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董婉喻也沒推拒，她看得出這公主並沒有惡意。長寧公主與董婉喻一路走著，給她介紹這禦花園中的一景一物，就像個熱情的主人一樣。
兩人走累了，在一處水榭中坐下休息。虎娃鬧著要去水邊看錦鯉，董婉喻讓奶娘帶他去看，並仔細叮囑奶娘一定要照看好虎娃，別讓他貪玩掉到水裏。
“我看吳媽媽也是個細心仔細的人，不如吳媽媽也去看著些。”司懿汐突然對董婉喻身邊的吳媽媽笑著說道。
吳媽媽也是個識趣的，知道長寧公主這怕是要將她支開，於是道：“夫人，那我過去看看。”
“恩，你去吧。”董婉喻點點頭。
見吳媽媽走了，司懿汐這才低聲說道：“衛夫人可知為何慧貴妃會宣你與孩子進宮？”
“不知，還請公主賜教。”董婉喻看向司懿汐。
“聽說長樂公主身邊的高媽媽悄悄進宮見了皇上，狀告定國公通敵叛國。皇上雖並未信，但也不是沒有疑心，衛夫人還是小心為上。”司懿汐低聲說著。
“多謝公主提點，隻是不知為何公主要這樣做？”董婉喻疑惑。
“我是天之驕女嬌生慣養慣了，可受不了蠻族的生活，衛大人可是幫了我大忙了。不過我能做的也僅此於此了，以後如何你們好自為之吧。”司懿汐說話很是爽利，也不拐彎抹角。
“多謝公主。”司懿汐的脾氣很是對董婉喻的胃口，而且看得出她是善意，董婉喻也是感激的，對她的印象好了不少。其實皇家公主，也不隻是長樂公主那樣麵目可憎之人。
“最後再給夫人一個忠告，吳媽媽可是皇上母後身邊的老人了，從小看著皇上長大的。如是皇上與定國公府有了衝突，她會如何選擇還真不好說。”司懿汐見董婉喻似乎很倚重吳媽媽，不得不提醒。
“我記住了。”董婉喻心中一驚，吳媽媽對她也是忠心耿耿，她都忽略了吳媽媽與皇上之間還有這層關係。之前司永沛見到吳媽媽，也是很敬重的樣子，而吳媽媽對這小主子，也是一樣的敬重。
董婉喻實在不願意懷疑吳媽媽，但是現在局勢不明，若是司永沛真的與衛紹霆鬧翻了。吳媽媽和張媽媽到底會如何抉擇？畢竟當年她們也是受過先皇後恩惠的，這些忠心耿耿的老媽媽不可能不念舊情。
董婉喻聽了司懿汐的話，不免有些心事重重。吳媽媽和張媽媽如今都是自己倚重的左右手，自己暫時還離不了她們。青桂之前說要回來伺候她，她想著小兩口剛新婚讓他們好好過過自己的小日子。而且王媽媽還等著抱孫子呢。
這日用晚膳時，司永沛也來了。董婉喻怕小虎娃搗蛋，並沒帶他來與薛盈一同用膳。見到司用沛時。她更是慶幸自己的決定。
司永沛倒是沒有提起衛紹霆的事。隻是問了問她家中可好，小虎娃如何等，一些不痛不癢的話題。董婉喻也一一作答，隨後司永沛也問候了吳媽媽幾句。
這日夜裏，心事重重，又有些認床的董婉喻失眠了。輾轉反側大半夜，這才迷迷糊糊睡著。隻是這夜她又做夢了，夢裏的場景卻不是她所經曆過的。
夢裏，董婉喻夢見了自己的靈堂。靈堂內一片冷寂，白色的沙綾隨風搖擺，頗有幾分寂寥的鬼氣森森。靈堂之後，黑色的巨大棺木半開著。
董婉喻上前，透過棺蓋的縫隙。看到自己滿是死氣，有些發黑的臉。董婉喻自己被嚇了一跳，差點沒尖叫起來。自己看著自己的屍體，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這時一陣風從門口傳來，靈堂內的白綾翻動。衛紹霆一身黑衣。腳步沉重地走了進來。他先上了香，又燒了不少紙錢。之後他臉色陰鬱地在靈堂前站了許久，久久沒有說話。
靈堂內一片寂靜。靜得有些可怕。就在董婉喻以為衛紹霆也許就會這樣站到天亮時，他才歎息一聲說道：“也許你就不該嫁過來，你太單純侯府並不適合你。不過你放心，你的仇我會替你報的。”台序他圾。
董婉喻一愣，呆呆地看著衛紹霆，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侯爺。”這時劉媽媽走了進來，恭敬地喊了一聲。
“既然來了就上柱香吧。”衛紹霆依然看著靈堂上董婉喻的牌位，沒有施舍她一個眼神。
“是。”劉媽媽上前上了香，又燒了不少紙錢，給董婉喻的牌位磕了三個頭。
董婉喻看著劉媽媽，從她眼神中捕捉到一絲不情願，還有鄙夷。董婉喻怒意上升，人死為大，而且她還是主子，她不知道誰給劉媽媽的膽子。
衛紹霆看著劉媽媽磕完頭，冷冷說道：“劉媽媽，我自問一向對你不薄，以後你就離開侯府去莊子上與秦管事好好過日子吧。”
“侯爺您這是什麽意思？”劉媽媽看著衛紹霆，一臉的不可置信。
“董氏再怎麽樣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做過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衛紹霆冷聲道。“你明日就離開吧，以後不用回來了。”
劉媽媽一臉沮喪，悲傷的神色。她的嘴巴開開合合，最終什麽話也沒有說出來。
董婉喻看向劉媽媽，自己要見侯爺這老婆子卻百般阻撓。直到她死，都沒能見上衛紹霆一麵，隻是將她打發到莊子上未免太便宜了些？自己死前的一幕幕此時清晰顯現，董婉喻滿是恨意地看著劉媽媽。可是她現在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看著劉媽媽頹然離開。
劉媽媽離開後，靈堂又恢複了寂靜。沒多會衛景明走了進來，向衛紹霆說道：“侯爺，董詩雅已因流產血崩而亡。”
“是他們下的手嗎？”衛紹霆沉聲問。
“不是，據說是夫人臨死前做的手腳。”衛景明道。
“唉——若是她真有那手段，如今也不會躺在這了，終歸是我對不起她。”這已經是衛紹霆今日第二次歎息了。
董婉喻聽說董詩雅死了，心裏一陣暢快，有種親自報仇的爽快感。隻是她卻越來越不明白衛紹霆了，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侯爺，對方可能要下手了。”衛景明一臉凝重。
“知道了，準備一下，是該到收網的時候了。”衛紹霆說著，臉上一片肅殺之意。
“是，屬下知道。”衛景明領命離去。
衛紹霆又站了一會，這才轉身離去。董婉喻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裏一片酸澀。她跟在衛紹霆身後，想要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是她走到靈堂門口就被一道無形的力量給攔了下來。
董婉喻走不出去，隻能看著衛紹霆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她就孤零零一個人呆在靈堂內，看著棺材被封上，被人抬了出去，也許是要去下葬的。
隨後夢裏的場景變了，雖然還是在侯府，但四周都是火光衝天。昔日繁華的武定侯府如今被火舌包圍，熊熊火焰幾乎染紅了京城的天空。
董婉喻站在烈焰中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她似乎是魂體，感受不到大火的炙熱。也不知道衛紹霆此時如何了，董婉喻焦急不已。
她往衛紹霆居住的武烈堂奔去，想要看看衛紹霆到底如何了。這次她順利離開了被火舌吞噬的靈堂，她在府裏狂奔，一路上她都沒有看到有人起來救火，或是奔逃的人群。
隻能偶爾看到正被大火燃燒的屍體。，武定侯府似乎變成了一片死域，在一片烈焰之中武定侯府一點一點消失。那些曾經的記憶與輝煌隨著火焰，化為一縷縷黑煙，滾滾騰空而起，消失在紅色的天空中。
董婉喻聽著周圍劈啪的木頭被燒的暴烈聲，聽著那一聲聲房屋被燒的倒坍聲，心一點一點往下沉。她一直沒有找到衛紹霆，不知他是離開了府邸，還是已經被掩埋在哪一幢房屋之下。
“紹霆你在哪裏，你應我一聲啊——”董婉喻難過得哭了起來，她就像被整個世界遺棄了一樣。這個世界隻有她一個人，她在大火中看到已經被燒了一半的衛總管。心更是沉了下去，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紹霆你在哪裏？”董婉喻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在火海中徘徊。她走不出侯府，也走不出這一片死亡地帶。
董婉喻哭著從夢中驚醒，夢境真實得似乎發生過一樣。這些場景都是不存在於董婉喻記憶中的，她不知道這些是不是真的發生過？
不過有了花雲初那次的夢境，董婉喻覺得這也許是真的。但是她有太多的不明白，衛紹霆是否還活著，武定侯府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衛紹霆說要給她報仇，侯府最後發生的一切是不是與此有關。董婉喻覺得頭痛無比，事情複雜得超出了她的理解範圍之內。對了，還有衛紹霆說的收網，他這是要對付誰？
前世發生的一切都超過董婉喻的認知，她的死似乎並不是單純因為董詩雅？董婉喻一直在思考著夢境中看到的一切，在宮裏這幾日顯得心不在焉的。小虎娃見董婉喻時常發呆不理他，不高興的狠狠揪了董婉喻的頭發一把。
董婉喻痛得倒吸一口冷氣，怒瞪著撅著嘴?著腮幫子，滿臉不悅的小虎娃。小虎娃見董婉喻怒視著他，一臉委屈得快哭的模樣控訴道：“娘壞，不理虎娃。”
看到兒子委屈的小模樣，董婉喻的怒氣頓時消了不少。吳媽媽將這一切看在眼裏，不禁上前詢問道：“夫人，你可是有什麽心事，這幾日你都有些反常。”
“吳媽媽，你說人會夢到自己上輩子的事嗎？”董婉喻有些愣神地反問。
“夫人這是做噩夢了？”吳媽媽委婉地問道，意思是不信。
“是啊，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噩夢。真的就像發生過一樣，我夢見我死了，武定侯府變為了一片火海。”董婉喻想要找個人說說，不然自己一定會被憋瘋的。
“夫人多慮了，如今已經沒有了武定侯府，隻有定國公府，而夫人也還活得好好的。也許是夫人心事太多，這才有了這樣的夢境。”吳媽媽婉言開導她。
“是啊，我都忘了，侯府如今已經是定國公府了。”她已經改變了很多事，她夢裏的景像也不會再出現。那她如何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董婉喻鑽入牛角尖，有點出不來的感覺。
吳媽媽皺眉，夫人明顯思慮過重，這樣下去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紹霆率領大軍一路回來，到達京城之後卻得知董婉喻帶著孩子進宮陪伴慧貴妃了。衛紹霆眼眸沉了沉，梳洗一番之後進宮麵聖。與衛紹霆一起進諫的還有此次參戰的一些高級將領，司永沛說了一番讚揚的客套話，之後開始封賞有功之臣。
霍家兄弟功過相抵，險險保住了自己的職務。衛紹霆因擅自行動攻打鷹族一事，也是功過相抵。不過司永沛另外賞賜了一些金銀，但這些也遠遠不如鷹族與阿姆達族上繳的貢品。
其餘將領都受到了封賞，皇上還下令設宴款待此次征討大軍。並在宮裏設了晚宴，為凱旋而歸的將領們接風洗塵。封賞結束之後，衛紹霆私下求見了司永沛，將手中兵權交出。沒有戰事時，他依然隻做那個沒有兵權的空職務。
隻是這樣或許一年兩年可以，但脫離軍營的時間久了，或許以後也沒法帶兵打仗了。衛紹霆對此也沒多在意，若是到時候命都沒了，還提什麽保家衛國。
對於衛紹霆交出兵權，司永沛很是滿意，對衛紹霆的疑心減少了些。隻要他手中沒有兵權，其實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
衛紹霆交兵權時，司永沛假意推拒了一番，最後還是將兵符收下。之後司永沛告訴衛紹霆，董婉喻和虎娃在宮裏陪伴慧貴妃與四皇子，既然他回來了就把人接回去吧。
見司永沛終於放心的放人，衛紹霆也不耽擱，立即去慧貴妃那裏接董婉喻母子。
棲梧宮偏殿，董婉喻知道衛紹霆回來了正抓緊時間讓小虎娃溫習叫爹。小虎娃坐在地上厚厚的地毯上，周圍放著他心愛的小玩具。他的小胖手中抓住小木劍，揮舞的正歡。隻是他娘老是打擾他。不讓他好好玩。
“虎娃，來跟娘叫爹。”董婉喻坐在小虎娃對麵，認真教他。
虎娃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又把注意力轉到玩具上。董婉喻伸手捏住他的小木劍，說道：“虎娃叫爹。”
虎娃不滿地看了董婉喻一眼，使勁想要將小木劍抽出。可是使了半天勁那木劍紋絲不動。小虎娃急了，不滿又委屈的看著董婉喻。“娘，放放。”
“叫爹。”董婉喻一臉堅持。
小家夥努力無果後，終於不甘不願的喊了一聲：“爹。”
董婉喻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放開他心愛的小木劍。
衛紹霆過來剛好看到這一幕，他眼底盈滿溫柔。“我來接你們回家了。”
董婉喻聞聲回頭，看著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衛紹霆，他一身戎裝英姿煥發。一年多未見，此時見到董婉喻才發現，自己對他竟是如此思念。此時千言萬語。最後隻化為了激動的一句話：“你回來了。”
“恩，我來接你們回家。”衛紹霆點點頭，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小虎娃偏頭打量著這個剛出現的男人，明顯已經認不出自己爹了。董婉喻趕緊抱著虎娃，讓他叫衛紹霆爹。
虎娃看了看董婉喻。又看了看衛紹霆，猶豫了一會才軟軟糯糯的喊了一聲：“爹。”
“乖兒子，都長這麽大了。”衛紹霆走上前。伸手從董婉喻手中抱過長大不少的兒子。記得自己剛離開時，這小家夥還是小小一點。也許真的是父子天性，小虎娃任由衛紹霆抱著，一臉好奇的打量著他。一雙小胖手好奇摸著他身上的亮閃閃的鎧甲。
吳媽媽等人此時也不用交代，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府。他們這邊準備著，董婉喻去向薛盈辭行。薛盈也不挽留，人家好不容易一家團聚了。
一家人回到家裏，有種久違的感覺。小虎娃依然被衛紹霆抱著，小家夥回到家顯然十分興奮，掙紮著要下來自己走。衛紹霆將他放到地上，就見他咯咯笑著，跌跌撞撞往自己住的院子跑去，奶娘和照顧他的丫鬟們趕緊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