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夜闖寢宮
夜涼如水,天邊的新月灑下一地的霜白,零落一身白衣肅然立於廊下,冷幽的月光照在她清肅的臉上,生出一股濃烈的肅殺之氣。
破空聲接連傳來,零落微仰著頭,看著從牆頭飛身而來的兩個黑影,手中的劍鋒比這月光還要雪亮,冷冷的殺氣凜然。
“姑娘!”
衝出房門的張媽媽看得真切,大驚失色中隻下意識地就往這邊跑,可她的速度,哪裏能與習武之人相比。
不過一瞬,就感覺到了來自於耳邊的冰冷殺氣,心中隻道完了,卻沒想過要如何去躲開。她隻覺眼前一道銀光閃過,還來不及閉眼,就聽“哧”的一聲,像是刀鋒刺進了肉裏。
下意識地,張媽媽跌坐在地上,她甚至都沒感覺到疼痛,隻直直望著零落的方向,可惜她來不及看到風家沉冤得雪,可惜她來不及看到姑娘出嫁……
兩行濁淚就這麽流下來,她枉自苟活了十三年,終究還是看不到了。
“媽媽……”
零落飛快地往這邊跑,她雪白的衣袖在月色下飄動,幾乎與刺客麵對麵而來。
張媽媽急得大喊,張大了嘴,卻始終發不出聲音,她怎麽能眼睜睜看著她的姑娘出事,眼看著劍鋒到了,張媽媽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直直從地上跳起來,一下將零落撲倒在地……
與此同時,一把利劍,從側麵穿透了刺客的喉嚨,鮮血噴射而出。
“姑娘,你怎麽樣?受傷了沒有?”張媽媽一把將零落摟在懷裏,急切地上下審視著。
“我沒事。”零落笑著搖頭,伸手擦了擦濺到張媽媽臉上的血,“媽媽有沒有受傷?”
聞言,張媽媽鬆了口氣,愣了一愣,才想起自己來,很快又驚喜地搖頭,“老奴沒事,老奴沒事!”
“沒事就好,我就怕那一箭放晚了。”零落說完麻利的與她扶持著站起來,寬大的袖子垂下來,遮住了右臂上的袖箭。
院子裏,還剩下一名蒙麵黑衣人,突然出現的李承昊正與之戰至一處,他招招狠辣,即便赤手空拳,也很快捏住了刺客的脖子。
“殿下……”
零落嘴裏的一句“留活口”還沒說出來,就聽“哢擦”一聲脆響,那刺客脖子一歪,便沒了氣,那瞪大的眼睛,寫滿了不可思議。
不知是沒想到他來得這樣塊,還是沒想到他的腿已經複原。
就連張媽媽看著李承昊扔下刺客大步而來時,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有沒有哪裏受傷?”
李承昊一把握住零落的肩膀,視線不停地在她身上上下掃著,一臉的焦急和擔憂,不知是不是月光的原因,零落覺得他此刻的臉,白得有些嚇人。
許是見零落沒回答,他手上的力氣大了一些,搖著她的肩,低吼道:“說話,有沒有事!”
零落被他這副模樣驚了一下,趕緊搖頭,“我沒事,還好殿下及時趕到。”
李承昊稍稍鬆了口氣,繼續上下看了她一陣,確認她身上的血跡是刺客的血濺上去的,才將手一鬆,吐了口氣,聲音微冷地說道。
“沒事就好。”
零落正要說話,就聽旁邊一聲驚叫,金玉從角落裏跑出來,見到院子裏的屍體,停了一下,繞過屍體直直跑過來。
“零落……”
“我沒事。”
零落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多虧了殿下及時趕到,我和張媽媽都沒事。”
“先進房去,等下就有人要來了。”李承昊上前將刺客脖子上的軟劍一拔,有些嫌棄地看了兩眼,甩了甩臉上的血,徑直往禪房裏去。
過了不足半刻,東宮侍衛首領果真帶著人來了,李承昊親自出去見了人,零落在門口站了一下,他隻是訓斥了侍衛一頓,並未作其他懲處,勒令他們將院子打掃幹淨,連知客僧說要幫他換個院子,都拒絕了。
隻短短說了幾句話,李承昊就回到了屋裏,外麵的人動作很快,天亮之前,院子裏的血腥味已經淡得聞不出了。
半夜出了這種事,自然是沒人睡得著了,等到外麵安靜了,零落便問道:“殿下為何不留個人審問?”
“有什麽好問的!”李承昊漫不經心地輕呷著茶水,冷聲說道,“我們來,不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出?既然知道背後的人,留著活口就隻會是禍害。”
零落抿了抿唇,她知道他說的是他腿傷的事,想想也是,於是便不再追問。
又聽李承昊淡淡地說道:“袁駿德成功將張清方逼進了宰相府,被陸攸寧抓了個正著。”
“真的?”零落的眼睛“噌”的一下燃起來,亮晶晶的笑容跳躍著,“我就知道,陸判他們一定能行的,這樣抓了個人贓並獲,馬致遠就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了,看他這次還如何巧舌如簧。”
李承昊看著她明媚的笑,唇角也跟著彎了彎,說道:“不僅馬致遠被抓個正著,張清方還主動咬出來了薛景懷,清洗工部,已是板上釘釘。”
零落連連點頭,“對,陛下剛剛推行新政,一朝宰相和工部尚書便被挖出這檔子事,這下正值風口浪尖,就算是袁彥明有心維護馬致遠,也是力不從心了。”
李承昊皺了皺眉,想到一個問題,於是問道:“宰相畢竟是百官之首,朝廷突然沒了馬致遠,有些事就會很麻煩。你們期盼了這麽久的新政,就是想把馬致遠拉下馬,接下來,是要讓誰接任宰相之職?”
零落靈動的眸子轉了轉,笑眼彎彎,“這個嘛,相信陛下自有決斷。”
李承昊隻覺得她此刻笑得像隻狐狸,又見她看他的眼神有些閃躲,心中一凜,立刻想到了一人。
脫口而出,“是他?”
零落但笑不語,低頭喝茶,躲開了他的視線。
就在太子妃準備去看一看零落,以示對她遇刺的關心,卻不想先收到了馬致遠被幽冥三司的判官帶走的消息,這一下,她也沒心思再管零落了,連齋戒半月的皇後懿旨都違背了,當天就從慈覺寺趕回了益州。
她先回了宰相府,馬致遠被帶走,府裏沒有別的男丁,多虧馬夫人這個一品誥命夫人還能鎮住場麵,雖然府裏姨娘和一些下人,難免出現慌亂,但好歹還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宰相府的大門一開,太子妃就看出了府裏的狀況,馬夫人已經親自帶人前來迎接。
“參見太子妃!”
馬夫人剛一福身便被太子妃托住了手臂,急忙說道:“母親切莫客氣,快說一說,父親到底出了什麽事?”
現在馬夫人身後的幾位姨娘,聞言又開始抽泣起來,被馬夫人厲聲喝道:“不準哭!我堂堂宰相府,沒那麽容易就倒下,現在太子妃特意回來處理此事,誰若是再哭喪著臉,本夫人就先發賣了她!”
太子妃也隨著瞪了她們一眼,那抽泣聲立刻就縮了下去。
“回房去,我與你細說。”馬夫人拍著太子妃的手。
避開了人,馬夫人強撐起來的堅強瞬間便垮了下來,好像一下就老了好多歲,先前還端莊堅決的貴婦人,立刻就淚眼蒙蒙,多了許多的脆弱之態。
“繡瑩,你一定要想辦法救救你父親。”馬夫人握著她的手,眼淚終於滾落下來。
“母親別急,你且說一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好好的,無常為何突然出現抓走了父親。”太子妃急切地問道。
於是,馬夫人將那天發生的事前前後後說了一遍,另外還告訴太子妃,“你父親確實在利州做了一些事,但那其實都是為太子做的,太子要養那麽多的人,沒有銀子怎麽行?之前還有吏部每年春天的進賬,但今年卻被平親王阻斷了財路,你父親這才扣的狠了些,如若不然,哪會那麽輕易地被人察覺?新政一出來,你父親就已經在加快甩手了,但也就是這樣,才會被張清方咬上。”
“母親既然已經勒令府裏不準隨意開門,那張清芳是怎麽進府的呢?”太子妃問道。
馬夫人搖頭,“一出了事,我就忙著穩定人心,還沒時間去查這件事。”
“那就趕緊查一查,看看到底是誰給他開的門。女兒也要趕緊回東宮去見見太子,這事,終究還是要太子和國舅在朝堂上替父親說話才行。”
“好好好,你快去。”馬夫人的淚又掉下來,“為娘沒能給你生下一個兄弟,你父親就是娘和你唯一的依靠了,繡瑩你一定要幫你父親渡過這一劫啊!”
這話說得巧妙,若是失去了宰相父親,沒有兄弟幫襯的太子妃,也就是個空殼子。
太子妃自然明白,於是鄭重地點頭,“母親放心,父親從小對我疼愛有加,我當然是要全力以赴的。”
聽她都這樣說了,馬夫人瞬間就有了些精神,表示勢要將放進張清方的人,揪出來。
太子妃從宰相府出來已是半夜,她顧不得這些,馬不停蹄地又趕回了東宮。
她滿以為李承江也會如她一般著急擔憂她的父親,畢竟父親這麽多年來一直在朝堂上扶持他,卻不想,走到東宮主殿門外,卻被內侍攔住了。
“太子殿下已經歇下了,太子妃的事,還請明天再報吧!”
太子妃氣惱地一甩衣袖,“若是還能等到明天,我何必這麽晚趕回來,趕緊讓開!”
內侍緊緊攔著她,振振有辭地勸道:“太子妃息怒,您看這離天亮不過兩三個時辰,您這個時候闖進去,就算是殿下不責怪您,那再天大的事,不還要等天亮麽?您一路辛苦,先歇一歇,等天亮了,殿下也起了,再說事也不遲,還不會惹得殿下生氣,對吧?”
太子妃氣急,看著麵前一直半垂著頭的內侍,從來沒覺得李承江身邊還有這麽伶牙俐齒的人。看樣子,今日是別想見到李承江了,想往日,她堂堂太子妃,何時被攔在殿外過。
她眼珠一轉,隻怕是李承江現在忙著要與她父親劃清界限,才刻意讓人攔著她,於是氣哼哼地一轉身,向身邊的嬤嬤丫鬟使了個眼色。
內侍正為打發了太子妃,而鬆了口氣時,不想太子妃又飛快地轉回來,她身邊的嬤嬤和丫鬟迅速地攔住了內侍,自己快速衝上了台階,不顧身後內侍的阻攔,一把推開了寢宮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