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新年
這一年的最後一個夜裏。
除夕夜。
杭州城內,一場小雪突然降臨,但絲毫沒有影響到人們迎接新春的興致。
郊外的葉府內。
夜幕才剛降臨,葉飛的女兒便成為了所有人的焦點。
無論是穀幽蘭還是上官靜的這兩位小姨娘,還是上官翎和蘭若心,都爭先恐後給她塞了壓歲錢。
葉飛則和府上的兩名小廝,到處貼著去對聯和門神。
貼好了對聯之後,葉飛便帶著沈蕭清和穀幽蘭到祠堂祭拜祖先,因為四目不拜堂的規矩,身懷六甲的上官靜則不能上香跪拜,隻在一旁看著。
祭拜先祖之後,一群人聚集在正堂內,喝著茶吃著點心瓜子,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好不熱鬧。
讓上官靜無奈的是,她腹中的孩子還有六七個月才會出生,可大家夥已經給她的孩子娶了各種稀奇古怪的名字。
過了亥時以後,府裏的傭人們便開始張羅年夜飯,葉飛等人依然在正堂內說著話。
看著囡囡漸漸在沈蕭清懷裏睡著,葉飛便讓沈蕭清抱著女兒回房睡覺,等到年夜飯時再抱孩子出來。
沈蕭清走後,上官翎問道:“葉飛,你何時動身前往汴京?”
葉飛看向一旁的上官靜,衝著她笑了笑後才回應上官翎,“暫時未定,等楊依依的回信。”
“真是沒想到,堂堂刀神之女,居然願意屈身嫁到葉府當個小妾。到時候她要是和沈娘子爭風吃醋起來,可有的是你受的。”上官翎笑道。
“兩位姐姐都是端莊大方的大家閨秀,應該不會爭風吃醋。”上官靜道。
“妹妹呀,你放心,到時候要是誰敢欺負你了,你就告訴姐姐,姐姐替你出頭。”上官翎笑道。
葉飛冷冷地瞥了上官翎,然後看向穀幽蘭,“我的這幾位娘子,各個都來頭不小,欺負不得。幽蘭是隱俠葉恒的徒弟,靜妹妹有上官翎和蘭若心撐腰,依依更不用說,其父親乃是刀神。各個都是欺負不得,看來我隻能欺負一下大娘子了。”
“你敢欺負大娘子?”穀幽蘭輕哼一聲,“怕不是大娘子皺一下眉頭,夫君心裏頭都要抖一抖吧。”
“是呐,整個江湖上,無人不知葉飛哥哥是夫綱不振呀。”上官靜眯著眼笑道。
葉飛臉色一陰,啞口無言。
隨後,當快到子時的時候,葉飛親自提著燈籠到沈蕭清的庭院,將沈蕭清和女兒接到了正堂。
當聽到遠處一座寺廟傳出的鍾聲之後,葉飛便立馬在大門和前庭點燃了鞭炮,其他人站在前庭邊上看著,各個麵帶微笑。
上一年已經過去了,所有的不如意也全都留在了去年,每個人都相信,新的一年,一切都會轉好。
放完了鞭炮之後,所有人包括葉府所有的傭人,都在大堂內吃年夜飯。
喜慶的氣氛一直延續到醜,眾人才散去各回各屋。
新年的第一個晚上,葉飛自然是在正妻沈蕭清裏過夜。
多半是收到新年喜慶氣氛的感染,兩人的女兒囡囡一直興奮地睡不著覺,手舞足蹈個不停。直到葉飛將她放入搖籃裏哄了好一陣後,她才安靜下來。
將女兒哄睡著之後,接下來便是屬於夫妻二人的時光了。
葉飛留了桌上一盞燭燈,然後緩緩走到床邊。就在他在脫下靴子的時候,妝台前卸下珠釵的沈蕭清也走到他邊上坐下。
“相公,”沈蕭清將肩膀倒向葉飛的肩膀,“眨眼間,又是新的一年了。”
“怎麽樣?”葉飛看著沈蕭清笑道,“這應該是你第一次沒在家過年吧?”
沈蕭清搖頭,“誰說我沒在家過年,這裏就是我的家呀。我的丈夫,我的女兒都在這裏!”
葉飛側身,然後緩緩將沈蕭清放倒。
在沈蕭清臉上親了幾口後,葉飛道:“娘子,其實我挺高興的,這是我們第一次在屬於我們的家裏一起過年。”
沈蕭清笑了笑,然後抬起手敞開了葉飛的衣帶,一邊說道:“相公,我準備了一份壓歲錢,是留給你和舒月的孩子。”
“那也是你的孩子呀,”葉飛道,“別忘了你可是主母。”
沈蕭清輕笑了笑,這時候已經為葉飛脫去了外衣,估計是手懸在空中一陣有些累了,於是便將手放下來。
隨後的事情,就交給葉飛了。
“以後每年過年,我都會給他準備一份壓歲錢,直到將來見了麵再一並給了他。”她凝視著葉飛地眼睛說道。
“那他到時候肯定會特別高興。”葉飛道,已經迫不及待去解開一切。
“相公,你想他和舒月嘛?”沈蕭清道,一邊迎合著葉飛。
葉飛點頭,“剛才年夜飯上,就差她和孩子了。”
“還有舅舅呀,”沈蕭清道,“相公,可有打聽舅舅的下落?”
葉飛搖了搖頭,“一直都在打聽,可惜一直沒有任何音訊。”
沈蕭清麵露慚愧,“怪我不好,當初還以為相公死了,隻顧著自己傷心,沒考慮到舅舅。等到後來想到時,已經沒有了他的下落。”
“娘子,你也別自責,舅舅想必是不想勞煩你,所以才沒有來找你。但願,但願還能夠見到他,盡一番孝心。當初若不是有舅舅的話,也就沒有如今的葉飛了。”葉飛感歎道。
說罷,葉飛彈指熄滅了屋裏的燈。
“相公,新年快樂。”
“娘子,新年快樂!”
“嗯!”
第二天,天還未亮,葉飛和沈蕭清便醒來。
睜開眼的第一件事情,夫妻二人相互說了聲早上好,然後又補了一句新年好。
穿戴整齊之後,二人便抱著孩子出了屋子。
外頭還在下著雪,葉飛撐著一把傘,沈蕭清則抱著孩子,緊挨著葉飛緩緩往祠堂走去。
大年初一,自然是要祭拜先祖。
從祠堂出來之後,二人抱著孩子來到了正堂,按理說身為主君和主母的二人得要接受妾室的跪拜之禮,不過葉飛不同意這麽做,於是便改為茶會。
於是,一群人又像昨晚一樣有說有笑地說個不停。
不過,聊了沒多久後,終於,來了一封信。
這封信是來自於洛陽的沈行鏢局。
認出是楊依依的筆跡之後,葉飛便迫不及待地將信打開。
當看到葉飛麵色變得難看,穀幽蘭便問道:“夫君,這是楊姑娘寄來的信吧?”
葉飛點頭,然後抬頭望著門的方想說道:“她說,若是我不能如約到汴京城,那麽我和她之間的約定便作廢。”
“啊!”
眾人嘩然。
“那相公,你豈不是還得要去汴京一趟了?”沈蕭清道。知道汴京將有大亂的她,當然不希望葉飛這時候還去汴京。
葉飛沒有回應,而是眯著眼說道:“今日已經初一了,等一個消息。”
“什麽消息?”
“關於汴京城的消息。”葉飛道。
一直到了下午,葉飛終於才等到了密閣杜寬寫給他的信。正如無邊道長所說的那般,汴京城那邊出了大亂,叛軍在京畿起義造反,連夜攻破了兩座禁軍的營地,造成將近三萬名禁軍傷亡。
更糟糕的是,叛軍的人數可不少,大概是有十萬左右,如此規模和策劃,遠勝過去年江南方想所領導的叛軍。
看了杜寬的信後,再結合上午楊依依的那封信,葉飛便猜想:楊依依多半會跟隨著父親楊拓留在汴京,所以才給他寫了這樣的一封信。說是要求葉飛必須如約去找她,實則是她以為葉飛不會去汴京所以才想以此讓葉飛不必等她。
於是,他立馬找到了沈蕭清和穀幽蘭。
看了杜寬的信後,沈蕭清道:“汴京果然出了大亂!”
“夫君,那你如何打算,還去汴京嘛?”穀幽蘭問。
“幽蘭,說說,憑你對我的了解,你覺得我會如何打算。”葉飛問。
穀幽蘭冷冷一笑,“那便是會去了。”
葉飛點頭,然後走到沈蕭清麵前,“娘子,還記得無邊道長說的話嘛,娘家人還有靜妹妹和囡囡最好是躲到西蜀去。”
沈蕭清點頭,“那我馬上寫封信給父親和母親,要他們趕緊收拾東西準備一番。”
“那娘子你呢?”葉飛問道,“還有你,幽蘭。”
“我當然是跟隨著相公呀。”沈蕭清道,“相公,難不成你又想拋下我不成?”
葉飛搖了搖頭,“娘子,當然不會,隻不過你我都不在囡囡身邊,我實在不放心。”
“她有父親母親,還有靜妹妹照顧。”沈蕭清道,心裏頭卻有些難受。
葉飛看向穀幽蘭,道:“幽蘭,你呢?”
“我當然得留下來,”穀幽蘭道,“難不成還有誰比我更適合掌管鏢局?”
葉飛點了點頭,“那你和上官翎還有蘭若心就留在杭州,還有你娘子。”
說著,葉飛轉向了沈蕭清。
“我不能帶你去汴京,如今這汴京太亂了。”葉飛說道。
沈蕭清眉頭深鎖,顯然是不願意接受葉飛如此安排。
“大娘子,”穀幽蘭這時候開口,“從江南到西蜀,路途遙遠,顛簸險阻,依我之見,最好還是你陪著囡囡吧。等到時候夫君接到了楊姑娘,再去西蜀接你也不遲。”
“可是。”沈蕭清欲言又止。
想了一陣後,又看了葉飛一眼,沈蕭清最終才接著道:“那好吧,囡囡這麽小就長途跋涉,我確實放心不下,那我就先和他們去西蜀。不過相公,你得答應我,你會來西蜀找我,最遲不能超過三個月。”
葉飛點頭,“娘子,你放心吧,去了汴京之後,我便會直接去西蜀找你。”
商定下來之後,沈蕭清便立馬寫了封回去,而穀幽蘭則開始替葉飛收拾行囊,葉飛則去找到上官靜。他明日便要啟程去汴京了,而懷有身孕的上官靜則要長途跋涉前往西蜀,他自然是萬千不舍和擔心。
到了晚上。
所有又再次聚在一起吃年飯。
由於葉飛明日便要趕去汴京了,而汴京的形勢又岌岌可危,所以大家都很擔心,也有些傷感,氣氛有些低沉,完全沒有過新年的樣子。
很快地,眾人便散去了。
葉飛先是到沈蕭清的屋子看了一下女兒,然後才到穀幽蘭的房間離去。
讓葉飛意外的是,平日裏行事利索的穀幽蘭,收拾行囊起來卻很糾結。
要帶幾件外衣,幾件皮襖,幾件長靴等等,穀幽蘭想了又想,然後反反複複在行囊裏添衣或減衣。
直到亥時以後,穀幽蘭終於才拍了拍手,長舒了一口氣,道:“總算搞定了,夫君,你放心,都給你準備妥當了。”
葉飛走到穀幽蘭麵前,張開雙臂輕輕將她攬入懷中。
“幽蘭,一直以來,你都在默默地付出。而且你從來不會向我抱怨,也不會爭風吃醋,這所有的一切,我都看在心裏。我對你的照顧和關心少了些,實在抱歉!”葉飛說道。
葉飛一說完,穀幽蘭竟覺得鼻子酸酸的,而且還忍不住落下了淚,便拍打著葉飛的胸口說道:“夫君,好好地,為何要說這些?這一些我都不在意,隻要夫君好就行了。”
葉飛低下頭,然後看著通紅了眼的穀幽蘭道,“若不是不在乎,那為何要哭鼻子呀?”
穀幽蘭立馬抹掉眼角上的淚,道:“那是因為眼睛進了沙子了。”
葉飛忍不住笑了笑,“幽蘭,奇怪的倔強。不過,我不在的這些日子,鏢局還有家裏就交給你了。”
穀幽蘭輕聲答應,“夫君,你放心吧。不過,你此番前去汴京可要多加小心,等你平安歸來。”
“那接下來,就把你交給我了。”
穀幽蘭笑著閉上眼睛,然後答應一聲。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後,她突然睜開眼睛,用手攔住了正在湊近的葉飛,道:“夫君,其實,其實,其實我挺在意的。”
氣息有些急促的葉飛茫然地點了點頭,“我知道呀,所以才覺得虧欠於你。”
“還有,”穀幽蘭再次攔住葉飛,“夫君,似乎我一直沒跟你說過,我心裏有你。”
“呃,你不說,我也知道。”
“好吧,”穀幽蘭閉上眼睛,“早知如此,我就不說了。”
“那還是說罷,起碼我聽了心裏很高興。”葉飛道。
隨後,便是一陣漫長的無言。小雪之後淩厲好似在怒號的風聲,遮掩住了這屋子的不平靜。
到了第二日,天還未亮。
穀幽蘭便下床,再一次仔細檢查了一下葉飛的行囊,生怕少了什麽。
“幽蘭!”葉飛突然睜開眼,衝著她笑了笑,“天還沒亮,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