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養鬼之道
曆惠有一瞬的錯愕，旋即瞳孔收縮，握著惠一劍的手微顫，道：“視人命如草芥又如何？他一條賤命能比阿弦一根頭發絲重要嗎？”
殷無忌眉頭大皺：“你這說的是人話嗎？我記得當時曆弦已經脫離危險了，小令那一劍即便是刺來，你曆大小姐有佛氣護體，又能傷你幾分？何必要拿周小虎做擋箭牌？”
曆惠怒道：“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修佛世家的佛氣豈是隨便亂用的？對付這種小鬼也犯得著用佛氣？”
殷無忌道：“所以你就不顧他人死活？曆大小姐，麻煩你搞清楚我們來虔州，不是來取獵，忌殺伐；不是來揚威，忌跋扈，我們是來查案，解被害人之圍，為慘死之人昭雪！”
曆惠道：“昭雪？你江某人剛才挑開我那一劍便是所謂的昭雪嗎？”曆惠一個神轉折硬是換了話題，乍一聽，到像是殷無忌錯得更離譜些。她要殺那紅衣女鬼卻被殷無忌挑開了劍，怎麽看，殷無忌都不像是在為周家昭雪，而是在維護那邪祟。
另外，曆惠一直不知道殷無忌姓殷，受江荼羽的誤導，她一直以為他姓江。
殷無忌不想與她爭辯，轉頭看向一旁抱著小令兀自流淚的陸杳杳，其餘四人終於放下心中沉壓已久的石頭，生生捏了一把汗，他們還以為這兩人遲早要打起來。
楚子明更是驚訝，對這殷無忌又多了幾分好奇和敬佩，盡管殷無忌比他小，曆惠是個什麽脾氣大家都很清楚，要是剛才與她爭論的人換了別人，恐怕此時那人的頭已經被摘下來了。
那紅衣女鬼抱著小令的魂體，絲毫沒有逃走的意思，仇人已經殺光了，接下來即便是要灰飛煙滅她也無所謂了，她的眼睛裏流出血淚，看上去愈發瘮人，好在滿嘴的鮮血消失了。
殷無忌問：“你就是陸杳杳？”
“是。”
“你二人確實死得慘，那周之祐也確實該殺，可你們為什麽要滅他全家？你二人的性命難道一定要他闔家六十口人以死來承擔代價嗎？”
“為什麽要滅他全家？”陸杳杳抬頭，眼裏血淚像開了閘的洪水，厲聲道，“你怎麽不問問周小虎，他周家又為什麽要滅我全家呢？”
“啊？”江荼羽驚呼，“周家也曾殺害過陸家？”
楚子月道：“看來周小虎並沒說出所有真相。”
“你…”殷無忌喉間有些卡頓，“說下去……”
陸杳杳低下頭，看著懷裏欲言又止的小令，神情淡漠的敘述著。
原來在二人死後被埋在荒郊野嶺的第七天，她們因怨念聚出了鬼魂之體，變成鬼後，陸杳杳不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任人宰割的弱女子了。於是，她尋思著報仇。
陸家家主在得知自家那傷風敗俗的女兒慘死在鬧市上，心中大痛，四下打探才找到埋屍之處，於是前去祭拜了一番，重新壘了墳，弄了個像樣的石碑。
做好這些後，陸老爺子趴在石碑上哭得難以自拔，一遍遍的問她為什麽要這樣作繭自縛，身後一眾家仆也跟著吧嗒吧嗒掉眼淚，已化為鬼魂的陸杳杳很想告訴父親事情的原委。
於是，當陸老爺子回到家中後，陸杳杳便站在堂中，嚇得陸老爺子險些魂飛魄散，她將小令帶來，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與陸老爺子聽。
就這樣，陸老爺子憤怒的找上周家，如此醜事周家怎麽可能認，於是周家家主把陸老爺子轟走後，對自家兒子嚴刑逼問，周之祐終於承認了。
既然真有此事，那這無疑是個黑點，周家家主害怕陸老爺子將此事說出來，壞了周家名聲，遂起了歹心，叫人殺了陸家夫婦。當人，他不能讓自己家仆下手，叫去的人都是些市井混混、地痞流氓，還有一些江湖上給錢就辦事的殺手。
本意倒也隻是想殺了他夫婦二人，大不了他陸家另立家主，倒也沒多大個事，可事情懷就壞在這些請來的人，下手沒輕沒重，又嫌麻煩，幹脆一股腦的將所有人都殺了。
無疑，陸家五十多口人包括數名家仆全部成了刀下亡魂，這是人所為，所以當時來處理此事的正是江陵上官家，不知他們是怎麽查案的，總之最後上官家領著周家奉上的銀錢走了，陸家被殺一案也就不了了之了。
家族被滅後，陸杳杳的怨氣又上了一個新的台階，讓她一下子擁有了對別人生殺予奪的能力，她靠吸食人類的怨氣修煉鬼道，殺伐強悍之氣一時無兩，兩年後，她終於展開了報複。
最先被斷舌的自然是周之祐，不隻斷舌，他的四肢也都被斬斷。周家家主也是一奇葩，兒子慘死，死相恐怖，分明不是人為，他卻隱忍不報，直到後來闔家上下都被斷了舌，慘死在中堂裏。
若是周家家主早將此事上報到江陵上官家耳中，或許還有一絲希望，可直到全家被滅了這事才被上官家知曉。上官妍一介女流之輩，心腸賊狠，深知這事與陸家糾葛不清，且已經發展到這份上了，去了也撈不到什麽好處，遂不出手相救，待周小虎求到她家大門時，卻被一眾家仆無情轟走。
“唉！”楚子明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這要怎麽說？畢竟是周家有錯在先，這闔家六十口人死的也不算太冤，這陸杳杳隻是想要報仇而已。遭遇這種事，誰不恨，同樣是人，一人一命，憑什麽自己慘死，壞人卻能瀟灑活著？
這時，小令的魂體開始變得虛無，血淚也從她眼中流出，她看著曆惠道：“道…道長，周家多人…都是死在我的手裏，小姐雙手不曾沾染太多鮮血，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不該陷害小姐的，我有罪，道長盡可將我挫骨揚灰斬斷魂絲，萬望…放小姐一條生路。”
曆弦聽她喊道長，忙糾正道：“我們是修佛的，不是修仙的道人，應該叫行者。”
楚子月咽了咽口水，心道：“這曆小公子才是個尤物呢！這個時候誰還管他什麽道人行者的。”
“哼！”曆惠冷哼，“我修佛世家行的就是鏟鬼滅祟之道，何來放過一說？況且你們已經死去兩年了，屍體早已化骨，空留一副魂體於世間做什麽？”
“也不是完全沒用啊！”楚子明突兀的來了一句，眾人齊齊看向他，“聽說下相龍家祖上有養鬼之道。”
百年前，下相龍家確實有這麽一個傳神術法，就是將那些飄搖無依的鬼魂收於麾下，關鍵時刻，這些鬼魂能派上大用場。當然，前提是要那鬼魂沒有太大惡行，或是一些為報恩離開本體太久導致本體腐爛不能回去的好鬼。
不是每個人死後都能聚出鬼魂，除非那人死前有太多仇恨、怨恨，比如慘死之人，冤死之人，又或者存在一些未了的心願。這些鬼魂並不一定就十惡不赦，若加以正確誘導，未嚐不是一種資源。
“荒謬，我怎麽沒有聽說過？”曆惠嗤笑道。取出鎖魂珠將小令即將灰飛煙滅的魂體收了去，灰色的鎖魂珠又亮了幾分，她皺了皺眉，似乎不太滿意這隻小鬼帶來的力量。
“小令！”陸杳杳止住血淚，伏在地麵上，等待惠一劍的到來，小令徹底死了，家人死了，仇人也死了，她其實並不那麽想留在這冰冷的世間。
“養鬼之道，我到是略有耳聞。”殷無忌轉向曆惠，“你知道為什麽下相龍家能成為修佛三家之首嗎？”
曆惠側頭，做了一個“說說看”的動作。
殷無忌緩緩道：“世人都說龍家修佛修得最好，其實不然，要論修佛，冷家才是第一，你曆家也不差，可為什麽成為三家之首的會是龍家呢？因為你們急功近利，殺伐心重，一直以來佛修失敗墮入魔道之人均是你們冷、曆兩家，少有龍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