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線索
陸澄凝視著留聲機上的卍字標記唱片,從黑書包裏取出“小馗神”布偶套在手臂上,把鑽石唱針壓上唱片,無可度量靈光但熟悉無比的魔性音樂從留聲機流淌出來。
——仿佛平緩安寧的海浪拍打在堤岸之上,一個讓人身體飄然的女人聲音開始歌吟。
這是那個本該死亡的2B級樂師,卍字會主教沙娜吟唱的“蛸之唄”。
悶頭喝伏特加的白曄這次臉色好了不少——她已經發現,陸澄把在末鎮摧毀食屍鬼民團的正神從自己的身上請到了布偶身上,完全抵消了蛸之唄序曲的魔力。
“按照謝尼耶夫的指示,我得把唱片的全部五個樂段聽完。
每一次我隻能在酒精的作用下堅持到第四個樂段。再拖下去,我連把留聲機關掉的理智都沒有了。”
白曄道。
“有我在,你可以放心。”
陸澄麵色淡然道——其實,他內心並不比白曄輕鬆。
這張新唱片的魔力比過去幾個月前沙娜的歌吟更上層樓。
當時唱片的歌吟隻能讓D級蛸眷者無法自製地變形,前麵幾個樂段對E級的自己,乃至普通人的精神控製作用都不明顯。
而這一次無論是C級遊俠白曄,還是C級商人陸澄的精神力都要勉強支持。
也幸好現在的陸澄和小馗神疊加精神力,邁入了B級調查員的理智值門檻,才能自保,兼保他人。
現在仍然還活著的沙娜,單是依靠唱片傳達的“歌吟B”就散發出魔物般的恐懼光環。她在這段失蹤的時間裏畢竟又發生了什麽可怕的變化?
過去的沙娜的真實麵目已經高度眷族化,現在的她比那個時候還要墮落嗎?
“謝尼耶夫說,妊娠中的孕婦精神很不穩定,有時會對服侍她的人進行無差別的歌吟攻擊。
但為了嬰兒的健康成長,黑船公司無法把她像牲畜那樣看管,必須滿足她的任何要求。
挺過完整的唱片是她的女傭的基本要求。這隻是那個女人一般程度的發泄。”
白曄道。
陸澄默然。
——一個已經墮落成恐怖魔物的女人,她能產下的新生兒會是什麽樣子呢?——還會是一個普通意義上的人類嗎?
他重新聯絡到了白曄,也幾乎要碰到那個尚雲鵬心心念念的謝尼耶夫的身影,但馬上,陸澄就越過謝尼耶夫,發現了一個遠遠危險,也遠遠重要的新目標。
——現在,陸澄更想知道,那個“沙娜”在哪裏!
他回想到了“黑船公司”對遺忘在“魔人收容所”裏的朱瑞人的思維窺探,想到了他們對“財前”腦子的勢在必得。
也隻有那個沙娜,了解咖啡館那夜朱瑞人窺夢自己的部分真相;
也隻有她會向黑船公司指出朱瑞人窺夢的價值;
也隻有她在世界上最憎恨自己的人之列。
這個時候,最終的第五樂段來到了。
樂師沙娜的聲音從最初的柔美,到恍惚朦朧,到變性似的陰沉厚重,有魔性鼓點從她的小腹裏伴奏和聲。
最後她的聲音變得迷狂、粗野,用最純粹最本能的叫喊在歌頌什麽東西!
好像有鞭子在狠狠地、沒有止歇的抽打她的身體!每叫喊一次,都有一個不知何處的聲音在回應她!
“它”的回應不是任何一種人類語言,而蛸神詰屈聱牙的神諭。
連陸澄的額頭都開始冒出冷汗。
第五樂段的恐懼光環已經越過了他和小馗神疊加起來的理智值。輪到他的小“城隍”黑貓太平增援,補充上貓的正神光環。
這張唱片已經在留聲機走到了底,加上黑貓的正神光環,陸澄也帶著白曄無風無浪地幾乎要熬過了整張唱片。
這個時候,走到底的唱片卻仍然在歌吟,仿佛有一個臨時的通道打開,“它”的低語傳遞過來,不知道是給經受考驗、能進入它的刹土的聽眾祝福,還是另一個意義的詛咒。
“它”加場的神諭超過了陸澄加小馗神加黑貓的正神光環,開始摧殘陸澄和白曄的C級理智值。
“哧!”
理智值才開始微微下墜,陸澄就挪開了黑膠唱片的唱針,留聲機上的唱片徹底停了下來,“它”的神諭被不耐煩的陸澄粗暴地打斷。
——不是蛸眷的陸澄沒有翻譯,聽不懂“它”講的東西,也記不住,一關了事。
“不愧是陸先生。”
本來要兩瓶下肚才能堅持到第四樂章,如今在陸澄的陪伴下,白曄才喝幹了一瓶伏特加,聽完了全部,還聽了一個加場。
比起幾個月前,這個男人更加讓她覺得安心和可以依靠了。
“你能查到這張唱片是在哪家唱片廠灌製的嗎?”
陸澄問白曄。
“黑船公司有公司購買的灌錄設備。至於那個女人的錄音師有沒有瘋,我就不知道了。”白曄道。
陸澄把這個問題暫且存在心裏。
陸澄一麵想立刻和白曄來到那個黑船公司照顧的神秘孕婦身邊,一麵又在替白曄暗怕。
黑船公司防守嚴密,而現在陸澄要改頭換麵加入黑船公司臥底也太遲了。他得不到機會陪著白曄去見那個孕婦。
——和卍字會主教沙娜一戰,是他重開調查員生涯以來最凶險的一戰,如果不是朱瑞人在自己最深層夢境的失誤和背叛,整個咖啡館都會毀在沙娜手裏。
陸澄一點也不放心,讓白曄小妹妹獨自麵對隻會比那個時候更加瘋狂和強大的羅刹魔女。
——即便沙娜無意間的不穩定歌吟,已經達到了B級人類頂尖樂師刻意發揮的層次。
他要設法加強白曄的理智值,這是他這一邊唯一有希望見到沙娜的戰友,他不能讓她在更加深不可測了的沙娜麵前理智崩潰、心靈失控。
“再等二到三周,我會讓你平平安安地見到那個孕婦,平平安安地回來。”
陸澄道。
他摘下了淨角布偶“小馗神”的臂套,腦海裏掠過咖啡館繳獲的另一個布偶醜角“婁阿子”的形象。
他的確有了一個臨時增幅白曄精神力的計劃,不過,要等易安手頭防禦詛咒的替代紙人完工,他的B級刀筆才有空的製作檔期。
“那就等三周之後吧。
這次我本來是繼續從方存仁那邊采購維持‘葉蓮’這張臉的地煞階易容丹,被你攪了。
以後,他那邊的丹藥也由你來為我代購,你來和我接頭。
——不過,陸先生,和你碰頭對我是很大的冒險,黑船公司的每一個幹部眼睛都盯緊了你,也會盯上和你接觸頻繁的我。
你有什麽辦法別像今天這樣簡單粗暴嗎?”
白曄問。
“你不必見到我本人。到南城、北區或者濱江,那裏的正神都順從我的意誌,每一隻貓和每一隻海鷗都是我的信使。
——最必要的時候,我才會出現在你身邊。”
陸澄道。
白曄眼睛一亮。
陸澄推開了隔音效果良好的鐵門,孤男寡女不可久處一室,再和喝高了的白曄廝混下去,他得被易安罰跪洗衣搓板。
夜魔舞廳的保鏢們又看著陸澄和葉蓮從地下室的包廂裏出來,這兩個男女是辦完了事情。
白曄的眼睛習慣地掃過舞廳的各個麵孔,忽然停在一個矮小但強壯,皮膚黝黑的東方男人身上,稍微皺了皺眉毛。
那個皮膚黝黑的矮小東方男子一身水手服,正左摟右抱著兩個高挑的羅刹舞娘,望到白曄也是目光一冷。
但白曄和那個男人都沒有說話。
她領著陸澄徑直走出了舞廳。
天色漸明,快到初夏的淩晨四點了。
“那個男人是誰?”四下無人的後街,陸澄終於可以問白曄了。
“謝尼耶夫的另一個手下,3C級獵人‘托尼傑’,南洋爪哇的水手,我的對頭。
技藝是追蹤C,獵獸C和馴獸C。
——‘黑船公司’的企業精神是‘鬥爭’。葉蓮’比‘托尼傑’強,所以我搶了他小頭頭的位置;當然,‘托尼傑’不服,隨時準備把他的位置搶回來。
——‘黑船公司’的高層不理會這種事情,誰能完成公司交代的任務,誰就是公司承認的小頭頭。完不成,都要接受公司無情的懲罰和改造。
我們的老板培理相信‘秩序’隻會造成停滯,讓公司論資排輩,變成一潭死水;隻有‘鬥爭’,才能為公司培養強者,讓公司變成活水,在世界生存下去。”
白曄輕鬆道。
忽然,她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這件事意思不大,就當餘興吧——過去,我的上級‘謝尼耶夫’每周都會去附近的‘報喜堂’做禮拜。這一帶的羅刹人也都去那裏禱告。”
陸澄的眼睛閃爍,這一件事也一樣重要。
“別多想了。過去的時候‘謝尼耶夫’自然會套上偽裝的皮套去禱告,現在要避風頭更不會去——你更不知道他到底藏在哪一張臉下麵,連‘追蹤A’的獵人尚雲鵬都找不到他。”
陸澄想的不是謝尼耶夫,他想的是下周丁霞君就會在“報喜堂”接受那個大主教米海爾的二期眼疾治療。
——那座教堂離“夜魔舞廳”很近,太近了,隻有十分鍾的腳程。
“巧了,下周丁博士也要來‘報喜堂’做詛咒驅散。
現在我們去‘報喜堂’,能趕上清晨的第一場禱告嗎?
我踩過點才踏實。”
白曄打了一個哈欠,“我要回去補覺,恕不奉陪了。下次給我帶化妝品別忘了。”
陸澄懂她的意思。
——現在不是白曄和他一道露麵的時候,他也還有其他調查教堂的幫手。
拐過街角,就是“報喜堂”。
一條縛靈狗出現在街角,獵人柳子越和武人全智秀都在那邊接應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