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卿卿醉光陰正文卷第三百八十五章知道皇帝駕崩之後,何昇便吩咐下去將整個皇宮點亮,用以慰藉齊秉煜的在天之靈。
誰也不知道勤政殿帝王最後的那一刻究竟在想一些什麼,雖說是病重,可是這麼突如其來的就去世了,還是很少見的。
但是人類去世就是這樣,稍有不慎便就沒了,生命極其脆弱,但是有十分堅韌。
當時申屠塵就坐在齊秉煜身邊,齊秉煜這幾日情況是眾人所見的不好,大家都看見了申屠太醫極力去救助皇帝,但是眼見不一定為實,申屠塵極力救治的背後,是小心翼翼控制著自己的分寸,想要救一個人簡單,但是想要不動聲色的去害死一個人這實在是需要很大的精力和時間了。
能做到這一切,能瞞過天下國醫聖手的人,實乃是數不勝數,申屠塵相信,除了自己之外,能做到這些的,不超過五個人,而其中還包括自己曾經死去的師父,這也就是說,申屠塵醫術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往後再也不會有比申屠塵更加厲害的人了。
這不得不說申屠塵是自我感覺良好,但是從前師父也曾經說過他是悟性極高,怕是自學也是能夠成才的,更何況有這麼一個名師指點,就更別說他的造化能如何了。
本是要濟世救民的醫術,如今在申屠塵手中卻變成了奪命利刃,一擊命中齊秉煜的生命,讓他毫無招架之力。
當齊秉煜的生命走到最後時刻的時候,申屠塵就陪在齊秉煜身邊,當時齊秉煜的唇色發白,面色蠟黃,當時何昇看著就不對勁,趕忙要申屠塵趕緊過來看看,申屠塵表現得也是十分著急,先是望聞問切之後,好一陣沉思,這才道一句回天乏術。、
何昇自然是十分絕望的,跪在勤政殿寢殿的龍床旁邊緊緊抓著齊秉煜的手,這麼多年來的主僕之情誼,實在是超過了他們本就有的尊卑關係。
但是無論是怎麼樣祈求,申屠塵在何昇面前也表現出是一副儘力的樣子:「何昇總管早該做好心裡準備的,皇上這幾日身子一天比一天差,太子妃的肉入葯只能是給他續命,實乃無力回天……這樣的身體狀況,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是這個樣子的。」
申屠塵將其中利害關係三言兩語便說清楚了,何昇自然也是明白的,自從皇帝登基之後,自己便一直陪在身邊,皇帝是什麼樣子,他平日的吃穿用度皆然是何昇負責的,這些他比誰都清楚。
齊秉煜當時登基的時候,年輕氣盛,仗著自己身子硬朗便一直不關照自己的身子,當時齊秉煜屢屢徹夜不眠不休,批閱奏摺,翻閱古書,想要借古人的智慧更加堅固天朝的國防,使得百姓國泰民安。
何昇是怎麼勸齊秉煜都不聽,無奈之下只好跪坐在一旁陪著,但是何昇畢竟自幼是吃慣了這種苦的,饒是他都受不了這種情況,更何況是齊秉煜呢?
何昇本以為皇帝會很困所以就有可能睡過去,誰料到何昇倒是自己先熬不住睡過去了,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時候,何昇睡夢之中驚醒,但是看著齊秉煜依舊是在翻看著奏章。
當時齊秉煜登基之時,天朝本就是內憂外患,先皇子嗣繁多,先前便就是z爭個不停不休,到後面就更是如此了,到最後齊秉煜接過的天朝就是一個爛攤子。
齊秉煜深知朝廷體系的不完善,便自己親力親為完善體系,保證天朝國泰民安,這一些實在是廢了齊秉煜不少功夫。
可是當初好歹是還有明賢皇后在幫襯著,雖說不能幫到什麼東西,可是皇上見到明賢皇后就是高興,每次只有明賢皇后勸說皇帝去休息,他才肯乖乖的聽話去休息。
自從明賢皇後去世之後,齊秉煜便就是一病不起,大病初癒之後,依舊是想用政務麻痹自己失去髮妻的悲傷心情,何昇是怎麼勸說他都不聽,如今弄成這副樣子,何昇算是親眼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
何昇跪在皇帝床前,等到皇帝咽氣了之後,便恍若一具空殼子一樣慢慢由著何譽攙扶起身,走到勤政殿門外的時候,用盡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氣喊道:「皇帝——駕崩——」
等說完這句話之後,何昇就已經是彎著腰痛哭起來,何譽也是站在一旁泣不成聲,但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當中宮之主去世之時,需要喊三聲,用以敬意。
申屠塵坐在輪椅上,當何昇喊完第一句的時候,這一句「駕崩」劃破長空,所有在值守的宮人都愣住了。
何譽一手攙扶著何昇,一邊將接下來的兩句「皇帝——駕崩——」喊完,何昇代表著舊時,何譽象徵著新朝。
何譽的聲音有力且尖銳,咬字清晰,將整個皇宮喚醒,所有醒著的宮人這下子算是真真切切的聽清楚了,恍然之間便全部跪了下來。
申屠塵坐在輪椅上,抬眼便能看見皇帝的屍體,事發突然,沒有人有時間管著申屠塵的死活,所有人都忙不迭地的跪倒一片。
申屠塵沉默一會兒,隨後用雙手支撐住自己坐下的輪椅,隨後用力一撐,將整個臀部玄空,隨後便是奮力一推,將自己推倒在地上,雙膝跪地,正好對著逝去的皇帝。
申屠塵不敢抬頭看他,這是自己這一輩子之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用醫術殺人了,申屠塵雖說自詡醫術高明,心中對這件事也是坦坦蕩蕩,能幫梁煥卿做事,自己心甘情願接受任何後果。『』
但是現在,什麼都還沒有到來,一看到皇帝徹底失去了生命氣息之後,申屠塵反反覆復的檢查過無數次,齊秉煜的脈搏確實是停止了跳動,申屠塵心中也不知道是應該鬆一口氣還是應該怎麼樣,反倒是多了一份壓力,申屠塵用藥劑量把控的十分嚴格,只要申屠塵想要他今日死,他便是活不過明日。
可是申屠塵如今卻憑生出了心理壓力,他不敢相信,自己當真用醫術殺了一個人。
申屠塵跪在地上,雙腿失去知覺,與其說跪在地上,倒不如說是癱坐在地上,雙手直直支撐著自己的身子,他低著頭,額角冒出細密的汗珠,索性這會兒沒有人會注意到他,他雙手都在顫抖,時不時不合時宜的抬起頭開看一眼緊閉雙眼,面色鐵青的齊秉煜,他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下的手。
申屠塵不是沒有見過死人,但是這也確實是第一次……眼前的人是因為自己而死的。
要說申屠塵沒有心理壓力是不可能的,更何況就算是他早就知道皇帝下葬入殮是什麼樣的架勢,可是真要當事情發生的時候,申屠塵在這一點一點的儀式感之中,心跳更加循序,情緒更加惶恐。
何譽將拿兩句話喊完之後,像是渾身力氣都被抽幹了,他看著自己身邊已經哭的難以自持的何昇,心中知道他與皇帝之間的情誼,便一手攙扶住他,問道:「公公,請梅貴妃娘娘來嗎?」
這樣的情況,他們身為下人根本就處理不好,何譽這句話也只是一句友善的提議,現在皇宮之中,能夠處理這件事的,就是梅貴妃娘娘了,再者說,當初的靖王爺已經成了太子殿下,梅貴妃娘娘是他生母,本就形同皇后,現在看來,也就只有梅貴妃娘娘能夠有資格處理這個件事了。
何昇確實一下子像老了十歲一樣,哭著讓何譽扶著自己上靈台,他要去敲鐘,想要用這個方式再親自送皇帝一程。
何譽便也是陪著他去了,當鐘聲在上京城上空響起的時候,何譽能看見上京城慢慢亮起的點點星光,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個噩耗……
儀春殿和勤政殿離的不算遠,夏容馨在屋內懷緬往昔歲月之時,便就是在這個時候,她聽見了何昇的那一聲啼哭之聲……
手中的琴弦登然斷了,她跌落在地上,皇帝逝世,自己年輕時的夢想也就此磨滅了。
夏容馨癱坐在地上,眼淚就像決堤了一般湧出眼眶,這會兒她悲痛欲絕,險些就想要跟隨聖駕一同去了。
雲惜一直在夏容馨身邊陪著,這個時候夏容馨已經失去了理智,對於她來說,皇帝的死亡是她一手造成的,但是為什麼這麼難受呢,就連夏容馨自己也說不上來,整個人聽到皇帝駕崩的消息之後,便就像是掉進一個深深的水塘里,自己一個勁的下沉,無法呼救,無人搭救,自己就這麼窒息下去……
「娘娘!娘娘!皇上駕崩了!皇上駕崩了!」榮福一聽到這個消息,便趕忙穿好衣服往這邊趕過來,一邊跑一遍喊著,生怕是夏容馨聽不見。
但是喪鐘的聲音,整個上京城都能聽見,它就像是來自遙遠的天際,悠悠揚揚,又是十分空靈的聲音,可是在這個時候,竟然是讓人心中只覺得一陣亂糟糟的。
「知道了知道了!!」莫說是正在崩潰邊緣的夏容馨了,就是雲惜聽著也是極其煩躁的,見著梅貴妃娘娘跪坐在地上哭的這麼傷心,雲惜生怕梅貴妃娘娘會動怒,便先一步將榮福趕走。
「雲惜……雲惜……」夏容馨忽然就不哭了,她抬起頭來,像是急切的尋找一些什麼,「雲惜……你扶著本宮起來……本宮要起來……」
雲惜連忙將她扶起來,眼看著梅貴妃娘娘這個樣子,雲惜心中也是十分心疼的,她哭著說道:「娘娘您這是要做什麼呀?」
夏容馨不管這些,她臉上帶著淚痕,i定然是將臉蛋都哭花了,她著急去梳妝台前將自己精心打扮一番。
夏容馨一邊梳理著自己的頭髮,一邊哭著說道:「當初他最喜歡的就是我的頭髮了,二十多年前,他以一支紅梅入我髮鬢間,如此便就是二十年了,我還是放不下!」像是發梢難以梳理,惹得夏容馨開始有一些生氣了,她將桃木梳丟在梳妝台上,哭著說道:「為什麼還是放不下!!他對我那般,為何!為何還是放不下呢!」
這樣魔怔的樣子,惹的雲惜是一陣心疼,她趕忙上前拿過桃木梳,細細的替她梳著頭髮,一邊梳著頭髮,一邊流眼淚。
夏容馨更是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泣不成聲了,齊秉煜的死對於她來說是一大打擊,但是更加打擊的就是,齊秉煜如今的死有她一份,她愛他至深,也恨他入骨,竟然是要動了殺了他的心思,這在外人眼中看似歹毒的行為,但是和他對自己做的一比較,就顯得有多不值得一提。
髮髻梳理好之後,雲惜就要替梅貴妃娘娘更衣,但是夏容馨卻是抬手拒絕了,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一身天青色色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淡藍色的翠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頭上倭墮髻斜插一根鏤空金簪,綴著點點紫玉,流蘇灑在青絲上,香嬌玉嫩秀靨艷比花嬌,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一顰一笑動人心魂,寐含春水臉如凝脂,白色茉莉煙羅軟紗,逶迤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身系軟煙羅,還真有點粉膩酥融嬌欲滴的味道。
烏黑如泉的長發在雪白的指間滑動,一絡絡的盤成髮髻,玉釵鬆鬆簪起,再插上一枝金步搖,長長的珠飾顫顫垂下,在鬢間搖曳,眉不描而黛,膚無需敷粉便白膩如脂,唇絳一抿,嫣如丹果,珊瑚鏈與紅玉鐲在腕間比劃著,最後緋紅的珠鏈戴上皓腕,白的如雪,紅的如火,懾人目的鮮艷,明黃色的羅裙著身,翠色的絲帶腰間一系,頓顯那裊娜的身段,鏡前徘徊,萬種風情盡生。
這是當初遇見他那個年紀的穿著打扮,在現在看來也是很適合夏容馨的,夏容馨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眼中雖含著淚,但是穿著打扮卻是相當喜慶的。
「娘娘,這麼穿不好吧……」雲惜看著梅貴妃娘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這麼穿何止是不好,被人瞧見是要落下話柄的。
夏容馨笑了笑,眼中又是一串淚珠滑落,她壓著聲音說道:「有什麼不好的……當初遇見皇帝的時候,本宮便就是這一副模樣……」
傷心鬱結的那種勁頭過去了之後,夏容馨心中頓時又有了一絲冷靜,事到如今,所有後悔的情緒都應該被拋在腦後,認真處理好現在的這種情況,現在齊秉煜都已經死了,便也沒有什麼能夠擾亂她的心緒了……
主僕二人披星戴月朝勤政殿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