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七章
卿卿醉光陰正文卷第兩百二十七章何譽扶著何昇走進蘭苑閣,這裡比他們想象中還要蕭條,還要寒冷。
蘭苑閣的風雪似乎要比別處更大一些,幾棵枯木早已經被大雪壓彎了,輕脆的枝丫盛不住風雪,一下子就倒塌下來。
滿院皆是大雪和枯木,就連腳印都沒見到幾個。
何昇和何譽對視一眼,心下都能明白彼此心裡到底都在想些什麼。
「薷貴人未免也太慘了吧…」何譽環顧四周,蘭苑閣原來也是個別緻的小庭院,可如今卻蕭瑟不已,一點兒人味兒都沒有,不受寵的妃子住在這裡,只會成天自怨自艾,在這兒住著,就好像是永遠被關在籠子里一樣,看似能接觸到外面的世界,但實際上,自由還是被控制著,「這兒可練個打掃的宮女都沒有啊!」
何昇和何譽在勤政殿當差,皇上不想著這些個妃嬪,他們自然也沒有辦法接觸的到,平日里總看著梅貴妃明妃寧貴嬪雁嬪等人風姿綽約,光彩照人,心裡是知道宮裡還有許許多多個不受寵的妃嬪,可哪裡有親眼看到過。
在皇上身邊當差的奴才,在這宮裡是比主子娘娘還要吃香的,只要皇上不動怒,宮裡也沒多少人敢給他們臉色看,畢竟打狗還得看主人呢。這宮裡有多少人想巴結皇上,不都得先討好何昇的嗎。
就是何昇在宮外也購置了院落,也有幾進幾齣的大院子,每月公假的時候,還能回家裡讓人好生伺候著,若是喜歡,買幾個丫頭暖床,倒也未嘗不可,在宮裡時,他身邊也可著幾個聽話的徒弟,前前後後總有人伺候著,哪裡像這薷貴人,八年來如一日,就窩在這一個小角落裡,活的連奴才都不如。
何昇皺著眉苦著臉,都不知道該如何上前去叩門了,只好鬆開了何譽的手,向前揮了揮:「你去敲門兒吧。或許…貴人就在裡頭…」
這門外院落都沒個值守的宮女,如今找薷貴人,還需要親自去叩門求見,這可讓何昇有一些不知所措了——原來宮裡還有這麼一處地方呢。
薷貴人和阿尋在裡邊,可是將何昇和何譽的話聽得一清二楚,腦海里都能想到他們看到蘭苑閣這副場景,還是怎樣的一副表情。
阿尋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薷貴人的臉色,生怕她因為這些話而覺得有些不高興,可是薷貴人早就不在乎這些了,她是個將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人,哪裡會懼怕這樣的事情呢?
薷貴人瞥向跟前的火盆子,裡面的炭火幾乎要燒盡了,薷貴人攏了攏袖子,在袖子里摩挲了一下冰涼的手,對阿尋說道:「再添些炭進去吧,火都快熄了。」
阿尋應了一聲,而後貓著身子從桌子下面拖出一個黑色的匣子,這就是平日里她們放炭火的地方了,就這麼一匣子煤炭,都是阿尋三天兩頭去內務府求取,人家才給的。
阿尋將蓋子打開,裡面赫然就只有兩塊兒煤炭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渣渣子,她轉過身將匣子呈給薷貴人看:「貴人,就剩這麼些了。」
薷貴人低頭看了一眼那個黑匣子,一瞬間一股心酸湧上心頭,她啞然失笑,隨後點點頭,無力的說道:「都燒了吧…以後也用不到了。」
阿尋聽薷貴人這麼說,低頭看了看這些木炭,心中也是萬般苦楚,八年來,這個冬天終究是沒熬過去的。
阿尋猶豫了一會兒,隨後將匣子里的木炭全部都倒進了火盆子里,再拿火鉗子撥弄了兩下,隨即便蹦出了幾個火星子,無傷大雅,屋子裡瞬間暖和起來了。
「你去開門請他們進來吧。」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薷貴人坐在火盆子旁邊,看著那兩塊木炭漸漸燃燒起來,眼神有些發愣木訥。
由於火盆靠的太近,薷貴人的小臉蛋都被映的紅彤彤的,只覺得一身燥熱,時間過了許久,還是未曾聽見門外傳來敲門聲,薷貴人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何昇他們不敢敲門。隨即便對阿尋說道,直接請他們進來吧,這種等待死亡的時間太難熬了。
何譽的手幾次三番舉在門前,都快要敲下去了,可每每要敲的時候都收了回來,回過頭來一臉為難的看著何昇:「師父…」
何譽也說不出來為什麼敲不下去,門的後面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情景,他們想都不敢想,屋子裡太安靜了,安靜到都不知道裡面到底有沒有人。
此時蘭苑閣的寢殿,在師徒二人的眼裡,像極了一個會喘氣的,正在蟄伏的巨獸。
何昇也是第一次這麼明顯的感覺到了絕望的氣息,他一進蘭苑閣,就感覺到了裡面的空氣都瀰漫著絕望,充斥著絕望,彷彿人間地獄一般。
何昇搖了搖頭,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雖說很不願意和蘭苑閣沾上一丁點關係,可到底還是要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務的呀。
萬般無奈之下,何昇沒好氣的看了何譽一眼,抬手打在他的帽檐上,埋怨道:「真是做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要你有何用,這種事還得咱家親力親為。」
何譽縮著腦袋退到了後面,嘟著嘴一副委屈的模樣看著何昇。
阿尋聽薷貴人這麼說,便也站起身要去開門,正在何昇準備抬手敲門的時候,門吱呀一聲就打開了。
阿尋看到何昇公公,連忙屈膝行禮:「何總管。」
何昇尷尬的收回手,而後對著阿尋問道:「薷貴人可在?」
阿尋愣了一下,之前胥蘭姑姑曾再三告誡她們不要穿幫了,不然引起懷疑,事情就不好辦了。
阿尋回頭看了一眼薷貴人,而後點了點頭,心裡雖然知道何昇公公此行為何,但還是裝作一副不知道的樣子,疑惑的看著何昇問道:「在的,何總管有什麼事兒嗎?」
何昇凝重著表情說道:「皇上差咱家來請薷貴人去勤政殿問話。」
「進來吧。」阿尋還沒來得及反應,薷貴人便在裡邊說道。
阿尋聞聲望去,隨後打開門來對何昇何譽說道:「公公請進。」
何昇點了點頭,回頭看了一眼何譽,何譽上前扶著何昇走了進來。
蘭苑閣的屋子裡,有著在外面感覺不到的溫暖,也不知道為什麼何昇見到薷貴人的這一眼,看見她衣著樸素乾淨的坐在床沿上,低著頭用火鉗子撥弄火盆的樣子,只覺得歲月靜好,根本聯想不到她會是這場盛宴的幕後操控者。
薷貴人放下火鉗,抬起頭來看著何昇公公,心裡盪起了一絲漣漪,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她笑了笑,站起身來走向何昇。
薷貴人畢竟也還是宮裡的主子,雖說不受寵,可畢竟也是皇上的女人,何昇向來也不是個欺善怕惡的人兒,見薷貴人站起身來,便拱手拘禮道:「老奴給薷貴人請安。」
薷貴人笑了笑,一派天真無邪的樣子看著何昇:「宮裡這麼忙,何公公怎麼有空來我這兒了?」
說著,又環顧四周,這兒與別的宮裡比起來,真的全是家徒四壁了,薷貴人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讓何公公看笑話了。」
薷貴人心態極其平穩,根本看不出來有一絲慌張的樣子,何昇也是個人精兒了,可怎麼也不覺得薷貴人會是這場盛宴的幕後黑手,她若是的話,那又是因為什麼呢?
薷貴人藏在袖子里的手不住的出著冷汗,但表面上依舊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她還要與梅貴妃迴旋幾次,決不能這麼快就承認了自己的罪行,不然就要暴露了。
何昇公公凝眉看了薷貴人許久。倒也看不出來有任何異常,左右心下嘆了一口氣,對薷貴人說道:「皇上請薷貴人去勤政殿問話呢。」
「哦?問什麼?」薷貴人連忙裝出一副訝異的模樣,「皇上不是正在查盛宴一事嗎?與…與我有關?」
薷貴人不由得一副害怕的模樣,這是正常反應,何昇也搖了搖頭說道:「咱家也不知道,薷貴人還是趕緊跟著咱家回去吧,不然皇上等久了,是該生氣了。」
薷貴人看了看阿尋,阿尋同樣也抬頭看著她,二人四目相對,不知在交談一些什麼。
隨後薷貴人笑道:「那就有勞何總管親自跑這麼一趟了。」
何昇看著薷貴人的笑容,只覺得有一萬隻螞蟻在啃食自己的內心,那種彆扭的感覺直衝顱頂,讓何昇渾身不自在。
何昇側過身子,示意薷貴人一同回勤政殿。
阿尋上前攙住薷貴人,二人一前一後走進了茫茫大雪之中。
天空紛紛揚揚的雪花飄落在薷貴人的頭頂,薷貴人伸出手來接過一片雪花,而後就甩了甩手揮抹去,她抬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空,臉上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慢慢消失在嘴角。
何昇看著薷貴人的背影,心裡有一些異樣的感覺,隨後對身後的何譽使了個眼色,何譽瞭然,連忙撐著傘遮住薷貴人,阿尋愣了一下,連忙接過傘道了一聲謝。
何譽見狀,也趕忙跑回了何昇身邊。四個人一前一後的往勤政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