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趙建恒死了
沈玥雙眼緊閉,呼吸平穩,很明顯已經沉沉睡去。
許紹城失笑。
明明剛剛還信誓旦旦地說自己不困。
大騙子。
明明說好了,不會忘記他。
他艱難地抬起右手,想要狠狠地揉一揉她的頭,卻又在距離她兩厘米的地方停下。
他的手指一點一點地蜷起,直至握成拳。
算了,讓她好好睡吧。
突兀的手機鈴聲打破了兩人之間難得的和諧。
沈玥一個激靈,迅速坐直了身體。
她睡眼朦朧地摸出手機,想找到停止鬧鈴的按鈕,卻發現屏幕上顯示的是一串號碼。
她下意識地點了“接聽”。
電話那頭是負責趙建恒的護士焦急的聲音:“沈小姐,你現在能來一趟醫院嗎”
想起上一次的遭遇,她狠心地拒絕:“抱歉,我現在沒空。”
護士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她的身體瞬間冰涼:“趙建恒去世了”
“轟”的一下,腦子裏仿佛有什麽炸開。
沈玥愣了好幾秒,不敢置信地問:“什、什麽”
護士重複一遍:“趙建恒去世了,就在半個小時前。”
“為什麽”
她記得護士說過,趙建恒隻是半身不遂,沒有生命危險。
所以,他的突然離世並不尋常。
護士的音調降了下去,聲音還有點兒抖:“他是自殺的從病房的窗戶跳了下去他的父母和弟弟下午就走了,我也沒他們電話,隻能找你”
沈玥一驚,“他不是都半身不遂了嗎怎麽還能跳樓”
“他隻是腰部以下不能動。警察猜測,他應該是用手在地上撐著爬到窗邊的,而且靠近窗台的位置還放了一把椅子,他借助這個爬上窗台,然後”
一躍而下。
沈玥的呼吸逐漸不穩,眼前也變得模糊。
她恨過趙建恒,最恨的時候,甚至想過讓他去死。
可是這一份恨意在得知他出車禍癱瘓以後就漸漸消弭。
既然他和梅冰都已經得到了該有的懲罰,她也不必再執著過去。
所以現在趙建恒死了,她不僅沒覺得高興,反而還有點難過。
那種聽到自己認識的人去世的時候,都會有的難過。
“他自殺的理由呢”沈玥能想到很多,但無法確定究竟是因為什麽。
“這個警察還在調查,他好像沒有留下任何類似遺書的東西。”護士說。
沈玥沉默了。
護士又問一遍:“你現在是真的沒辦法過來嗎”
沈玥將手機握緊了一些,“我在落星山。”
下山的纜車早已經停運,就算她願意去,此刻也去不了。
更何況,她不想再被卷進這些糟心事裏。
她很確定,隻要她露麵,趙家的那些人就不會放過她。
“那好吧。”護士顯然很失望,“哦對了,剛剛警察跟我要了你的手機號,可能不久以後也會聯係你。”
這個沈玥倒能夠理解。
畢竟發生了一樁命案,她作為趙建恒的妻子,自然要接受調查。
“好的,謝謝你了。”
掛了電話,她發現許紹城在看她。
他們倆離得很近,剛才她與護士通話的內容,他聽得一清二楚。
“你要去嗎”他問。
“不去。”沈玥回答得沒有一絲猶豫。
許紹城鬆了一口氣。
但他又不死心地追問:“因為沒有纜車”
“有纜車我也不去。”沈玥揩去從眼角溢出的點點淚水,麵無表情地說。
他的葬禮她多半也不會出席為了不麵對他那群難纏的家人。
看到她的眼淚,許紹城的一顆心又沉了下去。
“他死了,你難過嗎”
“有一點。”沈玥很坦誠,“好歹夫妻一場。”
許紹城冷哼:“什麽夫妻一場你別忘了,你這個好老公可是背著你在外頭搞大了別的女人的肚子”
他的陰陽怪氣讓沈玥反感,“能不聊這個麽”
這件事本就是她的一個瘡疤,再加上趙建恒剛剛去世她不喜歡說死人的壞話。
許紹城的臉更臭,語氣也更差:“你倒是對他死心塌地”
沈玥想起身離開,餘光瞥到他手背上的針頭,生生忍下了這股衝動。
之後她背過了身去,低頭玩著手機,再沒跟他說過一句話。
許紹城很難受。
這樣的難受,比發高燒還要折磨他無數倍。
他知道她在生氣,可他拉不下臉去跟她說一句軟話。
兩人就這麽對峙著,直到她的鬧鈴響起。
沈玥回頭看一眼他頭頂上的吊瓶,裏麵的藥水已經到了瓶頸。
她給醫生打電話:“快吊完了。”
醫生很快趕來,給許紹城拔了針頭。
“你幫他按一下。”他扯了一團棉花交給沈玥。
許紹城的手背上已經冒出來了一滴血,沈玥連忙用棉花按住針眼,許紹城順勢將她的手握住。
沈玥被他的舉動嚇到,下意識地掙脫了他的手。
許紹城沒有撒謊,高燒讓他的身體軟綿無力,壓根就使不出多大的勁先前那一下隻是他在那一個瞬間的應激反應,所以他現在沒法將她的手握緊。
沈玥的手一鬆,棉花就掉到了床上,針眼處又有殷紅的血潺潺流出。
“幹什麽呢你們”醫生瞪沈玥一眼,“不是讓你給他按好了嗎你是想讓他失血過多而死是不是”
“死”這個字眼讓沈玥無端有些慌亂,也有些恐懼。
她重新撿起棉花,緊緊地壓在了許紹城手背的針眼上。
這一次許紹城再握她的手,她一動不動。
醫生給了沈玥一支體溫計,吩咐她:“沒事兒的時候就給他量一量,要是他夜裏還燒得厲害,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沈玥已經預感到:她將度過一個漫長無眠的夜晚。
許紹城的血止住,卻仍沒有要放開她的跡象。
沈玥沒什麽需要顧忌的,直接抽回了手。
許紹城的眼神轉暗。
“對不起。”在經過了一番心理掙紮過後,他終於說出了口。
沈玥驚詫地瞪大了眼。
她從未想過能從許紹城的嘴裏聽到這三個字。
先前的憤怒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心虛,還有恐懼。
許紹城幾乎沒向人道過歉,此刻也不自在極了。
他低下了頭去,聲音小到像是在囁嚅:“我沒有諷刺你的意思,我隻是覺得,你沒必要替那種人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