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摘星山神

  摘星村涌動的陰風乍起乍落，雀兒崗恢復了死一般的岑寂。

  章天師在雀兒崗靜修的那片院落，B級傀儡黃巾力士如同寺觀護法，攔在門前呆立不動；

  而天師的弟子魏野子在院子各處門戶忙不迭地張貼各種禁符，直到天師的屋子像繭房那樣密不透光，才進到天師的靜室，仍舊是小聲說話，

  「弟子已經按照師尊的囑咐，用本門禁符隔斷了陸澄周知的窺探。

  ——唉，誰能想到那個陸澄是白帝行走，眨眼就逾越了桃精神荼的回春極限，殺神奪職！

  ——大半年前，在幻海時，弟子也望過此人之氣，充其量是C級調查員的神魂強度。誰能想，今日氣焰如此猖獗。

  ——擅殺青帝麾下正神，必不得好死！弟子就不信，青帝不會遣下行走把陸澄打成廢人！」

  ——魏野子也只敢在這裡說，出了這個院子，被陸澄聽到，陸澄還沒被青帝的萬雷化成齏粉，恐自己先被陸澄的飛劍變成了無頭屍體。

  團坐在蒲團上存思的章天師睜開眼，

  「高人不動如秘藏呀。這紅蓮的小崽子能屈能伸，世所罕見。

  ——如今想來，當初幻海時的陸澄早就圖謀潘逸民的寶藏，是他存心示弱，引誘潘逸民驕狂大意，入其圈套。

  ——我們的老朋友潘逸民必然是喪於此人之手。

  ——那把天下唯二的飛劍並不是陸澄唯一的神兵利器。潘家的雷錐和鬼車必然也落在此人手上。

  如今巫王之墟的寶藏還沒冒頭，我若是掏出全部底牌和陸澄拼個兩敗俱傷，未必能勝。到是沒了後勁，要被另外兩個辣手人物所趁。」

  ——這也是天師見桃精一死，立刻收兵的緣故。

  「可現在我們經營半年的成果全被陸澄強奪，他已經在這摘星村手眼通天，無所不知，精神即刻回春——出了這個院子，我們步步難行，怎麼和他斗？」

  ——原來天師有天師印，又控制一山神，不怕任何A級人物。

  但現在反而是A級商人陸澄的實力更加深不可測了。

  魏野子不甘心道。

  「福兮，禍之所伏。欲使其滅亡，必使其瘋狂。

  陸澄再狂下去，汪掌柜和那個斯旺就會倒向我們。

  ——何況，我也知道了一件十分關鍵的事情——」

  天師的心裡已經有了籌算。

  「弟子不明白。」魏野子在戰前還是咿呀學語的嬰兒；在戰後，他的師尊對天師一脈在前朝「血滴」的黑歷史諱莫若深，自然不明白。

  「不似其他各脈神靈的行走，白帝行走強則強矣，卻是天煞孤星、專克家人的命理，每代只有一人。

  我既然見過陸澄的真手段，已經猜到他的底細。

  ——當年和為師作對的『紅蓮』領袖『華掌柜』，就是白帝行走，也是一個江南的A級商人，事無湊巧，必是陸澄的先人。」

  天師道——當初血滴解散，中下層的執行者或被清理，或者躲藏，而他這樣的高層改頭換面，各投新主。

  紅蓮也隨之解散，被遺忘在黑暗裡。他們的中下層困苦無依，高層傾軋相殺，到現在的存活者也是寥寥無幾。

  到底誰笑到最後，可不易說。

  「師尊的意思是？」魏野子等候天師的指令。

  「我向陸澄保證明晨讓他和汪掌柜先下巫王之墟；

  我們之前勘探過，巫王之墟下面的神秘虛境不在摘星山神的轄地，兩界隔絕。

  陸澄不會不下。他既然下去，有足足一天無法監視和我們的行動。

  我會用一天製造專克『白帝貓眷』的詛咒箭；

  而你，去安北縣城給河洛省城的一個人發電報。」

  天師的目光猙獰晃動，

  「——秀帥身邊的李俊義李總鏢頭，正是原來『紅蓮』北方的大將，代號『玉麒麟』——請『玉麒麟』到這個摘星村來照顧下他久違的故人的後代吧。」

  「是！」

  魏野子不明白，為什麼那個玉麒麟李俊義會幫天師，而不是同出紅蓮的陸澄——但師尊如此說，絕沒有錯，他可是還掌握著B級「百鬼簽」，料事如神的占卜大師。

  同時，枉死崗，王四小學。

  老桃樹已死，祠堂的那個桃精神像看似不變，三個C級貓樁挪移到裡面，其實已經改換了白帝的大旗。

  付出了一隻B級倀鬼下木的代價，戴著貓骷髏面具的陸澄，不損壽數，重新獲得了類似擔任幻海「太歲」時的三大神能，也能連續打出念動力拳。

  憑著摘星村的靈力，掌握飛劍的陸澄在這裡終於可以像幻海對抗斯坦尼與湯鍋那樣，穩穩抗衡二個非暴力系A級的聯手。

  他像一個真正的侯爵神那樣，投射幻象，駕著陰風在此村轉了三圈，又在村中心那個10米×10米的巫王之墟入口停頓了片刻。

  巫王之墟下面，卻不是摘星山神的轄地，一旦進入巫王之墟，陸澄仍舊等同一個不掛神職的人類，也無法再觀測到廢墟之外

  ——看來，這個廢墟的出世，並不在當初設官分職的上神的意圖之內。

  陸澄最後光顧了一下天師在雀兒崗的院子——那裡貼滿了嶄新的禁符，緊急屏蔽陸澄的窺視。

  陸澄可以用陰風強行撕開院落門戶上的禁符，但他不想把天師逼得太甚——要是另外二個A級和這個4B級巫師徹底聯合，仍然可以抵消陸澄從檯面下賺來的優勢。

  於是，他便回歸了王四小學繼續消化戰利品，預備明天對付A級商人汪掌柜的計劃。

  王四小學的大禮堂內，

  白貓已經換好了嬰兒尿布，並且從「貨郎擔」里取來了一百零八枚白蠟燭把禮堂點得通明。

  丁霞君想，小學里有自備發電機而不用，陸澄是要像凌波咖啡館的書房那樣搞什麼更大型的儀式。

  「丁博士、白小姐。如果需要幫忙，我會叫你們。」

  陸澄和顧易安帶兩隻貓進到小學禮堂里。應該說是三隻貓——灰貓判官再度從陸澄靈魂深處的司命殿浮現出來。

  ——陸澄擅殺青帝麾下一個侯級神吏的事情，還是驚動了它——自然，這件事灰貓會為陸澄應付過去。

  ——白帝與青帝向來不對付。桃精不敢違背天師印，倒敢對抗貓眷，那就意味著白帝的公爵還不如青帝一個印章。如此狂悖，誅之有據。

  禮堂里，灰貓判官向陸澄道，「貓已向少司命稟過——少司命認可你奪取摘星山神之職。白帝的符命更新了。」

  陸澄看到少司命發自己的誥命上又多一個正經的侯級神吏職。至此，他這個公爵名下能容納的侯級神職三個到頂了。

  「白帝的爵位，滿三進一，三侯為一公，三公為一王。帝君級神靈是帝神的化身，王級神靈是帝神臣僚的頂點了。

  谷你只有一個『折山侯』時，是『三等侯』，添了『太歲』，是『二等侯』。得了『摘星山神』，是擁有『一等侯』實土的『三等公』了。

  下一步，如果你拿了第四個侯爵神職，可以為創設第二個公爵，也就是成為『二等公』做準備。

  但是你最好再強化一下自己的精神力——沒有五成貓眷化，你絕對承受不了第二個公爵，二等公的負荷的。」

  灰貓建議。

  ——又是繼續變成它們的模樣的老一套。

  「下一步？取回了錄鬼簿之後，少司命還希望我變得更強嗎？

  ——為什麼？它是一個公爵神靈的強者，是『一等公』嗎？它不擔心我變得接近它，最終不再受貓兒的司命殿約束嗎？」

  陸澄不禁問。

  灰貓沒有回答——無可奉告。賄賂貓，貓也不說。

  陸澄便說起了另一件事，

  「判官兄，那我還有一個請求：我推薦麾下的白貓財主在我不掛職時，代理『摘星山神』。」

  ——陸澄下了巫王之墟，用不上外面的神力，黑貓已代理他在幻海的侯級神職，那不如交給還一身輕的白貓代他在外面監聽。

  「這樣好嗎？」白貓財主假惺惺地推辭。

  「免了貓的賭債。」

  灰貓判官道。

  「這……」白貓眨眼。

  「可以。」陸澄一筆勾銷那四萬泉。

  「准了。」灰貓道。

  陸澄的手撫摸白貓頭頂，完成摘星山神職的轉移。

  然後他如釋重負地脫下貓骷髏面具，回歸人類。

  不用貓骷髏面具，白貓財主的貓眷神軀自然而然承受住了摘星神職的重量。貓的第一反應就是把陸澄那個帶刺的項圈從脖子上撕開。

  ——不用動貓掌，白貓的身後幻化出一條無形貓尾揮向項圈，它和陸澄同出一脈，聽經台山，蹭吃和尚，今番也把神足通付諸實踐了。

  然而，B級項圈的骨刺在貓產生這個念頭時就長了出來——白貓變強了，但B級項圈仍然足夠在貓反叛前殺死它。

  財主立刻放棄，重新老實，清了清嗓子，指著遍布小學禮堂的白蠟燭道，

  「白貓這次重新歸隊，一直在思考賺錢的捷徑。明天，陸澄你就要在巫王之墟對汪掌柜下手。貓拿了神職，也要略做貢獻。

  ——這裡的靈力如今都歸貓所用，貓可以做比往常規模大無數倍的生意。

  ——現在，貓準備把這裡布置成一個拍賣場，拍賣我們從巫王之墟到手的戰利品。」

  白貓邊說，邊發動念動力，只見一百零八白蠟燭在禮堂漫空飛舞，眨眼無形貓尾把它們排布成一個大五芒星陣。

  「在這個禮堂，每當進入長夜，貓同時可以和一百零八個客戶交易。

  ——即時成交，即時獲得，即時變強。

  現在，貓就想做第一次試驗性的拍賣。

  ——陸澄，你有什麼用不上的B級品，貓要賣出A級品的價格！這次，貓一定不出掉你的祖傳物品的。」

  白貓用念動力，風一樣舞動著它的《良心菜譜》，一個接一個虛境存在的名錄和道標在陸澄的眼中飛過。

  ——這十年，白貓這個虛境小販的名單多了無數陸澄想像不到的人脈。

  一枚又一枚天泉寶錢，從白貓的錢袋裡飛出，進入每一枚白蠟燭，像滿月虧蝕成月牙那樣消失在白蠟燭里

  ——無數低語從一百零八枚白蠟燭里傳出，在禮堂里匯聚成恐怖的和聲。

  禮堂外面的白曄和丁霞君按捺住心頭顫動，以陸澄之強應該能無事。

  禮堂內，易安的臉色發白，堅持著陪伴陸澄。

  陸澄的黑書包里倒的確有一件難以處置的B級品，他取出來交給白貓，看看能否廢物利用

  ——那是一個B級十萬泉的巫蠱小人，被陸澄殺死的3B級J機關調查員櫻塚的遺物，巫師專用。

  陸澄鑒寶過此物的情報，如果巫蠱小人要晉陞A級，需要再咒殺九個越來越強的強者。

  陸澄的隊伍里沒有這個流派的巫師，他更不願意隊友做如此有損陰德的事情，也嫌棄獲取咒殺目標的生辰八字太迂曲。

  正好出掉，至於那些虛境買家怎麼用，不關陸澄任何事，他只要大量大量靈光貨幣儲備。

  「鐺鐺鐺，鐺個啷噹，鐺鐺鐺。」

  白貓敲打起一面小銅鑼，跳在禮堂的舞池講台上，向圍繞它的白蠟燭，吆喝道，

  「各位貴客賣貓兒的薄面——良辰嘉夜，良朋濟濟，我們來此鬼市相會

  ——承蒙各位多年的照顧，貓如今的生意做大了，從上門推銷轉型成了大型拍賣。

  這一次，貓要向眾位推薦一個B級巫蠱小人。

  ——雖然是B級，各位都有眼力，此寶前程遠大，有極大可能升A級的希望。

  B級珍寶對侯爵級神靈就不易得了，何況是A級珍寶！

  貓定的起拍價是：五十萬泉。

  溫、兔、索瑞。我們開始吧。」

  白蠟燭里一靜，然後響起了浪潮般的掌聲，傳出了各種語言的叫喊。

  翻出來是：

  「八十萬泉！」

  「九十萬泉！」

  ……

  陸澄感慨，虛境真是廣大浩瀚得不可思議，白貓只是遊盪十年，就篩選出如此眾多，人傻錢多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