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包圍血池
這日,山神結界裏,一如往常的寧靜,山上林中飛鳥走獸、草木花藤,皆徜徉在山神醇厚而溫柔的妖氣中,伸展著自己的身體。
一切都那麽自然,結界之內的生靈萬物,幾乎要與這個天地融為一體。
唯有角落處的一個小黑點,與這個純粹綠意的世界格格不入——正是逢生坐在山腳。
山神本想凝神入定,卻因身邊有逢生的陌生氣息,而產生了隱隱約約的違和感覺,更不要說,逢生體內蓬勃著的淩冽法力。
這對他來說,是一種幹擾,雖無大礙,卻像手指之中紮了根木刺一樣,隱隱作痛。
山神對那擾他心神的源頭,說道:“你躲在我這,已有五日了。”
“嗯。”逢生應了一聲,沒有下文。
自從那日被月人看出破綻後,這些天來,她總會有意無意地找個沒人的時機,旁敲側擊地套話。
“逢生啊,最近我在血池裏,感應到一股似有似無的氣息,你有沒有什麽感覺?”月人在她身邊繞著,突然停下,緊盯著她的神情說道。
逢生以往隻是沒有表情的麵部,更是為了掩藏情緒,突然石化。
她鎮定地搖了搖頭,表示沒有。
“是嗎……”月人繼續在逢生身邊踱步,道,“你說那氣息,會不會與血池的凶獸有關呢?也許,他就是把凶獸放入血池的幕後之人?”
逢生聽了月人猜測,搖頭。
她知道,那人與凶獸無關。
“你的意思是,他不是凶手?”
逢生點頭。
月人看了,嗯了一聲,接著以誇張的戲劇般的語氣奇道:“你不是沒有感應到那氣息嗎?怎麽就知道他不是凶手?”
“……”
逢生不擅說謊,也不願回答她的問題,長此以往,被鬧得心神不寧,便帶著小黑,一個神行就來投奔山神。
躲在結界中,至今為止,已過五日。
山神看著她與周身法力極為不符的呆滯神情,接著說道:“你躲在我這裏,也不是辦法,我結界中的五日時間,結界之外卻不過半日而已,選擇來我這裏避世,未免太不聰明。”
逢生想了想,山神所說甚有道理。
“與人共處,好麻煩……”逢生麵無表情,看著眼前的大山,通靈道。
“是啊。”被逢生盯著的山神同樣感同身受。
逢生憂愁地垂下頭,仿佛自己的腦袋有百斤重。
山神說道:“所以你為什麽不願告訴她,與那氣息有關的事?”
逢生抬起頭,看山道,“你是如何知道我與月人的談話的?”
她五日前來這裏,隻說來躲些時日,未曾告訴他緣由。
“……”山神一如往常,拒不答話。
逢生已猜到了答案,再度目視前方:“你每日窺視外界,為何不出世一遊?”
“在我身上生長的眾生萬物,都需要我守護。”山神回道。
“那你結界以外的生靈,你就可以聽之任之?”逢生反問。
山神聽了,輕輕一笑:“外界有你,足矣。”
“……”逢生一時說不出話來,這個時候,應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
山神看她滿臉複雜,懂她的思慮,他也曾陷入一樣的困境。
“你可以不用硬擠出表情回應我。”山神說道。
這句話救逢生於水火,比起陰謀詭計,她更怕人情世故。
也許這就是她願與山神相交的原因。
不僅是因為他可以通靈與她交談,更是因為他很像自己,一樣無法適應這個世間。
“所以你與那氣息究竟有何淵源?”山神問道,算是他在好奇。
那氣息來源何處,想來山神早已看出,逢生便不像顧忌月人一樣顧忌山神,挑了個能讓人理解的說法:“我從小,就與他相識了,雖然從未見過麵。”
山神不語,心中卻想:真是奇妙的緣分呢。
驟然間,山神停止了腦補,還未待他出聲提醒,逢生已一腳踏出“神行”之陣,消失在了結界之中。
那幕後主使,向血池中送入凶獸的頻率,加快了。
山神的神識探了出去,來到趕去結界邊緣的逢生身邊。
“怎麽樣?”山神問道。
“沒抓到。”
逢生的語氣中帶了些許的怒氣,一個“皆止”定住了向她撲來的凶獸。
山神能夠理解,這個世間,竟能有人一再地從逢生手中脫逃,這對於逢生一族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隻見逢生從懷中掏出厚厚一遝陣符,攥在手裏。
“你要做什麽?”山神問道。
“我要在血池裏,設一整圈‘神行’。”逢生說做便做,圍著血池結界奔跑起來,每隔五步,腳底一個陣法設立,看架勢,真是要把血池圍個天衣無縫。
山神默默退回了自己的山體之中,看來逢生今日,有好些事要忙,無暇往他這結界中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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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古與月人正在血池一僻靜之處,研習陣符,隻聽身後一陣風聲,回頭看去,隻見逢生單手撐著一塊石頭,側身翻了過去,小黑穩穩地扒在她的肩膀上,尾巴與逢生的頭發一起,呼啦啦地搖晃。
逢生走過之處,皆留下一道光影。
在他們關注逢生的同時,逢生也看到了他們,一見月人在此,本就動作迅速的逢生更是用了全力,飛快離開了月人的視線。
“哇,這個丫頭……”月人顯然也看出了她避開自己的意圖,看著逢生一騎絕塵的背影氣道,“我難道能吃了她不成?”
“誰知道呢?”聖古在旁幸災樂禍道,“月人你一直不肯說你的原身是什麽,其實是隻吃人的母老虎對不對?”
月人回過頭,上下打量著聖古道:“翻天了翻天了,連個小小聖古都長膽子敢鬧我了,你過來,我絕不打你。”
聖古也不逃,就站到月人麵前,笑著道:“我來了,君子言而有信,絕不打我。”
月人眯著眼,皮笑肉不笑地道:“君子有信,我無信。”
聖古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點了點頭:“也是,隻不過,即便你無信,我也跑不過你,還是站著任你打吧。”
月人看他坦然受死的模樣,笑也不是,怒也不是,這個時候,她以為早已忘記的聲音在記憶中回響:“想來我重傷在身,打不過你,便任你胡來吧。”
記憶中的那人笑著,一如聖古,眼角微挑,像隻笑麵狐狸。
聖古見月人走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月人不留痕跡地回神,拉過他的手道:“我們去找逢生,看看她那麽大陣仗,到底想要做什麽。”
待他們找到逢生時,她正筆直站在湖邊,腳下“神行”之陣像螢火蟲的光芒,忽隱忽現,站在她肩頭的小黑獸也神情肅穆,一副備戰的模樣。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月人看著一大一小兩尊石像,調侃道,“世界大亂了不成?”
逢生搖了搖頭,不管月人,繼續凝神。
月人聰穎,回想到她路過他們麵前時,腳下閃現的陣法,前因後果便猜得七七八八。
“看來血池又來凶獸了。”月人道,“而且,逢生又沒能抓到主謀。”
聖古不笨,在月人的提示下,也大概能了解事情的全貌,驚道:“所以你就在血池邊緣布滿‘神行’?!當真是大手筆,難道不能把血池之中設立的結界擴展到血池結界外,來先行感知敵人嗎?”
無需逢生回答,月人搖頭道:“能三番兩次從逢生手中脫逃的,法力一定不淺,結界太過顯眼,反而打草驚蛇。”
“可她這方法也不行啊。”聖古擔心道,“一天兩天可以,難道她就在這站上一月兩月?她的精神怎麽受得了。”
月人拍了拍聖古的肩膀,勸道:“別小看逢生啊,這對她來說算是小事,況且,你看她的表情。”
月人向逢生那一挑眉,聖古看去,逢生的臉上雖一如既往的冷清,眼神卻不再放空,直視遠方,透著一絲躍躍欲試。
“她這次,算是賭上她身為逢生的尊嚴了。”月人在聖古耳邊輕聲笑道。
隻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再也沒有其他凶獸被放入血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