冷,嚴厲道:“還不快去?”
若桃大驚失色,連忙唯唯諾諾退下了,隻留下花阡陌走到樓梯口,冷眼看著若桃消失在樓下,這才回身走了回來,神情冷然——百裏瑾離開之前提醒過她,她也並不傻,若桃一再的偷聽和擅闖,她再看不出她被人指使了,那她也白混了這麽多年了!
幸好她為了以防萬一,已經讓風易淩先行離開了,不然還不被逮個正著?
她是真的沒想到,先來查看的居然是閣中自己的人。
此刻,一直沒有開口,手指搭在初塵腕上,一直冷清清的的暮婉辭淡淡開了口,聲音清泠如風送浮冰:“不聽話的丫頭,應該好好管束的。”
花阡陌驚訝,望過去時正對上了暮婉辭抬起的眼睛,她臉上一貫無表情,一雙眼睛清明如水,卻將什麽都看得一清二楚。她明明不知道若桃之前做過什麽,卻並沒有被若桃方才一番忠心護主的表演糊弄住,盲目的發揮同情心和正義感瞎摻和,看來還真的是個少有的明白人。花阡陌驚訝的同時不由也有些讚歎,對這個女子的好感也更強了些。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暮姑娘說得不錯,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呢,等有了機會,我自然會處理。”
暮婉辭便不再多說什麽,依舊沒什麽表情的樣子,點了點頭繼續把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