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給你講個笑話
逢生抱著小黑,在山神的山之上,走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便在山腰上的溪水邊,看見了山神所說的那間草屋。
逢生輕輕推開門,竹門像剛建好一樣,轉動輕鬆,也無聲響。逢生繞了繞,終於找到了一間寢室,裏麵有月人心心念念的人間的床具,雖然簡樸,卻幹幹淨淨。
雖然山神說著懶得管它,但這草屋在這不知過了多少年月,不曾損壞,甚至沒有灰塵,顯然是被精心嗬護著的,看來他對這間屋子主人的情感,當真是十分複雜。
“真的讓我帶走?”逢生再度確認了一遍。
“嗯。”山神也再次回答。
逢生便不去猜想他與這茅屋主人的淵源了,一張“海納”陣符拍在地表,圓形陣紋覆蓋了整間草屋,光芒閃過,屋舍消失,隻剩一片空地,沒有草木覆蓋,光禿禿的。
逢生突然靈光一閃,腦海中,閃出一個極為合適的笑話。
“山神山神!”
“什麽事?”
“我給你講個笑話。”逢生麵無表情,從過“通靈”傳來聲音卻是興致勃勃。
我給你講個笑話。
山神想到了那個全身純白、吊兒郎當的男人,萬年之前,他也對自己說過同一句話。
眼前這個周身墨色、不苟言笑的女孩,無端與他的麵容重疊起來,好像他穿越了萬年時光,再度回到了這個世間。
“你說。”山神應道。
隻聽逢生開心地道:“從前,有一座雪山,某天雪崩後,雪山被捕了,你知道為什麽嗎?”
“……”
山神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果然都是逢生一族,連笑話都代代傳承。
萬年前的他,剛剛出世,還算單純,他曾傻傻地應了一句“為什麽”,那人便回他……
“因為雪山裸奔!”
逢生見山神不應,便自顧自的講完了笑話。
同一句話,竟在萬年後又聽到了一遍,那人在逢生傳承的記憶中留下這個笑話,是故意來捉弄自己的嗎?
山神麵對著滿臉求誇獎的現任逢生,實在說不出重話,半天隻憋出了一句:“你該下山了。”
“不好笑嗎?”
“……”山神硬著頭皮答道,“好笑。”
逢生也感覺到了山神話語間情緒的異常,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道:“山神,你莫非……曾經是座雪山?”
“……”山神不想說話,結界內迷障四起,逢生知趣,抱起小黑,閉嘴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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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生黎明時分去找山神,聊了好些,但在外界的時間中,不過一盞茶的時間罷了。
逢生回到昨晚眾人喝酒的地方,龍女與木娘倒在地上還沒有醒,昆吾在一邊站著,月人、聖古與魚音已在動手清理現場的一片狼藉了。
月人單手拎起一快燒了還剩半人高的木頭,準備扔在一旁時,看到了杵在他們身後的逢生,打招呼道:“又去找山神了嗎?”
逢生點了點頭。
“怎麽,難道山神會造屋建舍?”聖古氣喘籲籲地直起腰來,看了看漆黑的雙手,用還算幹淨的手背抹了一下臉。
逢生想了想,搖頭,很難想象那個罵人隻會罵“混蛋”的山能懂這些。
不過……
逢生走上前,一揮手間,地上雜七雜八的東西通通被掀翻在旁。
聖古驚詫地看著她,心想自己之前忙活的都白幹了。
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中,逢生拿出了“海納”陣符,單手拍在地上。
兩股複雜紋路從陣符向外,在地表之上呈圓形蔓延,直到匯聚一處,陣法成形,一陣白光之後,一間屋舍完完整整出現在眾人麵前。
“這是?!”聖古大驚,腦中飛速旋轉,“莫非是你從山神那搶來了這間屋子?”
在場的眾人太過驚訝,紛紛進去參觀,以至於沒有人發現月人在看到那間屋舍時,一瞬間的動搖。
她曾在這間屋子中,度過最幸福的時光。在這些年漫長的流浪中,她已快漸漸忘記它的模樣。
“月人!”
聖古的聲音讓她在瞬間回神,她努力保持著自己一貫的神情:“怎麽了?”
剛才屋子中出來的聖古扶著門向她笑著:“你來看看,這屋子裏的是不是你說的人間的床。”
“好,就來。”月人笑著,向他走去。
一邊的龍女從迷蒙中醒來,揉了揉眼,看到麵前屹立著的房屋,不禁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她推了推身邊還睡著的木娘:“木娘快醒醒,我是不是在做夢?”
木娘悶哼一聲,睜開了眼,撐著身子向龍女所指的方向看去。
隻見聖古月人走出來,對她們道:“你們沒有看錯,也不是在做夢。”
“你們什麽時候建的?”龍女誤以為這屋舍是聖古他們辛勤工作的成果,吃驚道。
聖古剛要解釋,卻被月人拉扯了一下,隻見她壞笑著、一臉認真地回答龍女:“剛剛。”
“了不起,了不起。”龍女拍著手道,“到底是誰身懷這種沒什麽用的天賦?”
聖古與月人想了想,一同指向跟著他們出來、還沒弄清情況的逢生。
龍女的目光帶著一絲微妙的欽佩,對逢生豎起了拇指。
逢生則一臉懵地接受了。
“裏麵隻有兩間臥房,可怎麽辦?”月人思考道。
聖古道:“你與逢生各睡一間吧,我沒事。”
月人好笑地看著他,道:“別的半妖身歸自然,是有利於恢複妖力,你渾身上下沒幾點妖氣,睡什麽山洞?”
聖古被月人說得一陣頭疼,聳了聳肩表示不再插話。
龍女聽見後,忽地舉起手:“我有辦法!”
說罷她看向逢生,問道:“你之前教我的‘千重’陣法,可以複製生靈軀體,那對房子這種死物呢?”
月人欣慰地對龍女點了點頭道:“看來你跟聖古跟久了,都變聰明了!”一邊催促著逢生趕快試試。
逢生施法,一陣光芒之下,隻見血池各地,都鋪滿了一模一樣的房屋,一間挨一間。
月人當即拉著聖古跳上屋頂,躲過了被屋子夾住的下場,其他人反應則沒那麽快了,最終以各種奇怪的形狀,擠在房屋的夾縫裏。
“看來你得重新畫張符,少注些法力了。”月人在屋頂上對逢生喊著。
而逢生這個始作俑者並不急著解散術法,她假裝無意偷瞄了一眼其他人的慘狀,才散了這一血池的千百間屋子。
“逢生……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你個麵癱都快笑出來了!”龍女趴在地上,怒指著逢生嚎道。
逢生臉上隱隱的笑意瞬間消失了,隻留下一絲絲嘴角抿起的痕跡。
月人看著逢生的側臉,臉上綻開一抹溫柔的笑。
她一直擔心。
常年獨自生活的逢生,這些年過得有多麽孤寂。
她曾問過她,她隻回了自己三個字:習、慣、了。
當初,剛到血池的那個滿身殺氣、不苟言笑的逢生,在這裏,漸漸地會偷笑、會惡作劇,與人交往,敞開心扉,真是太好了。
月人正這麽想著,突然感覺到,一股奇異的氣息從他們周遭一處滲透出來,她迅速抬眼看去,卻不見那人形體,轉瞬之間,隻剩透露出一絲的氣息就消失了。
此人實力不凡,除了月人能夠感應分毫,半妖們毫無反應。
在月人收回目光時,無意看見,逢生也側過頭,看向那個氣息消失的方向,看了有一會,才回過頭。
逢生無意間對上了月人打量的目光。
月人若有所指的眼神讓逢生知曉,她如自己一樣,已然感受到了那股氣息。
逢生卻不回應,假裝無事發生,有些心虛地轉開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