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青山外
這次蘇姝一反常態的安靜待在紫蘿齋內，這不讓人奇怪都難。
隻是在蘇李氏麵前，她卻仍與以往一般，與蘇李氏一起商量蘇墨回來後該怎麽給他好好進補，新衣又該多做幾套等等。
所以其他人看她才會覺得沒什麽不同。
這些青蕪也不懂，可看蘇玹沉思無語，她也不打擾。
午後時光懶散，蘇玹想著想著不知不覺間就也睡了過去。
青蕪見狀就輕輕一笑，手上的動作沒停，羽扇扇出的微風替蘇玹祛除了不少初夏的悶熱。
這幾日天氣炎熱，大家的胃口都不怎麽好，下午晚飯也多是涼菜、素菜，肉菜反而不見幾個。
也就是這些清脆涼爽的小菜，讓蘇玹好歹還能吃下小半碗飯去，不然恐怕她是連筷子都懶得動幾下的。
飯畢，蘇玹盥漱後，青蕪就攙著她到院子裏去散食，剛好轉到一半時，院外卻有人來送信，蘇玹示意青蕪過去看看，而她自己則是走到了一株還未開放的石榴樹下暫歇。
“姑娘，是寧姑娘派人送來的書信，想必是有回話了。”
青蕪回來把書信遞上，蘇玹接過打開，笑道：“毓姐兒這次怕是被我嚇到了，本來都已斬釘截鐵地說了不去，哪知一回頭又反悔說要同她前去，看她這語氣，怕是得好奇壞了。”
青蕪說道：“寧姑娘是個急性子，怕都等不及要見姑娘好好問一問了吧。”
“你對她也是真了解，她已經約了我明日到醉雲樓一見。”
蘇玹笑著把信給了青蕪，讓她看見上麵寧毓迫不及待要邀她相見的急切。
“這也好，早點把此事定下來才能安心，青蕪你現在就去安排吧，我們明天到醉雲樓走一趟。”
“是，姑娘。”
一宿無話，等到次日清早，蘇玹便起來準備，梳洗更衣，用過早飯後，她就帶著青蕪和幾個丫鬟婆子出門了。
雲重帶著兩個小廝趕車，待到達醉雲樓時，果就見寧家的馬車已早到一步，就停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蘇玹暗暗搖頭笑了笑，就扶著青蕪的手下車，進了醉雲樓。
“你怎麽最近都比我早來一步，以往可是很少見啊。”
“少來，你可別和我打馬虎眼，趕緊過來坐下，好好與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蘇玹一進雅間，就被寧毓拉著坐到了桌旁，茶也早就沏好，寧毓早擺足了今天你要是不把事情交代清楚，那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陣勢。
蘇玹好笑，也不掙脫，就依她的意坐到了旁邊，端起茶碗輕抿。
“其實也沒什麽，不過是蘇姝不知從哪得知齊夫人要邀你去赴齊二公子的生辰宴一事，並且還知曉齊夫人允了你可帶三五好友同去，她便來讓我向你求這一個好友位置。”
“她哪來那麽大的臉，我和她何時成的好友，我自己怎麽不知道。”
“別氣，我也是這麽對她說的，但她卻不依，反而說起了陸姑娘的事，說是知道我最近與她來往過甚。問我，若我三叔父知道此事會不會高興。”
“她這是在威脅你？”
“可不是，我哪會受她這種氣，當下便駁了她的話，後來也改變主意了唄。”
“好，駁得好，這下該我稱心如意了，有你和清蕊陪我一起去齊府赴宴，那我還怕什麽。”
寧毓大笑著說道。
蘇玹卻又輕抿了一口茶，問道：“陳姐姐那天也答應了要與你同去？”
“那是。”寧毓開心的很，“我一和她說，她便同意了，哪像某些人，任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都不鬆口，要不是有個‘好妹妹’，恐怕現在都還不會改變主意呢。”
“我聽你這語氣怎麽好像是還在生我的氣啊，那既然如此，要不我還是不與你……”
“不過算啦，我一向大人有大量，既然你都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那我就原諒你吧。”
完全不給蘇玹說下去的機會，寧毓一臉正氣的打斷她道：“等幾日後齊二生日時，我便派人去把你和清蕊接過來，我們一起去齊府赴宴。”
“嗯，好。”
蘇玹笑著點頭同意，也不再和她貧，反而忽然道：“隻是話是這麽說，但如果蘇姝知我去齊府赴宴卻不帶她，日後向我叔父告發時，他的責難我怕頂不住。”
“那怎麽辦，你不會是想讓蘇姝也一起去吧？”
蘇玹不說話，就笑望著她。
寧毓一臉的黑線，最後卻也無法。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到時再帶她一個，行了吧。”
“多謝寧二姑娘！”
兩人對視一眼，忽地就都笑出聲來。
此事定下，蘇玹也能稍稍放心一些，二人彼此笑鬧一番就也把此事揭過，反倒說起了齊二生辰宴之事。
“齊二郎真是好大的麵子，他生日那天不僅大半個京城的王公子弟都會去，且齊夫人為他所辦的晚宴也極其盛大，隻青靈玉都不知用了多少。”
“到時專為他在湖心上所建，用來設宴的亭台肯定非比尋常，我們可真是有眼福了。”
蘇玹也感歎，“齊家果然好大的手筆，竟為此專門在湖心上搭建一個高台，聽說那齊府中的澄湖本就大得驚人，想必這亭台建好後也不會太小。”
寧毓齜了齜牙，撇嘴道：“何止不會太小呀，簡直是大的嚇人。”
自踏春後她也不是第一次去齊府了，澄湖中正在修建的亭台樓閣她可是已見過不止一次。
那規模著實是驚人啊。
“經你這麽一說，我也好奇起來，隻等那日親到齊府去好好瞻仰一番。”蘇玹笑著說道。
她是真的很期待齊二生辰宴那天快點到來。
……
……
與寧毓分別，蘇玹就回了蘇家。
但在二門處下車後，她卻又不急著回偏院了，反而是腳步一轉，到了明瀟院附近的花園。
在那裏沒等多久，就見到緩步而來的蘇姝。
“哦，三妹妹這是從哪裏來呀？”
“你怎麽會在這兒。”
蘇姝頗有些驚詫的看著蘇玹，她不是又出門去見寧毓了嗎，怎麽會這麽快回來，還出現在這裏。
“妹妹這說的什麽話，我在這裏自然是要去給三叔母請安的。”
“那姐姐可是真孝順呢，去的時候不親自來向娘親通稟，等都出門玩了一圈回來，反倒是記得來給娘親請安了？姐姐這般孝順，可真是讓人自愧不如。”
“三妹妹謙虛了。”
蘇玹微微一笑，居然也不反駁，蘇姝臉色沉鬱一瞬，但隨即便恢複正常。
眼看著就要直接繞過蘇玹，不欲再與她多做口舌之爭時，蘇玹卻突然又開口了。“對了，你上次不是還專門來與我說，要隨我跟著毓姐兒一同去齊府赴宴嗎？”
蘇姝腳步立刻就是一頓，然後轉身看著她就道：“姐姐為何又突然提起此事，難不成是改變主意了？”
“這倒沒有。”
望著蘇姝原本亮起的眼睛瞬間又暗了下去，蘇玹才又道：“不過現在好好想想，這的確是一個很難得的機會，就這麽丟棄很可惜啊。”
“二姐姐說的是，齊府設宴哪是常人能去的，姐姐既然有這個機會，那自然是不能隨便浪費。”蘇姝連忙勸道。
“妹妹說的這些我自然都知道。”
蘇玹麵上忽然就顯出些為難來，“可就像上次說的，三叔父可是再三嚴令過我不許與齊二公子，或齊家的任何人來往，我如果同毓姐兒去了齊家赴宴，等叔父知道了，那我豈不……”
話說到這裏，蘇玹就不再說了，但未盡之語蘇姝哪能不明白。
頓時她也有些語塞起來。
麵對蘇遠，蘇姝也是怵的。
她先前之所以敢那樣慫恿蘇玹，一是她刻意忽略了蘇遠回來後的結果；二是就算蘇遠回來了，那這後果也不需要她來背，全是蘇玹自己的事情。
可現在蘇玹把難題又拋回給了她，那一切就不輕鬆了。
蘇姝半晌沒說話，蘇玹也不催她，反而是安靜的在一旁賞著剛開的薔薇花等她。
隻是蘇玹等了許久，卻都不見蘇姝有什麽回應時，她更是直接帶著青蕪先一步去了明瀟院給蘇李氏請安。
蘇李氏對蘇玹向來沒什麽好臉色。
她去請安，蘇李氏冷嘲熱諷夠了便趕她回去，不多留她一刻。
蘇玹告辭離開，剛踏出房門，就與進來的蘇姝碰了個正著。
蘇姝微愣，蘇玹挑了挑眉，但兩人都沒多說什麽，隻是各自見了一個禮就分開了，蘇姝往屋內走去，而蘇玹則是向著院外離開。
“姑娘，看三姑娘這樣，是不是不會答應啊？”青蕪扶著蘇玹回到偏院，進了正屋更衣後，就坐在她身邊打著扇問道。
“不會的，你來蘇家也許久了，對蘇姝還不了解嗎。”
天太熱，蘇玹不想蓋被，但她才剛剛掀開一個角，青蕪的手卻已經伸過來替她又給掖了回去，蘇玹小臉頓時一冷。
可青蕪才不怕她呢，繼續問道：“怎麽說？”
蘇玹冷冷道：“蘇姝向來就有主見，小時候便是隻要她拿定一個主意，那旁人就很難讓她改變，就算明知事不可為，她能暫時隱忍，但隻要見到一絲曙光，她便不會放棄。”
以前是盡力攀扯著她撕咬。
而現在嘛……
盡管此時她還不知道蘇姝為何要去齊府參加齊二的生辰宴。
但她隻需有這個意願，那便是蘇玹想看到的。
反正現在條件她也已經告訴蘇姝了，想讓自己帶她去齊府赴宴，那就得把日後蘇遠的怒火背下。
不然她是不可能會點頭的。
接下來要怎麽選，那就是蘇姝自己的問題了。
“中午在醉雲樓被毓姐兒鬧著，吃得茶點多了些，晚飯就隻用煮碗紅豆粥便行，我先睡一會兒。”
“是，姑娘。”
蘇玹睡下，青蕪出去張羅，時間過得很快，天色黯淡下來時蘇玹才醒。
因為早就吩咐過了，所以紅豆粥已經準備好，一直在小灶上溫著，等蘇玹梳洗好後，青蕪便親自端了上來，伺候她用晚飯。
今天晚上有些小雨，窗外風不大，但伴著雨可就寒氣逼人了。
青蕪想去把窗戶關上，可卻被蘇玹給攔住了，“現在已入夏，天也熱了，就讓它開著吧，無事的。”
猶豫了一會兒，青蕪還是隨了蘇玹的意。
這會兒天的確是已經熱了起來，隻開一扇邊窗根本解不了屋內的悶熱，蘇玹又貪涼，室內冰盆不能多放，窗開著就開著吧。
隻是等挑些時候，這窗紗是該換了，等換上薄翼的窗紗時，這窗屜不起也能通風些。
晚膳蘇玹向來用得少，今晚也是一樣，喝了小半碗的粥後她便停下，讓人把食物都撤了下去。
青蕪端上茶來，蘇玹漱了口，然後又飲了些橘皮水後，才起身到院子裏散食。
“今天出去轉轉吧，白日裏回來時，我看薔薇花都開了。”
“好，日日都在院子裏，想怕姑娘也膩了，我們就到外麵去逛一逛吧。”
前麵兩個丫鬟提著風燈引路，青蕪扶著蘇玹慢慢的走，這片地偏，往來也沒什麽人，景致並沒有什麽出彩處。
隻是隨意走走倒也不必計較什麽，而且四周安靜，沒有擾人的聲響，這就很合蘇玹的意了。但才剛那麽想，沒過多久，居然就在前麵看見了一個意外來客。
“妍姐兒？”
“大姑娘。”蘇妍身後的乳娘、丫鬟連忙給蘇玹請安，可就蘇妍仍怯生生的躲到了她乳娘身後，隻露出兩隻大大的黑眼睛看她。
“四姑娘，快出來給大姑娘見禮。”乳娘低聲對她身後的蘇玹說道。
可蘇妍卻根本不聽，小小的身子固執地藏在後麵，不論乳娘怎麽喚都不動。
“算了。”最後還是蘇玹開口，“妍姐兒身子骨向來不好，又才剛大病初愈，這會怕是累了，就都隨她吧。”
蘇玹的小身板已經算偏弱的了，但蘇妍比起她來可真是更勝一籌。
這麽多年被蘇遠和白姨娘拿無數的珍藥補品養著，可身體卻依然差得很，多走兩步都能小臉發白。
往昔也都是被白姨娘給帶在春凝院內，一年到頭外人都見不到她幾麵的。
蘇玹對這個四妹妹可真是不熟得緊。
剛剛突然一見到她時，她還誤以為是哪個管事婆子家的兒孫被她們帶進來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