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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竹屋

  翌日一早,綠竹的到來,打擾了零落的好夢正眠。


  “你才剛跟綠竹交上心,就這樣子見她,會不會有些失禮?”金玉聽零落就要在廂房的榻上見綠竹,立刻就不放心了。


  零落還懨懨的,打了個哈欠搖頭說道:“不會的,我這個樣子,才更符合殿下讓我休養的樣子,否則,召來嫉妒就不好了。”


  “也是。”


  金玉點頭,連忙去幫她掖被支高了枕頭,讓她半坐半臥在榻上,加上零落因為昨夜被擾了睡眠,現在正是又累又困的模樣,看上去,倒更像是生了病的人。


  綠竹一進來就看到了零落這幅樣子,眼圈都紅起來,零落朝她虛弱的一笑,就伸手拽住了金玉的手,想要坐起來。


  被綠竹快步走過來摁住了,“快別動,你看我們好不容易出趟門,你卻病成這個樣子,這可如何是好?”


  零落又重新躺好,強忍著一個哈欠,逼出了眼淚,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憐,她沒忘拉住綠竹的手,低聲安慰她。


  “多謝姐姐來看我,你看我這個樣子,估計沒個幾天,是下不了地了。姐姐今日之後就不要再來了,免得我將病氣過給姐姐,姐姐可是還有正事要辦的。”


  綠竹臉色一紅,“妹妹放心養病,姐姐省的。”又轉頭問金玉,“你們姑娘病成這個樣子,請大夫看過了沒有?”


  金玉連忙垂首道:“回姑娘,院子裏的張媽媽已經去請觀中的道長來看過了,我們姑娘就是勞累引發了舊疾,加之這一進來有些不適應山裏的潮濕陰冷,著了涼,道長說,吃兩副藥就能好了。”


  綠竹這才鬆了口氣,又幫零落掖了掖被子,憐惜地看著她,“你好好兒養病,過兩天準能好,姐姐還等著帶妹妹出去走走呢,這雲嶺山可是大越出了名的好景致。”


  零落連連稱好,綠竹又叮囑了兩句,就說要走了。


  “殿下一早就來派人來通知,辰時正要去前殿聽明正道長講道,聽說是要打坐的,還不知道要坐多久,我這就要走了,你好好兒保重。”


  零落連忙掙紮著要起身,“我送送姐姐。”


  “不用了,你好好躺著。”綠竹按住了她,“就讓金玉送我到院門口吧!”


  “好,姐姐慢走!”零落給金玉遞了個眼色,看著綠竹走了。


  待到金玉再進來,零落已經穿好衣裳起來了。


  “你不是困得慌,怎麽這會子倒起來了?”金玉調笑了一句。


  零落正在係腰帶,又仔細將白玉牌戴在身上,一邊說道:“反正已經被人擾了清淨,我正好出去後山轉轉,你跟張媽媽留在這裏,要是有人來了,就說我還睡著。”


  金玉驚了一下,“你要去哪裏?這雲嶺山你第一次來,小心迷了路。再說,萬一有人硬要闖進來可怎麽好?”


  零落給了她一記安撫的笑臉,“沒事的,沒聽綠竹說要去聽道長講道了,這麽好一個在咱們殿下麵前露臉的機會,一時半會兒是沒有人走開的。”


  “那你一個人迷了路怎麽辦?”金玉還是不放心。


  零落挑眉一笑,“不會的,這世上,我最不怕的就是迷路了,你放心!”

  金玉還在想著要說些什麽,張媽媽就進來了,“姑娘若真是要去,就把貼身的物件留下吧,免得被有心之人拾了去。”


  零落頓了一下,點了頭,“也好!”


  張媽媽親自動手,將零落身上的玉牌帕子都留下來,甚至連她頭上帶珠子的步搖都沒放過,就隻留了光溜溜的碧玉簪,耳垂上常戴的長穗子也換成了碧玉珠子。


  就這樣了,臨出門前,張媽媽還囑咐她,“姑娘要多加注意身上戴著的東西,別被人抓了把柄。”


  零落知道張媽媽是真心為了她好,鄭重地點點頭,“我會小心,媽媽放心,我就出去轉一轉,不出兩個時辰,肯定回來。”


  這雲嶺山,零落是第一次來,出了院門她便從大殿後麵繞過去,從紫雲觀的後門直接往後山上走。紫雲觀早就接到了平親王要來此小住的旨意,早在半月之前就開始閉門謝客,是以現在這雲嶺半山以上,都沒有外客進山,很是清淨。


  現下這個時節,雲嶺後山的蒼鬆翠柏之間,已經可見有幾株泛黃的楓樹,此時還在清晨,林間薄霧繚繞,東山上的太陽已經探出頭來,道道金光從樹枝間投射下來,光芒萬丈。


  零落隻站在山石間遠遠看了一眼那被霧氣籠罩著的林子,並沒有上山的打算,而是提裙走上了旁邊被草木掩映的羊腸小道。


  她走得很慢,裙擺從枯葉上掃過,留下一片沙沙聲,一路往上,轉過幾個小彎,就有數塊凸出來的山崖遮住了她的身影。晨間嵐風陣陣,林間枯葉被揚起,很快就將那羊腸小道上的足跡掩蓋住,竟是像無人經過一般。


  轉過幾座山崖,前麵陡然有清泉激烈而下砸在岩石上的嘩嘩聲傳來,眼前也豁然開闊起來。就見那山崖上,赫然出現一排小小的瀑布,水流向下積了不大不小的兩個水潭,近處的這一個水清且淺,從中更是有一排濕滑的石頭從水中冒出頭來,遠處的那一個,看上去深不見底,可那水麵上,偏偏懸空建造了一座竹屋。


  竹屋不大,卻有蔓蔓輕紗隨風飛揚,而此刻,更是有悅耳琴音和著水流之聲輕快流出,說是天籟之音也不為過。


  零落就遠遠站在這頭,一時竟聽入了迷。


  “貴客臨門,有失遠迎。”一個洪亮蒼勁的聲音,將零落的思緒從琴音中拉回來。


  琴音未停,零落也微微一笑,舉臂躬身行了大禮,“妾無意闖入貴境,擾了仙長清淨,失禮了。”


  “男女有別,請姑娘速速離去吧!”還是那把聲音,開口卻是逐她離開。


  零落略微勾唇,毫不避諱地看向那竹屋,嘴上說道:“妾是平親王府的女眷,自認對琴藝也頗有幾分見地,今日得聞閣下的琴音,卻被這天籟之音所迷,不知閣下可願與妾相磋?”


  “山野村夫的無聊為之,如何當得起姑娘的青睞,請姑娘莫要在此逗留,快快回去吧!”


  話說到這份上,零落卻是無法了,隻得蹲身道:“如此,就打擾仙長了,妾身告退。”


  零落不情不願地轉過身,心裏卻還在想著,這深山老林之中,有這麽一處隱蔽之所也就罷了,居然還有懂古曲之人,今日不能得見,下次也一定要找機會去那竹屋看看。

  待到零落的身影從那山崖前轉過去,那竹屋之中的琴聲才逐漸停下來,就見一紫衣華服的翩翩公子從那竹屋之中出來,朝著零落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看去,過了一下,才開口說道。


  “看來君役你的手藝退步了呀,不是說好無人能夠闖入麽?”


  “草民也沒想到這平親王府中,會有這麽一個神奇的舞姬,要麽她是有高人指點,要麽她就真是無意間走進了生門,世子覺得哪一個更可信?”


  說話間,又走出來一位白衣勝雪的年輕公子,那一身簡單的衣袍拖地,黑發高束,麵色沉靜俊美,說不盡的仙人風姿。


  他與那紫衣公子並肩而立,正是與零落有過兩麵之緣的陳國公世子郭維楨與孟君役。


  郭維楨還是一手執扇,聽了孟君役的問話,撇嘴思考了半刻,道:“若是換成別人,我倒還相信她有高人指點,這個零落嘛,自小長在宮中,指點她的隻有教習姑姑,大概就是無意中闖進來的。”


  孟君役聞言,隻微微一笑,並不辯駁,“世子說是,那自然便是了。”


  郭維楨又嘖嘖兩聲,一副豔羨的表情,“不過話說回來,這傾城舞姬的名號真不是白叫的。”


  又側身問孟君役,“你說,以我跟平親王殿下的關係,若是向他討要此女,會如何?”


  話落,孟君役已一甩衣袖,縱身向那深潭之中躍去,他身形極是輕盈飄逸,飄至那水麵之上足尖輕點,沒有粘上一滴水珠,幾個起落,人已經到了對岸山崖之上。


  他靜靜地站在高處,認真審視著自己親手布置出來的陣法,雖然沒有跟郭維楨明說,但他自己心裏明白,他布的陣,從來還沒有人能闖進來過,無意更是不行。這個零落非但進來了,還能順利走出去,這不得不讓他懷疑。


  正思索著,就聽腳下郭維楨的聲音傳來,“哎,你站那麽高能看出什麽來?有趣的事情發生了,要不要去看看?”


  孟君役低頭看去,就見那風度翩翩的世子爺,正站在竹筏之上,一手掐腰,一手捉著一隻信鴿,表情得意又玩味。


  孟君役又看了一眼這片山林,太陽已經升至半空,薄霧逐漸散去,視線越發清晰起來。怪就怪在,他布好的機關,還好好的待在該待的位置,未曾移動過分毫。


  底下的郭維楨又叫了他一聲,明顯有些不耐煩,孟君役連忙應了一聲,又輕飄飄地落到了竹筏上,郭維楨已經迫不及待地將信鴿遞過來。


  “承昊那邊又出事了,真是一刻也不得安寧。”


  孟君役先接過信鴿,細心地撫順了背上有些淩亂的羽毛,才說道:“這些都是殿下的家事,世子還是少插手的好。”


  郭維楨忿忿不平,“家事?從小到大,他就沒有過家事,再說了,若是那些不長眼的傷了傾城舞姬,我還不得傷心死。”


  看他又開始表現出憐香惜玉的嘴臉來,孟君役連搖頭都不想了,一個縱身便回到了竹屋上,那信鴿也早被他送至半空,撲騰著翅膀飛遠去。留下那尊貴的世子爺,撐著竹篙慢慢往岸邊挪,一邊喃喃念著。


  “功夫好,了不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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