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暖風
蘇李氏一震。
轉身看著蘇姝。
“姝兒，你在說什麽，自己知道嗎？”
蘇姝低頭，眼淚就掉了下來。
“娘親，女兒家的親事何其重要，但在父親心裏與他的仕途相比，那都不算什麽了。宋家又是那樣顯赫的人家，但凡他們開口，父親怎會不同意，哪還管那宋七是不是良人之選？再者，宋七這樣一個文不成武不就，又被宋老太爺厭棄了的庶子，以後對大哥的仕途恐怕也是弊大於利，娘親怎忍心父親把我送給這樣的人？”
“你父親不會這樣的。”蘇李氏喏喏著說道。
“娘，昨天舅母遞來的拜帖是不是又讓父親派人給拿走了？”
蘇李氏一怔，接著肩膀就那樣無力的聳拉了下去。
“那你說吧，現在該怎麽辦？”
蘇姝卻又不說話了。
沉默好一會兒後，在蘇李氏焦急的目光中，她才慢慢轉頭往身後的方向望了過去。
馬車軲轆軲轆，夜色靜謐。
蘇遠騎馬，蘇李氏和蘇姝同乘，這就便宜了蘇玹和青蕪霸占了最後一輛馬車。
“姑娘，累的話不如先小憩一會兒吧，反正離回去還有好一段路程。”
“嗯。”
青蕪拿起一張檀花薄毯蓋在了蘇玹膝上。
今晚的蘇玹和平日一樣的安靜，但坐到了下首的青蕪卻覺得現在的她不對勁。
意興闌珊得很。
先前大榕樹邊發生的事，青蕪與其他丫鬟婆子們都離得遠，一樣不知道具體情況。
可此時看著閉眼假寐都皺眉的蘇玹，她也擰了擰眉心。
“以後陳家送來給我的帖子，都拒了吧。”
青蕪頗為吃驚的抬頭，“凡是陳姑娘送來的帖子都退回去嗎？”
蘇玹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嗯。”
這下子青蕪愈發小心翼翼了起來，馬車裏沉默的氣氛比起前一輛來也是不遑多讓。
隻是當馬車都駛進蘇家大宅後，自馬車裏下來的人就沒一個是表情有異的。
蘇玹微垂著頭到蘇遠和蘇李氏跟前行禮告退。
蘇李氏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蘇遠則是麵無表情的點頭，等蘇玹帶青蕪退下後，蘇遠也不管身邊一直欲言又止的蘇李氏，徑直就往春凝院的方向過去了。
蘇李氏整個人都是一僵。
她自然也就沒法注意到身後蘇姝嘴角上揚的那抹笑容。
蘇李氏是愛她的。
蘇姝相信。
隻是蘇姝更相信，在她娘親心裏，她父親永遠會排在第一位。
仲夏的風裏是帶著熱氣的，吹得整個人都暖暖的，仿若蘇李氏僵硬的身子，蘇姝嘴角嘲弄的弧度都會在這暖風裏一並被溫熱起來一般。
……
……
帝京的三伏天，雷雲說來就來。
前一刻還是萬裏無雲，下一刻便就是傾盆大雨。
豆大的雨珠落在白筆藕荷的油紙傘上，一陣劈裏啪啦的清脆聲不絕於耳。
青蕪提著食盒撐傘走過幽靜的長廊小徑，幾個轉身後，周圍便冷清不少，遠遠的也能看見偏院大門了。
“青蕪姐姐。”
小丫鬟們見到青蕪回來便趕忙上前替她打傘。
青蕪遞過食盒，等用棉帕把身上的雨水都擦幹後，才又接過食盒往屋內走去。
“姑娘。”
“回來啦。”
屋內南麵的雕花木窗大開，蘇玹身著薄衣立於一旁，眼看著雨滴飄飛進來也不閃不躲。
那姿態很是瀟灑，但青蕪卻差點就被氣笑了。
“姑娘，你怎麽又這樣。”忙忙地放下食盒，青蕪趕緊上前便要把窗戶掩上，但卻被蘇玹給攔住了。
“無礙的。”
蘇玹笑笑，在青蕪快發作前忙拉著她退到了桌旁，“倒是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大廚房上菜都是有順序的，而往常蘇玹自然是排在最後一個，青蕪去端飯時也總是要等很久才能回來，可今天卻快得一反常態。
“請姑娘先把披風披上。”
但青蕪卻不搭話，手裏拿著一件披風，定定的望著蘇玹。
蘇玹無語，對峙了一會兒無果後，就也隻能先把披風披上了。
“是明瀟院那邊又鬧上了。”
青蕪滿意了，轉身打開食盒，一麵擺飯一麵給蘇玹說道：“聽說今日三爺早早的就去了明瀟院那邊，不一會兒三奶奶就又哭又鬧起來，動靜還不小，一直持續到現在呢。大廚房那邊現在敢大聲說話的人都沒有了，哪還有心情再擺譜，奴婢一去自然就把飯菜都給了我，讓我早些離開呢。”
蘇玹接過筷子的手就是一頓，抬頭看著青蕪。
青蕪見狀便笑了，“姑娘是想問正院那邊為何會又鬧起來嗎？”
蘇玹點頭。
青蕪無奈苦笑道：“這和姑娘還真有些關係，自宋府花宴後，就傳出了三爺和三奶奶刻薄虧待姑娘你的消息，而且隨著時間過去，這傳聞是越來越誇張。這不，聽說現下連三爺以前軍中的同僚都來紛紛打聽了，事情鬧成這般，三爺一回來可不就對三奶奶發作了嗎。”
花宴那天，蘇玹的一身寒磣，青蕪至多以為她們會大大的丟一次臉罷了。
但沒想到事後竟會發酵成這般事態。
蘇玹的確是成為了北五胡同的一大笑柄。
可更讓人恥笑的，居然還是後麵的蘇遠和蘇李氏。
青蕪是頗為吃驚，萬萬沒有料想得到。
至於蘇玹……
青蕪為她布菜動作忽然就停了停，這很是有些突兀，但蘇玹卻仍然低著頭，似什麽都沒有發現，繼續小口小口的吃菜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