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遊說左相(上)
湯跟在魏洱身後,來到了一個人工湖畔,十來名衛士和仆役沿著湖邊站成一條線。
一名衛士走上前來,指著湖心亭,對魏洱說到:“相爺要先見你。”
極目遠眺,亭裏的確隱隱的有一道人影。
請湯在湖邊稍候,魏洱先走了過去。
半刻鍾後,魏洱回來了,也不多語,作了一個手勢,說到:“請!”
點了點頭,沿著彎彎曲曲的木質小橋,湯朝著湖心亭信步走去。
……
左相的背影逐漸清晰起來。
可能是湖上風大,他穿著一件看起來頗為樸素的白色棉質長袍。
左相緩緩的轉過身來,湯竟然有了一種錯覺,就好像整個天地跟著左相一起旋轉了過來。
……
“這位義士,請受魏衍一拜!”左相突兀的彎腰拜了一拜。
“不敢!”湯不方便上去攙扶,於是側身閃過了左相的一拜。
望著眼前這個中等個頭、須發皆白、滿臉皺紋的老者,湯實在無法將他與權傾朝野的相國身份聯係在一起。
“相爺為國事操勞了。”湯感歎道。
“一事無成,不提也罷!”左相擺了擺手。
“相爺不再懷疑在下的身份了?”湯小心翼翼的問到。
畢竟對方遠離侍衛在此接見自己,看來起碼不會懷疑自己是右相派來的刺客了。
“義士說笑了。義士為了敖堡闔城百姓,冒著矢石之險來到大梁救援,如此義舉,已有故齊魯仲連之風了。”魏衍說到。
魯仲連是天下聞名的俠士和說客,曾經在秦軍挾長平之戰的威風包圍邯鄲的時候,遊說平原君不要降秦,後來終於等來了信陵君的竊符救趙之舉。
又後來,樂毅率領多國聯軍伐齊,多年之後齊國田單發起反攻,魯仲連給聊城的燕國守將寫了一封攻心之信,令燕將進退兩難自裁而死,從而避免了更大的兵災。
左相以魯仲連相比,似乎在說,如果湯此次能化解敖堡的圍城危機,那也是能和古人相提並論的俠義之舉了。
就在湯還在琢磨如何接話的時候,左相又開口了。
“然則,衍心中還是有幾點疑問,還請義士解惑一二。”
“好,相爺請問。”
“剛才魏活已經審問過掌櫃了,掌櫃說你們雖然說出了切口,但還有一些關鍵之處沒有和他對上,所以他不敢確認你們的身份。”
看著魏衍死死的盯著自己,湯淡淡的回答道:“是否因為切口許久沒有更改過了,掌櫃懷疑在下是從別處得到的呢?”
左相不說話,等湯回答。
“因為那些關鍵之處在下根本不知道!”湯說。
“哦?”左相似乎有點吃驚。
“如果在下是堡主派來的人,必定能對上所有的細節,是嗎?”湯不緊不慢的說到:“在下之所以不知道其他細節,很簡單,是因為派我來的此堡主非彼堡主!”
左相的臉色看起來有點凝重了,他望了望遠在湖邊的眾人,不知是不是後悔孤身一人在此接見湯了。
“我是少堡主派來的!前幾日副堡主敖欽收到右相密令發動叛變,堡主慘遭殺害。”湯悲傷而氣憤的說到,“堡主死得太突然了,都沒來得及交代少堡主,他所有的秘密就這樣被帶走了。”
雖然堡主之死尚無定論,很可能是發病身亡,但此時把責任推到右相一夥的副堡主身上,卻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
“原來.……如此。”左相的臉色稍微變好了一點。
接下來,左相詳細的詢問了副堡主的叛亂過程以及平叛過程,湯毫不客氣的把王離的所有功勞都據為己有,整個過程說得毫無破綻。
聽完整個過程,左相又是一稽,“先生大才!”,稱呼由義士改為了先生。
湯感覺吹得有點過了,說到:“其實很多主意也不是我出的,我們兄弟幾人集思廣益而已。”
左相正色說到:“先生兄弟幾人既然是鬼穀的傳人,平息敖欽的叛亂實在是手到擒來。如此大才,窩在敖堡未免也太屈才了,不如就此留在大梁助我吧!”
“敖堡的事情,相爺有何打算?”湯假裝沒聽到對方的邀請。
“哎,這正是衍的慚愧之處。”
左相轉過身去,望著湖麵,一隻水鳥從水裏冒起頭,撲騰了幾下,朝遠處飛去。
“相爺?”湯看到左相貌似陷入了沉思,輕聲呼道。
“我昨日就聽說了你們的事跡,嗯,就是在你放火燒了大王的樓船之後。”左相再次轉過身來。
“大王的樓船不是我燒的,是秘衛的人自己不小心闖的禍。”湯心想這個事情無論如何不能承認,左相畢竟是魏王的心腹寵臣,指不定什麽時候會把自己交出去。
“哦?”左相有點奇怪湯為什麽沒有認領自己的壯舉,接著說到:“其實是我不敢見你們。”
“因為,我沒有任何辦法能解敖堡之圍。與其見到之後再令你們失望,不如我自己躲在這湖上,裝作對外麵的世界一無所知。”
湯驚訝了,左相竟然把姿態放得如此之低。
“剛才魏洱過來說,義士們又冒著風險闖到我的舊宅去了,我隻怕我再躲起來,幾位義士都要直接過來拆這相府了。”左相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相爺何出此言啊,在下絕非脅迫相爺,隻因相爺乃是敖堡的衣食父母,敖堡有難,不找相爺找誰啊?”湯弓身作揖道。
左相托起湯的雙手,說到:“如果我說,就算我不舍得,也不得不放棄,你能理解我的苦衷嗎?”
湯擺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說到:“完全理解,敖堡遲早要被秦國吞並,如果小心應付還可以拖個兩三年,但無奈右相苦苦相逼,這次竟然派出了大軍,一旦惹怒了秦軍,隻怕敖堡旦夕不保!”
左相拍了拍湯的肩膀,道:“想必你們身在敖堡的人,已經把各種可能性都分析過了,我實在不用多言。隻是愧對你們啊。”
左相又說:“我實在是無以為報,隻能贈金千斤,略表心意。”
湯怒道:“千金能救敖堡上下幾萬條性命嗎?”,說罷拂袖便走。
湯走在湖心亭通往岸邊的走廊上,一邊走一邊想,“果然如其他人所說,左相早就放棄敖堡了,為何我總是抱著一線希望呢,哎,是我錯了。算了,現在去找右相談條件也不遲。”
微風從湖麵上吹來,似乎滿帶著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