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父子相爭
等到古靈將撈起來的粉也一並端到外頭去了，便瞧見一群大大小小這會皆在嗦著那小小螺螄，吃得正歡。
煮熟的紅薯粉和土豆粉被分別盛在兩隻木盆裏頭，皆擱上了涼開水，隻因一會還得配上拿了各種鮮菌子匆匆熬出來的高湯，這會那湯也才從爐子上端下來，正燙著，若是這粉也是燙的，怕是要等上好半天才能入口。
等古靈又回了灶房一趟，將那一罐子菌湯也給提了過來，又怕擱近了一會怕被人踢翻了誤傷到，便又將那一罐子菌湯直給提到了後頭十幾步遠的一處樹下擱著，這才回來同眾人道：若是要吃湯粉隻管喊她。
正說著，那一直沒抬頭隻管忙著嗦螺螄的鼻涕娃便抬起頭來問了古靈一句：“靈兒姐姐，為啥你做的炒螺螄就這般好吃？我娘以前也做過，可難吃了！那螺螄肉又腥，還帶著好些細沙呢！”
古靈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不禁又是一樂。
這鼻涕娃還是先前自家烤窯剛落成那會，第一個說那烤窯活像狗頭的孩子，隻不過現在的鼻涕娃早就不流鼻涕了，畢竟人家都已經上了村塾念書了，每日自然也都是收拾得幹幹淨淨的，鼓鼓的圓臉瞧著很是討喜。
“這東西想要做得好了，就是麻煩了些，螺螄摸回家去了，還需得放在清水中，加鹽加淘米水讓它們靜置至少一夜方能吐去腹中泥沙，夏日天熱，還得注意等待吐沙時需得尋個陰涼地兒，否則那螺螄可是也會變臭的。”
這東西做法說來也簡單，配菜食材又都是鄉間常見的，古靈本也沒打算藏私，但光是知道做法，等真正上手了能還原幾分，那還得看個人悟性和手上的工夫了。
忙了半天，她這會也終於能坐下來歇會，聽著她還未講完，一群小的便立馬又搬了張板凳過來讓她坐下，一邊吃著那螺螄，一邊繼續講。
坐下吃了一口螺螄肉，發覺這味道確實不賴，雖不甚辣，卻是自有一股醬香和蒜香在其中，再加上紫蘇葉的特有香氣，使得這小小一塊螺螄肉恍若脫胎換骨了一般，吃在口中盡是脆爽彈滑，沒有半點腥氣，隻餘鹹鮮的滋味在口中。
暗暗給自己點了個讚，迎著一眾小蘿卜頭期待的目光，古靈便又接著說起了這醬爆螺螄的做法。
“等到螺螄吐淨了泥沙，就把它們像方才你們清洗時那般，先用刷子把它細細刷幹淨，再拿鉗子剪去螺螄尾，接著再衝洗幾遍，就可下鍋了。”
古靈還待接著說，便又聽有個孩子十分不解的問了一句：“姐姐，為什麽要把螺螄的尾巴給剪掉啊？”
古靈也隻得解釋道：“因為那裏是螺螄渾身上下最髒的部分，不僅有細微的泥沙在其中，還有許多咱們看不見的髒東西，是不可以吃的。”
幾個孩子仍是聽得一臉不解，更有甚者直接張口便道：“我爹平日裏最喜歡吃雞屁股鴨屁股一類的了，一邊吃還一邊說這雞鴨屁股味兒最香，可惜了，那螺螄屁股全是沙，要不然想來味道也應是不賴！”
這話一出，原本還坐在一旁笑看古靈應付著一眾孩子的古氏頓時就教那螺螄肉給生生卡住了喉嚨，咳了好半天，最後還是冷香姑娘在她背後輕敲了一拳，這才順過氣來。
古氏緩了兩口氣，便立馬伸手一指點在方才那小兒的眉心，嗔道：“小子，你就不能說得文雅些？還有，你老爹若是知道你在外頭這麽說他，等你回家去了，怕是少不了自己的屁股都要開花了。”
一語說罷，她這才恍然發覺自己竟也被帶偏了，忙有些尷尬的住了嘴，再一看長公主，發覺她這會也隻是一邊吃著螺螄一邊笑得花枝亂顫的，方才悻悻作罷。
方才聽著那小兒一口一個雞鴨屁股，古靈也是好險沒有笑噴，這會等眾人笑夠了，古靈這才又接著道：“行了，反正大家隻要記住了，這螺螄尾是一定要剪去的，這尾巴裏可沒什麽肉，全是泥沙和髒汙。”
等瞧著一眾小的皆點頭表示記住了，她這才滿意的接著道：“如此，等到螺螄徹底清洗幹淨了，在下鍋炒之前，咱們還得準備大量的薑蒜切碎，等到一會炒螺螄的時候加進去去腥。當然，最主要的還是要準備一把紫蘇，將紫蘇加進去了，不僅能更好的去腥，還能添味增香。”
她這會一邊給孩子們講這些，同時也是在跟顧和興講解其中的關竅所在。方才灶房裏太熱，古靈便也沒留他在裏頭受罪，直將燒火的汀蘭和他都一並趕了出去招待村裏的孩子們，自己一人便將那些螺螄給炒好了，因此他也沒瞧見古靈到底是如何做的這醬爆螺螄。
這會聽著她細細講解了做法，顧和興心裏也是有底了。
醬爆螺螄做法本就不難，他悟性又不差，自然是一點就通。
月上枝頭，園子裏仍是笑語陣陣，好些孩子原本還覺得長公主不笑的時候周身氣息有些怕可怕，這會在一起笑鬧了許久，也都漸漸覺得她長得好看又可親。
一大盆螺螄被吃了個幹淨，眾人便又轉而開始嗦起了粉來，這會那一罐子菌湯也涼的差不多了，菌湯鮮美，還有些微微燙口，加了已經被浸涼了的粉進去，很快便也將那本就煮熟了的粉給燙軟了，湯水也變得適宜入口了起來。
幾個口味比較重的，這會又自顧將早就倒出來擱在一邊的醬爆螺螄多餘的汁水也加了幾勺到湯裏，在滴上幾滴辣米油，便能呼哧呼哧吃得腦門都是汗，卻也大呼過癮。
等到吃完了粉，還有早就準備好的綠豆湯等著，不過這會眾人也都已經飽了，那綠豆湯最後便讓村裏的孩子們一人分了一碗帶走，臨走前，古靈還笑著叮囑了一番，讓他們路上切莫逗留，盡快結伴回家，明日再來還碗便可。
等到孩子們走了，鬧了一夜的園子也終於安靜了下來，吃得心滿意足的長公主和古氏早就結伴帶著冷香一同到後院遛彎消食去了，顧和興這會也在跟汀蘭姐弟兩一起坐在井邊慢悠悠的洗碗，一見這古靈進來了，便朝著她喊了一聲。
“姐，你自個兒先去歇會吧，這兒有我們就成了。”
知道這小子是心疼自己在灶房裏大汗淋漓的忙活了半天，古靈便也順了他的意思，應了一聲，瞧著那火盆裏頭的艾草也快燃盡了，便又幫著他們又點了一團，將那火盆提到風口處，好讓風能帶著那熏艾草的煙飄到他們那邊去，如此也能讓他們不被蚊蟲叮咬。
等到放好火盆，她這才拿了把蒲扇，也朝著後院去了。
信步走了一會，再抬眼，才哭笑不得的發覺自己竟又走到了那一片荒廢的菜地附近。
這塊地之前本就是荒著的，後來自家住了進來，還曾把這兒又重新翻過了一遍，本是打算用來種些瓜果蔬菜的，不想後來又出了事，這地兒便又荒了。
就近尋了一張石桌，又用手中的蒲扇將那石凳上的灰隨意撲扇了幾下，這才坐了上去。
左右今日這身衣服也是要洗的，這石凳上也就是多了一層灰而已，並未沾水，髒不到哪兒去。
輕輕搖動手中的蒲扇，自有一陣涼風撲麵而來。
今夜的月色依舊動人，古靈抬頭望月，不可避免的就想到了同鬱乘風一起在屋頂賞月的時候。
說來也是好笑，她雖一直都承認自己就是個不折不扣的顏狗，但對著鬱乘風，她一開始其實也並無心動之意。
但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起，也說不清對他是日久生情又或是見色起意，總之，至此已是許久未見，不想他的時候連著一兩天都是記不起他這個人的，等到想起他來了，就又惦記得睡不著覺。
這些天自己帶著古氏她們回了村子，自然是沒辦法再去給他送飯了，好在自打秦昭明接手了案子之後，即便是他身在牢房，每日也能有三餐，能吃的上新鮮的飯菜了。
就是不知道這男人在牢裏關了這麽久，有沒有想自己？
在現代時見慣了不聲不吭的愛意冷卻，再加上原生家庭的殘缺，古靈原本早就對此不抱希望，難得在這陌生的時空裏遇到了個對胃口的人，自然也是抱著要一起走下去的期望。
一陣患得患失，正歎著氣，就聽得一陣交談聲自遠處而來。
等到古靈定睛一看，果然便瞧見長公主和古氏聯袂而來，也不知她們方才在說什麽，能笑得如此開懷。
老遠便望見古靈坐在這兒歎氣，長公主便也拉著古氏一同過來了，等到了跟前，她也沒問古靈方才因何歎氣，隻是渾不在意的也坐在了她麵前的石凳上，笑吟吟的就問她：“正好，方才我收到了京城傳來的消息，你猜猜，那邊又出了什麽事。”
古靈一瞧她神色輕鬆麵帶笑意，又看著這會也坐下了的古氏也是一臉淡然，便直接道：“反正不會是什麽壞事了，周姨您就直接說吧，我哪裏能猜到那京城裏發生的事兒？”
長公主倒也沒同她可以賣關子，便直接笑道：“本來今年三月時應當要有一場選秀的，但我那皇兄那會正好身子不大利索，朝臣們瞧著他已然是一副燈油將盡的樣子了，自然也沒敢提了選秀這事，深怕觸了黴頭。”
古靈聽得她言語間倒是對皇帝滿不在乎也無甚敬重，也是絲毫不意外，長公主年輕時因為赫赫戰功沒少受到當今皇帝的猜忌，兄妹離心自然也不能怪她。
正想著，就又聽長公主接著道：“結果沒成想皇兄倒是生生挺了過來，這陣子大概是覺得自己又行了，便故態萌生，雖沒再提選秀一事，可不上朝時，卻是成日都跟著我那四侄兒一同在清遠街那等煙花之地鬼混。”
一提起這事，長公主麵上便又帶了些冷然之意，雖是笑著的，卻讓人瞧了心生陡生寒意。
“聽聞他近日對那蘭香坊裏頭的胡姬頗為迷戀，甚至一度動了要將那幾個胡姬收進宮中的想法，可沒想到，其中有一名胡姬便開始作妖，當著老子和兒子的麵，哭訴自己隻想做我那四侄兒的女人。”
雖不明白那清遠街和蘭香坊到底是個什麽場所，但一聽“風月之地”、“胡姬”這等詞匯，便也能想到，做不過就是京中權貴尋歡作樂的高級場所了。
古靈這會也逐漸反應過來了，長公主這話的意思是，四皇子帶著皇帝老兒一同去尋歡作樂，皇帝看中的胡姬卻當著父子兩人的麵公然對四皇子表白心意。
這.……古靈此時也隻能暗道一聲：貴圈真亂。
她還在感慨，就又聽長公主笑道：“結果你猜怎麽著？我那四侄兒也是個狠的，竟二話不說就拔了身邊侍衛的刀，將那作妖的胡姬當場誅殺，完事還同他老子道‘這等水性楊花的女子斷不能留’。”
說罷，長公主便已然是笑得無法自控。
古靈卻是聽得暗暗心驚。
這橋段，倒是同現代那部甄X傳裏的某個情節有點相似，隻不過這位四皇子倒是個狠人，居然直接就將那心懷不軌欲要挑撥父子關係的胡姬給當場格殺了。
仔細一想，有不得不說這一舉動實在是高明。
皇帝位居高位，想要什麽樣的女子都是一句話的事，四皇子當機立斷將人格殺，既保全了父子之間的體麵，又向皇帝表達了一個意思：當兒子的無論如何都不會覬覦老子的女人，隻因在父子關係之上，更是君臣。
這一舉動，可謂是解決了一場危機，又不動聲色的捧了一把皇帝，更是能起到震懾幕後黑手的作用。
待長公主笑夠了，便又同古靈道：“如今我那四侄兒頗受皇兄器重，看樣子，等咱們回京了，又該有好戲看了。”
古靈雖不懂這些權謀爭端，但也能大致明白，此時四皇子得勢，其餘幾個皇子自然不肯善罷甘休，長公主說的有戲可看，大約也就是這兄弟相爭的局麵了。
一想至此，她又是一聲暗歎，自古以來，皇權爭鬥不休，父子手足相殘都是常見。
都說天家無父子，兄弟之情，大約就更不會有了。
想來想去，還是做個在家收錢的小財主更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