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夜探
“有什麽想法？”李承昊幽聲問身邊的人。
一身暗黑衣袍的他，很好的隱藏在黑夜中，而站在他身邊的，正是裹著一件黑金大氅的零落。
這個時節的夜風本就寒涼，更何況是在這大山之中，零落覺得，自己此刻能夠穩穩地站在這屋頂之上沒有掉下去，就很不錯了。
沒錯，李承昊夜闖香閨之後，將她帶來了這紫雲觀的最高處，見她剛從浴桶裏出來，頭發都還滴著水，他好心的將自己的大氅給了她。現在李承昊這般問她，零落隻一味地縮著脖子，半晌沒有回應。
李承昊不禁轉頭看她，昏暗的月色下，零落看不清他的表情，卻知他目清耳靈，是以不敢有半分的情緒外露。見他看過來，零落又緊了緊身上的大氅，恨不得將那白玉小臉整個埋進大氅裏，等到李承昊差不多要磨盡耐心了，她才吸了吸鼻子，慢悠悠地問道。
“殿下問的是什麽？”
李承昊勾唇一笑，黑眸裏發出的亮光竟比那暗沉的月色還要亮，他輕佻地伸出手指將零落的臉托了出來，粗糲的手指似有似無地在她頰上滑動，聲音黯啞惑人。
“本王賜你個孩子，全了你想當側妃的心，怎麽樣？”
零落的呼吸停了一拍，不滿他的脅迫，她緊緊攥著身上的大氅，強忍著不去拍開他的手，身體還站得筆直，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零落想要的東西，向來都隻喜歡自己去取。”
李承昊唇邊的笑意大了一些，戀戀不舍地收回了手指，趁零落一個不注意，又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尖。
笑道：“調皮。”
之後，李承昊不再跟她說話，隻背著手，一直看著越來越沉的夜色，零落也不說話，難得有這麽個俯瞰整個紫雲觀的機會，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兩人就這麽並排站在屋頂上，各懷心事。
直到一陣破空聲逆風而來，零落被驚著了，身體剛一搖晃就被李承昊摟進了懷裏，知道有人來了，零落咬著唇生怕發出一絲響動。
靜靜等了一刻，李承昊才鬆了鬆手臂，俯首在她耳邊說道：“本王帶你去看個新鮮玩意兒。”
說完還不待零落反應，便已帶著她輕飄飄地落到了觀中後院一個院子內，李承昊還是停在屋頂上，帶著人還能悄無聲息，零落知他武功好，卻沒想到會高深到這種程度。
“要不要看看？”李承昊幾乎貼著她的耳朵問道，聲音充滿戲謔。
零落隻訝異地看了他一眼，沒有答話，或者是不敢輕易開口，生怕因為自己生出一絲響動。沒成想，李承昊偏偏還蹲下來揭開了屋頂的一片瓦，低頭看得津津有味。零落不由也好奇地湊上去，才發現他們現在的位置正在那床榻之上，更讓她吃驚的是，那榻上，正糾纏翻滾著兩條身影，白花花的身體，就像兩條魚。
零落到底還是個姑娘，任她性子有多淡然沉穩，遇到這種事，還是臉紅又窘迫，猛地往後退的時候腳下不由就滑了。幸好房內的人無暇他顧，李承昊飛快地帶著她走了。
“現在有什麽想說的嗎？”
李承昊再次問道，這一次，他們好好的站在他的院子裏，他也不管零落，徑自就往廂房去，零落在他身後站了一下，終究還是隨他走了進去。
鷹揚知道二人回來，還特意備了清茶，見到李承昊進來，行了禮，一聲不吭地出去了，留下零落與李承昊獨處。
“殿下怎麽還有心思喝茶？那可是你的女人。”
零落一路過來都在注意李承昊，他一直就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從他帶自己去的境況來看，好似早就知道了一般，到了這會兒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
李承昊漫不經心地抿了一口茶水，那白瓷茶杯一直就在他修長的指間轉動，他慢悠悠的開了口，卻沒有回答零落的話，而是說道。
“你好像還沒有回答本王的問題。”
零落頓了一下，垂眸道：“殿下有沒有想過，不必再裝腿疾未愈了。”
“為何？”
“因為……”零落想了一下，毫不遲疑地說道，“我已經將殿下的傷情傳了出去。而且，我以為這一次上山，就有試探的意思。”
說完這句話，廂房裏安靜了好一會兒，李承昊的視線才斜睨了過來。
“本王不惜得罪了太子，才將你要了來，你就是這樣報答本王的？”李承昊淡淡的聲調裏帶著調笑。
零落無謂一笑，“殿下的腿，就算是我不說，遲早也會有人傳出去，既是如此，那何不把這個功勞給了我？”
她停了一下，抬眼看了一眼李承昊帶笑的眼，又接著說道：“況且，零落認為，殿下與其要裝成一個癱瘓在床的人，何不裝成一個瘸子，更讓人放心。”
李承昊漆黑的眸子眯了眯，唇角的笑意越發大了些，還親自斟了茶給她遞過來。
“說下去。”
零落雙手結果茶杯，蹲聲行了半禮，說道：“殿下出進都由近侍軟榻代步，遠不及拐杖來的方便，這是其一。這其二嘛，一個跛腳皇子，任他戰功赫赫，最多也就隻是個親王了。這不也正好合了某些人的心意？”
李承昊輕笑出聲，拿自己手中的茶杯跟零落的一碰，雙眉挑起。
“聰明！”
零落垂首行禮，“多謝殿下！”
李承昊擺擺手，又往回走，不以為然地問道：“然後呢？”
零落正色道：“奴婢傳了消息出去，自然是會有人來試探的，沒有比讓殿下上雲嶺山更適合的了。況且剛剛殿下也看到了，這深山道門，也並不清淨。奴婢隻能說，這些人太大膽了些。定妃娘娘憂心王府的子嗣，卻不想正中某人下懷。請恕奴婢無禮，殿下那個王府，真該有人管管了。”
廂房裏又安靜下來，李承昊背對著零落，像是在思考什麽，零落抬眼看了一眼他挺拔的背影，然後院外遠遠傳來三更的傳報聲。
夜更深了。
李承昊就在此時轉身看過來，口氣輕佻地說道：“你現在留下來，本王賜給你個孩子……”
“殿下！”零落皺眉打斷了他的話，眸子裏染上一層薄怒。
李承昊也不惱，反而含笑朝她走來，他的步伐極慢，一步一步地逼近來，那雙桃花眼帶著滿滿的深情，聲音低沉而魅惑。
“留下來吧，除去親王的身份，我也是個好看的男人，跟了我不虧。更何況，有了子嗣，側妃之位便唾手可得，我答應你，就算將來王妃進府，你也有長子傍身，絕對虧待不了你。”
說話間，零落已經被逼到了房門邊，背後就是冷硬的門板，退無可退。李承昊更是撐手將她困在自己與門板之間，灼熱的氣息噴在她耳邊，零落努力縮緊了身體，將頭扭到一邊，小臉煞白。
李承卻不放過她，還挑逗地朝她輕吹了口氣，繼續引誘她。
“如何？”舌尖更是似有似無的輕舔了一下她的耳垂。
“殿下！”零落劇烈一抖，猛地將他推開去。
她大概用了不小的力氣，李承昊居然後退了好幾步。男子濃烈的氣息一遠離，零落剛才潮紅的臉，又瞬間變得死白，她緊緊攥著拳頭，晶亮的眼睛裏帶著怒氣和……嫌棄。
李承昊微眯了眼，不可置信自己在她眼裏看到了嫌棄之色，他正要仔細去看，零落已經低頭跪下來，她垂著頭，背脊挺直地跪著。
她幾乎一字一句的說道：“奴婢當初跟殿下的約定，隻是奴婢替殿下肅清王府，待到殿下大婚王妃進府，殿下便放奴婢自由。殿下君子一言，請勿有失於奴婢。”
看著跪在地上的少女，李承昊的眼神還有幾分探究之色，她的身體在微微發著抖，這跟以往淡然平和的她完全不一樣，他捏了捏手指，緩聲問道。
“你當真不願？”
“奴婢不願！”
“那這個側妃之位，可不是那麽好得的。”
李承昊輕不可聞地歎了口氣，零落慢慢抬起頭來，這一次，她看向他的眼神清澈又堅定。
“通往自由的路，從來都不好走。”
李承昊被她狀似清淡的語氣驚了一下，但那唇邊還是浮起一絲輕蔑的笑。
“你完全可以等到二十五歲再出宮。”
零落不閃不避地將他的表情完全看在眼裏，然後，又低下了頭，將眼中的情緒很好的掩藏起來，想了一下才慢慢說道。
“奴婢等不了那麽久。”
廂房再次安靜下來，零落沒有抬頭，不知道李承昊此刻有怎樣的表情，當然也摸不清他的想法，就想他今夜親自將她擄來，就為了讓她看那麽一出綠帽子的大戲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零落的膝蓋已經傳來酸麻，才聽李承昊揚聲喊了聲。
“鷹揚，送零落姑娘回房。”
話落，房門就發出一聲“吱呀”輕響，鷹揚走進來。
“姑娘請！”
零落俯身行了個大禮，才慢慢站起來，鷹揚伸出手來想扶她一把，零落搖搖頭，又對李承昊說道。
“夜深了，就不勞鷹揚將軍了，奴婢自行回去便可。”
李承昊挑眉道：“夜深路黑，你確定能認得路？”
零落抿嘴一笑，“這紫雲觀的路，可比平親王府的路，好走多了。”
零落說完，也不管李承昊是會有怎樣的想法，行了禮轉身就走出了廂房。她剛進來的時候就已經將大氅還給了鷹揚，此刻，夜風撩動她一身淺青衣裙，看上去分外單薄。
李承昊背手站在門庭處看著那個背影許久，一直等她轉過了走廊，才朝鷹揚微偏了頭，鷹揚便一抱拳，“咻”的一聲躥上了房梁。
片刻，鷹揚又靜悄悄地走進來，李承昊還坐在榻上看棋譜，頭也沒抬的問了一句。
“如何？”
“回殿下，零落姑娘已經回了院子，熟門熟路，不曾走偏半分。”
李承昊一直看著棋譜，好半天才回了一個字。
“哦！”
鷹揚在原地等了一下，直到李承昊扔了棋譜，在榻上睡下來，才無聲無息地退出去。
他對那個零落，更是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