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夜遊
李承昊微微側過身，眸子帶著不明意味的淺淡笑意，說道：“西滇使團進京，陛下取消了宵禁，這個消息如何？”
零落臉上一絲笑容隨之僵在嘴角，秀氣的卻已皺起來，表情有些怪異。
孟君役看了她一眼，這消息確實挺震撼的，便問：“事關兩國邦交，陛下這時候取消宵禁，有什麽說法嗎？”
零落已回過神來，李承昊的視線也已經過來了，那神情明顯就是在等她回答。
於是她眨了眨眼，暗暗歎了口氣，說道：“怕是想用百姓的富足安樂，來震懾西滇吧！”
她吐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這一下，七爺的擔子就更重了。”
李承昊毫不驚訝她能猜中，隻挑了挑眉，問道：“聽說你最近想去西滇，什麽時候動身？”
零落扯了扯嘴角，“外邦來朝，總要舉行一兩次宮宴吧！我這個平親王側妃，總要在適當的時候充充場麵。”
她停了一下，頭一偏，大眼泛著狡黠的光，說道：“聽說那個西滇十公主美豔不可方物，殿下何不趁機成就一段佳話？”
李承昊微微一笑，身體已經逼近來，一手掐住了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一手指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褪去寒涼的眸子依舊幽深，卻帶上點點勾人心魄的溫柔笑意。
他離得她極近，零落被迫抬頭與他視線相交，他身上清冽的薄荷似的味道在鼻尖圍繞，潤澤的薄唇幾乎貼上她，聲音低沉而醇厚。
“本王還差點忘了，我的好側妃可時刻在想著幫我娶個王妃進府，那個西滇公主和劉小姐比起來，哪個更合適？”
“自然還是劉小姐。”零落不躲不閃的看著他，平靜地開口，“如果殿下喜歡那個公主，當然也可以，反正那個西滇皇帝原本就打算舍了那個女兒，殿下娶了就娶了，沒關係。”
李承昊眸色微沉，譏誚一笑，雙手撤回放過了她，涼涼說道：“本王還以為，你會對那劉小姐好一點，真是無情。”
零落的呼吸停了一拍，抿唇笑道：“妾身對劉小姐，自然還是好的，無論殿下娶誰，總不會破壞掉我跟劉小姐的情誼。”
李承昊冷冷一笑，拂袖而去。
零落整襟施了一禮，“恭送殿下。”
待到李承昊走遠了，孟君役才上前說道：“何必呢？殿下沒有惡意。”
零落垂了垂眼，揪著腰帶上的絡子，漫不經心地說道：“我也不過實話實說而已。”
然後噘了噘嘴，又轉頭看向蓮池，帶著小女孩的任性哼了一聲，說道：“他越是不喜歡，我就越要讓他就範，他越是想娶那個公主，我就偏不讓他如願。看誰更厲害！”
剛剛因為李承昊的動作，孟君役隻覺心被紮了一刀，現在又看到她這樣不同於平日的端莊有禮，這樣嬌俏的她，多少都透著些許本性吧！頓覺自己在她心中與別人不一樣，心中鬱悶頓時散去。
好心地提醒道：“若是殿下真不願意，劉小姐真的嫁進來也過不好，這樣真是你願意看到的嗎？”
零落一下就鬱悶了，小臉垮下來，恨恨地咬了咬牙，“這都怪那李承昊！”
“姑娘……”孟君役一驚，連忙打斷了她。
她卻毫不在意地翻了翻眼皮，嘟囔道：“怕什麽，難道他還是順風耳不成。”
接著，又斜眼看過來，探究的小眼神飛著刀子，看得孟君役一頓，就聽她慢慢說道：“若他真有，那就是你說的。”
孟君役哭笑不得，辯解道：“在下冤枉啊！”
零落輕哼了一聲，不再理他轉身往回走，須晴遠遠現在走廊那頭，零落走過去一扯她的袖子，大聲說道。
“今兒早點吃飯，取消宵禁的第一天，正好出去轉轉。”
孟君役看著她走遠，眸子轉了轉，不由笑出了聲。
回到棠廬，零落專門喊了金玉過來，問她：“從今日起，城裏宵禁取消了，晚上我要出去轉轉，你去不去？”
金玉跟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去去去，以前聽姐姐們說晚上城裏可好玩了。”
說著抱著零落的手臂左右搖著，撒嬌道：“真好，零落你沒忘了帶我出去玩。等下個月你生辰的時候，我一定送你一份大禮！”
零落也歡快的笑著，“好呀，你別又要給我做個看不出是兔子還是小豬的糕點吧，我認不出來你還哭。”
糗事被揭穿，金玉一下紅了臉，不依地道：“哎呀，你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呀！我現在做的可好了。”
“啊？”零落驚叫，“你還真的要做啊！”
金玉就嘰嘰喳喳的叫起來，張媽媽見二人在一處笑鬧，也笑著湊上去說道：“姑娘放心，金玉現在真的做的很好了。”
“啊……”金玉仰天長嘯，“媽媽你怎麽也跟她一起欺負我……”
笑鬧了一陣，零落就開始犯困，為了晚上的遊玩養精蓄銳，她便特意去榻上睡了一覺。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還是金玉來叫，她才爬起來。
“什麽時辰了？別誤了出門的時辰。”零落接了金玉遞上來的帕子，一邊問道。
“放心吧，我掐著時間叫的你，現在剛申時初，等用過飯，正好出門，我們亥初回來，時間夠的。”金玉喜滋滋的說道。
說話間，墜兒進來了，行禮問金玉，“是不是現在就擺飯？”
金玉剛要說好，被零落阻攔了，“我們這是要出門去，今晚怕是有吃不完的東西，就先不吃了吧，餓了就隨便在外麵吃一點。”
“也是，別吃飯，倒吃不下外麵好吃的了。”金玉跟著點頭，對墜兒說道，“不必擺了，你們拿下去吃了吧！”
墜兒稱是離去。
零落帶著翎羽和金玉，三人打扮成翩翩公子，說說笑笑出了門。
“我跟你們說啊，今晚上人大概會很多，我們盡量不要走散，如果走散了，就去玉酥齋匯合，不要到處亂走免得遇到什麽麻煩。”零落一出門就叮囑身後的兩人，還著重點金玉。
金玉撇撇嘴，“放心吧，就算走丟了，我也能找到路回來。”
零落拿拿扇子敲她的頭，“你呀，別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若真是被人群衝散了，一定記得去玉酥齋，不然去美人香也行，就是別自己到處亂跑，讓我們找不著你。”
金玉揉著腦袋，不滿地說道：“你怎麽就斷定我會走丟，萬一丟的是你呢？”
零落一打扇子，傲氣地揚高了下巴，說道：“我這人生來，最不怕的就是迷路了。”
果真是難得不用宵禁，今日又天氣晴好，街上店鋪大門大開，街邊的小商販都比平時多了些，叫賣聲此起彼伏，百姓得了信，紛紛走上街頭。
零落看得清楚，年輕男子就不說了，有直接帶著帷帽就出來的閨閣小姐，還有和她們一樣，換裝出行的女子，當然也有一家人同遊的。
日頭偏西時，街上的人更是越來越多，幾乎要接踵而行，零落找了家幹淨的小店，先去解決五髒廟的大問題。
看老板笑嗬嗬的樣子，店裏的生意應該也比平日好，堂倌兒甩著帕子一路小跑著招呼客人。
零落她們就隨便選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來，點了幾樣小菜，金玉就一直興奮地望著窗外，見到街邊的糖人攤子立刻說道。
“你們先坐著，我去買幾個糖人過來。”
“快去快回，別走丟了。”翎羽叮囑她。
金玉嘴上叫著“放心”人已經跑開了。
翎羽給零落斟上茶，問道：“公子要去哪裏看看麽？玉酥齋今天的生意肯定也很好。”
零落端了茶杯在手上，眼睛一直望著窗外，金玉已經在糖人攤子前了，見她手舞足蹈地跟老板說話，也跟著笑了笑。
說道：“我等下要去一趟玉堂春，你保護好金玉。”
翎羽嘴角耷下來，“我是來保護公子的。”
零落轉頭看過來，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甜甜笑道：“放心，這益州城的每一條大街小巷都裝在我這裏，走不掉的。”
“話雖如此，可萬一遇到歹人怎麽辦？”翎羽不讚同。
零落已將茶杯一放，起身說道：“趁著金玉沒過來，我先走了，若是我今天真能遇到什麽事，七爺就慘了。”
見翎羽也要跟著站起來，零落利落的一指，“你別跟著我，保護好金玉，不然，我明天就把你放到利州去。”
翎羽瞬間鼓臉垮肩地坐下來。
零落滿意地一笑，屈指勾了勾她尖尖的下巴，無視她委屈的小眼神，說道：“你乖乖的，我們戌時在玉酥齋匯合，我給你帶好吃的。”
從小館子裏出來，零落搖著扇子瀟灑地往玉堂春而去。她今日穿了一身雲白錦袍，青絲高束，露出白白淨淨的一張臉，雖說她身體纖瘦，身量也不高，換上男裝之後略顯單薄。
但她勝在五官精致，換上男裝之後又多了幾分灑脫，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一路上引得不少閨閣女子的頻頻側目。
零落在人流擁擠之前進了玉堂春，堂倌兒看到她愣了一下，飛快地跑過來，將她往二樓上引，一邊低低說道。
“姑娘來的正好，今日殿下也在呢！”
零落聞言立刻步伐加快，跑到樓梯口還不慎被絆了一下，被堂倌兒扶著進了雅座。
“殿下……”零落剛喊了一聲，眼淚就滾滾而下。
那個坐在窗邊的男子轉過頭來，見到她這樣子，眼內劃過一抹心疼。
“落落……”
他還來不及張開手臂，那個身影已經飛奔過來，她把頭低低埋在他懷裏，帶著濃濃的哭音說道。
“殿下……你接我回去吧……我再也不想回去那個平親王府了……”
李承江身體立刻僵了僵，慢慢拍了拍她的背，溫和地安撫道：“別哭別哭，孤許久沒見你了，讓孤好好看看你。”
零落一抽一抽地退出一步，二話不說地一把撩起衣袖，露出手臂上兩道醜陋交錯的傷疤，望著他抽泣道。
“殿下您看，像這樣的傷疤，零落的身上還有好多好多條。”
見李承江眼中浮出一絲厭惡，零落又飛快地撩起另一隻手，“你看你看，那個平親王就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