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雨瀟瀟
在蘇李氏派人送來那幾匹極羞辱人的陳布時，說蘇玹一點不生氣是不可能的。
隻是當時她生氣了又能如何？
上次她去找蘇遠告狀，蘇李氏便已恨上了她。
連帶的蘇遠也對她不喜，覺得她肆意告斥長輩，輕浮鬱躁了。
後來她再想往前院去時，那幾乎就變成過六關斬六將般的困難，更別提想再見蘇遠一麵，那真是堪比登天。
但既然你們這麽不想我去，我就如了你們的願吧。
蘇李氏送來羞辱她的舊布，她依言做成衣服穿上去花宴了。
他們的刁難她也都受下了。
那等此事爆發成這般事態時，可就和她扯不上一絲關係。
誰能說她是故意的呢？
青蕪現在腦子裏很亂，什麽想法都有，但偏偏卻什麽都不能問出口。
心裏有些憋屈呀。
蘇玹在一旁安靜的吃茶，青蕪臉上那些堪比五顏六色的糾結神情她都看見了，隻是青蕪不說，她也不會主動開口。
明瀟院裏的動靜這次也真的是厲害，蘇遠的火氣比起上次是大得多多了。
連齊太傅都給他臉色看了，這是何等嚴重？。
因此正房裏雞飛狗跳的動靜甚至在偏院都能感受的到。
蘇玹為此還認真吩咐了青蕪一遍，讓她囑咐好院子裏的人，沒有必要今天就別往外躥了。
蘇家大宅一天一夜都沒得安寧，直到第二日淩晨，喧囂才平靜。蘇家內院的中饋在轉了一圈後又回到了白姨娘手中，而蘇李氏則又被蘇遠勒令在了明瀟院中靜養。
一切繼續回歸之前的軌道。
隻是這次就連蘇姝都沒能再幫到蘇李氏。
她要想重新自明瀟院裏出來，恐怕得等到蘇大公子回來那天了呢。
大雨瀟瀟。
上京已被這場雨淅淅瀝瀝的纏綿了五六天，偏院裏的琉璃風燈全被點亮。
一眼望去，風中搖曳的全是橘黃燈火，可在蘇玹眼前展開的，仍然是滿目黑暗。
在這片夜色裏，她看不到頭。
“姑娘，時辰不早了，還是早些歇下吧，明天不是還要去寧家作客嗎？”
青蕪在一旁看著蘇玹朝窗外又發了好久的呆，眼看時辰不早，明天又要出門，實在耽擱不得了，所以才硬著頭皮上前出聲提醒。
“就這麽晚了？”
蘇玹還有些愣神，先前往外看時不還是太陽將將落下嗎，怎麽現在就已經這個時辰了。
“對了，蘇姝呢，她回來了沒？”
“已經回來了，亥時初左右三爺就派人去李家把三姑娘給接回來了。”
蘇李氏現在仍然在明瀟院“靜養”，沒有主母在旁，獨自出去赴大宴是不可能了，但小兒女間的來往卻是允許的。
像今天這般李家姑娘邀請蘇姝去府上作客，蘇遠雖然不喜，可也不會太過阻止。
少年間的情意，畢竟也算得上是在帝京建起的另一種人脈。
並且得益於上一次的風波，現在蘇遠對蘇玹和蘇姝雖不可能真的一視同仁，但最起碼表麵上看著是個樣子了。
以後蘇玹在外的人情來往，想來大多都可以自己做主。
這對她而言，也是一個極大的收獲。
也不枉她和蘇家成為了北五胡同的一次笑話。
蘇玹想得有些遠了。
青蕪叫了她好幾次，她才聽見。
“行吧，安歇了，明日記得早點叫我起來準備，事情還多著呢。”
青蕪一麵替蘇玹更衣一麵應下，心裏卻想到了這次請她們去作客的那位寧家姑娘。
按說蘇玹與寧姑娘的交情也是清淡如水的點頭之交，並無太多來往。平常像這樣的邀約，蘇玹都是推拒謝絕為多的，可這次她居然一反常態的應邀了。
更何況此次寧姑娘邀請的人裏還有陳清蕊。
蘇玹對她居然也不再規避了，這才是讓人吃驚的地方。
要知道最近經她手拒絕過的陳家帖子那真是不少。
等到了寧家兩人見麵時，難道不會尷尬嗎？
青蕪心裏有些打鼓，可服侍蘇玹歇下的動作卻不拖遝，偏院裏的燈火不一會兒也都暗了下來。
除卻院子裏幾盞琉璃風燈外，其餘都是夜色下的樹影婆娑。
是夜，蟬鳴不止。
星雲密布，天際在黑暗過後漸漸明亮。
早就醒來的青蕪掐著時間叫醒了蘇玹，盥洗梳妝，綰發更衣，等一切都妥當登上馬車駛出大門時，已是巳時左右。
“二姐姐這是要去哪裏啊？”
馬車裏剛想再睡個回籠覺的蘇玹微微一怔。
然後車簾才慢慢掀開。
“自然是要去寧家了，三妹何必多此一問？”
馬車外，扶著蘇姝的抱月就是一愣，幾乎不敢相信這話是從蘇玹口中說出來的。
而與之相比，蘇姝卻就再淡定不過。
“也不怪妹妹多嘴問了這麽一句，二姐既是要去寧家，那我們姐妹二人同路，若是分開到達怕會被別人笑話的，不如二姐等一等小妹？”
蘇姝微微的笑著，眼彎彎的欣賞著蘇玹那一閃而過的驚訝。
既然是要去寧家作客，之前蘇玹肯定已打聽過蘇姝並沒有受到邀約了。
可此時看著眼前巧笑倩兮的人，蘇玹扶著車窗的手還是忍不住的緊了緊。
“這麽巧啊，可之前怎麽沒聽說三妹也收到了寧姑娘的帖子？”
“還不是多虧了舅母。”
李家？
蘇姝看著蘇玹的眼睛，白皙的下頜微不可見的仰起。
“本來我與寧家姑娘的確不怎麽熟識，但耐不住舅舅家與寧家有舊啊，那日舅母又恰巧去了寧家赴宴，一聽寧夫人說起自家姑娘想要邀幾個同齡女孩過府賞花嬉耍，便主動開口提了提小妹的名字，寧夫人也是太過客氣，前天就讓寧姑娘親派眼前人來下帖了。這等盛情，小妹實在連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呢。”
盛夏江花燦爛。
一樹花影後，蘇玹抿了抿唇，黑色的瞳孔裏倒映出的是蘇姝那掩都掩不住的得意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