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算了?
還未來駙馬一家子呢?也不知道誰家眼瞎或是豬油蒙了心,要娶這麽一位祖宗回去,大概用不了兩年就能把全家都禍害完了吧。
長公主嘴角微微一撇,但看著太後那張老態龍鍾的臉和滿是疲憊灰心的神情,她就算不給皇帝弟弟麵子,也舍不得讓老母親再為了這事寢食難安。
老人家嘛,年紀大了,金錢權勢都不缺,唯一的希望大概就是一家人能夠整整齊齊,無病無災了吧。
長公主隱晦地看了排排跪在地上的母女倆一眼,眼睛微眯的弧度幾乎讓人無法察覺。對這樣的結果,她其實早就有心理準備。要如何應對,她也成竹在胸。
麵子嘛,當然還是要賣一賣的,隻不過相應的條件該提還是要提。至於她點了這個頭表示不追究,也不過是明麵上大家睜隻眼閉隻眼得過且過,私底下她想怎麽做……還有誰能知道呢?
她可不是這對沒頭腦的母女,找個刺客還要人家寫契約,生怕別人查不到跟自己有關似的直接塞在了床底下,哈,她的女兒會在這種人手中翻車,簡直是個恥辱。
不過她是個說話算話的人,既然答應了皇帝要留宜和一命,她自然不會讓人動手要了她的命。
她會讓她活著,好好活著。
長公主想,隻要看到她活得不開心不快樂,活得生不如死,那麽她就滿意了。
有什麽可求情的?她原本也就沒打算要宜和這死丫頭的命嘛!
處置很快就按著她的意思談妥了。
宜和公主替皇祖母還願祈福,在慈雲居舍身侍佛三年,帶發修行。賢妃管教不力,罰俸三年。原本要降位的,但看在皇帝和太後的麵子上,也看在武定侯府曆代忠心報國的麵子上,位份就不降了,讓她陪著宜和公主一起去慈雲居吃一年素齋,清靜清靜。至於景和宮那些宮人們,要怎麽處置自有相關的人手去辦,也用不著她們這些上位者操心。
“然後呢?就這樣了?”徐蔚聽到這樣的處置結果,雖然心裏早有準備,但還是覺得十分驚訝。
她是料到賢妃和宜和公主一定會將罪過全推到他人身上,抵死不會認罪。隻是沒想到皇帝居然當真出頭去向長公主求情要為宜和公主脫罪。更沒想到,性格一向酷烈剛直的長公主竟然會咽下這口氣,真就放過了差點害死她女兒的人。
她還以為這事要兜兜轉轉,你來我往好些個回合,說不定還會在朝裏掀起一波暗流來。
甚至她還想像過長公主英姿颯颯提著把劍滿宮室追著宜和公主砍的樣子……
結果,就這樣幹脆利落,不痛不癢,不輕不重,“哐當”一下就了結了。
這也太不長公主了。
顧筠點了點她的鼻子,笑道:“你以前那麽聰明,怎麽這會偏偏就犯了傻呢?長公主是何等樣人,她能真咽下這口氣就不是十四歲就敢帶著一幫女子上陣殺敵的晉陽長公主了。哦,對了,現在該叫鎮國長公主殿下了。”
是的,因為皇帝心中愧疚,又因為長公主此番鎮守北疆確確實實的功績在身,皇帝給自己的皇姐晉了封號,從晉陽長公主升到了鎮國長公主,食邑加倍,俸祿翻番,車行儀仗全都升了個級,一品的長公主,成了為超品的存在。
駙馬薛淳跟著長公主在北疆吃了一年風沙,功勞談不上多少,苦勞是大家都看得見的,皇帝又想再給姐夫升個官兒,讓他到兵部去曆練曆練,結果被薛駙馬婉拒,隻求了皇上的恩典,毒害女兒的凶手已經伏法,就有司衙門不要再總來問訊他的老母親。如今他娘已經中風癱在了床上,身不能動,口不能言,每回一有人上門,她就瑟瑟發抖,滿麵驚恐,上頭流淚,下麵崩尿的。
皇帝看長公主點了頭,終於鬆口,此事不會再牽連薛家旁人。
但皇姐還是要討好到位的,於是恩典了她的子女。苦主昭明郡主加了千戶食邑,又在京郊賜了一座莊園,並下旨賜婚壽王,等她身子養好了,就由欽天監算個吉日,嫁到壽王府做壽王妃。薛楓也給加了個二等子爵,小小的人兒每年得的食祿可比他老子多多了。
皇帝的百般討好,長公主照單全收了,轉回頭對她娘丁太後說:“娘,您是知道我性子的,要不是怕您難過,我早就一劍捅了那個丫頭。我就是個直腸子,做不來別的女人那些彎彎繞繞的事兒,那丫頭我可以放過,但叫我再像以前那樣拿她當自己親侄女兒,是再不能夠的。至於丫頭那娘,那是個什麽樣的人兒您比我更清楚,心比天高的一個主兒。這些年若不是您壓著,皇後也立得住,後宮早不知道被她禍害成什麽樣子。便是這樣,她手裏也沒少了人命。旁的不說,單說皇上這子嗣吧。他後宮裏女人雖然不算太多,但也不少了,這麽些年,宮裏孩子能生出幾個?生下來又能活幾個?這些活下來的,親娘位高有寵的現在又還剩幾個?”她冷笑一聲說,“皇後膝下空空,貴妃她根本鬥不過也不敢去鬥,德妃就是個留發的居士,整個人都在冒香煙兒,段貴嬪為人低調,從來不爭……宮裏的皇子大概也就剩這麽幾個了吧。”
太後捂著胸口拍床沿:“夠了。”
長公主嘴一撇:“您以為我樂意說?這麽些年了,我看在眼裏,可曾跟您抱怨過一句?再怎麽說,她也是我親表妹,又是阿弟自己千肯萬肯弄到身邊來的,日子過成什麽樣子都是阿弟自己的選擇。可是娘,您心疼她就能什麽都裝看不見,正是您總這樣睜隻眼閉隻眼,她才越來越過份,越來越囂張。竟然把手伸到我府裏。我當她是表妹,是弟媳婦,她心裏可有半點將我當表姐,當大姑?說挑撥就挑撥,說下手就下手,我的皎皎,那可是她表外甥女啊!”長公主說得激動起來,壓根坐不住,站起身背著手在太後的床前打轉。
“你應過我的。”太後扯住了長公主的袖子,“別轉了,轉得哀家頭暈。”
長公主蹲下來坐在床踏上,將下巴擱在太後的腿上,憂傷地說:“所以我也隻能忍了啊。您都不知道女兒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將心裏的殺意給壓下來。不就是怕您傷心難過嘛。至於阿弟,他為那兩個女人再怎麽傷心難過我都不會心疼他!”
長公主憤憤地說,倒讓太後想起女兒年少時抱著自己撒嬌的樣子來。
“您別擔心啦,我應了您的就一定做到,我不會要她們的命的。”隻是讓她們過得生不如死罷了。長公主心裏默默地加了一句。
知女莫若母,女兒在打什麽主意,太後又豈會不知?
不過這次賢妃和宜和公主行事實在太過份,已然觸到甚至遠遠超過了她的底線。
在難過的遮蓋下,是太後深深的憤怒和失望,也有對自己多年撒手縱容的後悔與自責。
當年妹妹臨走時,還不放心她那樣哪怕要當妾也一定要入宮的大女兒,特意托人進宮帶話,請她看著姐妹的情份上多多關照阿嫻。
就因為當年她執意為兒子選了郭氏而非趙嫻,令妹妹的長女做了妾室,妹妹多少年都不肯進宮見她,與她也差點斷了往來。太後對妹妹心中是有歉疚的,這歉疚就著落在了賢妃的身上,這些年,她的確默許了賢妃掌持後宮的霸道,縱容了她的野心,讓她擺不正自己的位置,同樣教壞了她的孫女。
太後艱澀地想著,難就難吧,日子再苦,還能有當年先帝起兵,她和妹妹帶著兩家老老小小的艱難求生苦嗎?
阿嫻和宜和做了那樣的錯事,受幾年苦都是她們應得的,贖罪就該有個贖罪的樣子。
隻希望她們能吸取了教訓,以後踏踏實實地做人罷。
昭明郡主一日日康健起來,體內的餘毒也拔清了,住了半個月後,長公主便帶著女兒兒子從宮裏出來,搬回了自己的公主府。
原先的晉陽長公主府改了名兒,鎮國長公主府幾個烏漆鎏金的大牌匾在陽光下晃得人都睜不開眼,門樓也重新起了,比原先的更高更大,連門口的那對大石獅子都換了更高更威風的,上頭還紮了大紅的綢緞球,神氣又喜氣。
昭明郡主體內的毒素雖然清除了,但身體十分虛弱,長公主叫手下女衛將人直接抬進內院,安頓好了,才出去在各院裏點火盆,灑柳枝水,灑鹽巴,一去晦氣,二去病氣,三去邪氣。
徐蔚一早就過府來幫忙。今日是昭明郡主出宮的日子,同時也是宜和公主出宮上山的日子。不過徐蔚沒心意去瞧宜和公主的落魄相,在她心裏,好友歸家,養好身體比什麽都要緊。
昭明郡主躺在床上,笑著看她。
折騰這麽久,受了這麽多天的罪,薛皎皎那張原本還帶點嬰兒肥的圓臉都瘦脫相了,原本她就長得普通,這一瘦,除了一雙眼睛還依舊明亮,其他的看起來實在不怎麽好看。
可徐蔚看著她就像看不夠似的,從未覺得保住一命的皎皎這麽耐看過,那些在她身上重新燃起的生機,真是美極了。
“別看我了,你這眼神太嚇人了,像要把我吃了似的。”她說話的聲音有些弱,還帶著點喘,但是輕鬆的,愉悅的,還帶著調侃,讓人聽了心情就會飛揚起來,覺得天清氣朗,心胸開闊。
“是的,我從一早上過來,到現在一口水都沒喝上,正餓得慌,不如你讓我咬上一口!”徐蔚走進來,坐在她的床邊,看著死裏逃生的好友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還沒來得及恭喜你呢,我的壽王妃。”
昭明郡主聽著她這話,灰白的麵上漸漸浮起了一絲紅暈,神情難得有些忸怩:“嗯,謝謝你啊。”
過了午,顧筠來長公主府接人,徐蔚和他一道兒進了馬車,唇角一直噙著笑。
“我還以為今兒壽王會過來呢。”她的聲音輕鬆而甜蜜,就像一隻在雲端輕盈飛舞的黃鶯,婉轉動聽。
顧筠握著她的手,舉到唇邊輕輕親了一下,笑著說:“他是想來,不過壽王府裏現在被看得像隻鐵桶,姑母派了好多女官內侍圍著他,說他身子沒養好前,哪裏也不許去。”
“對了,壽王如何了?身子沒大礙了吧。”
顧筠笑了笑:“他中毒時間短,比昭明那丫頭好太多了。不過你也知道他出生時體弱,身體天生就比別人要差點兒,姑母怕這毒毀了他好不容易打下的根基,所以才會出大陣仗將他看起來。”
“不管怎麽樣,他們也算是苦盡甘來了。”徐蔚滿足地歎了一聲,雙手合什念了聲佛。
剛回到家,門上就送了貼子,指名是給昭德郡主的。
徐蔚打開一看,“咦”了一聲:“她怎麽想起來給我下貼子了呢?”
“誰啊?”顧筠問。
“我堂姐,二房的阿蕎,就是嫁入東宮為太子良娣的那個。”徐蔚將貼子折好收起來,想了想說,“那我明兒去一趟東宮吧,回來這麽些天了,我竟忘了她,是我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