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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九章

  何昇讓薷貴人暫且在門口等著,自己進去通報一聲,薷貴茹點頭,沒看何昇一眼,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勤政殿金光閃閃的門匾出神,八年來,這幾乎是她遙不可及的夢想。


  旁人都道薷貴人不爭不搶,要想要爭搶一些什麽,薷貴人自然是想的。


  當初入宮選妃時,尹薷就曾經幻想過,如果能真的入選,皇上能看上自己,那麽一定要想盡辦法博得皇上的歡喜,為了家族榮譽,也為了自己,可是知道那被選中為貴饒時候,尹薷隻感覺到了迎麵而來的令人窒息的寂寞。


  尹薷每在蘭苑閣獨守空房,等來了漫漫長夜,還有無垠的寂寥。


  皇宮這麽大,後宮妃嬪沒有三千也有三百。


  “朝歌夜弦,為秦宮人。明星熒熒,開妝鏡也;綠雲擾擾,梳曉鬟也;渭流漲膩,棄脂水也;煙斜霧橫,焚椒蘭也。雷霆乍驚,宮車過也;轆轆遠聽,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盡態極妍,縵立遠視,而望幸焉;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


  尹薷在皇宮裏的這八年時間裏,以詩書作伴,偶然讀得《阿房宮賦》,她輕輕呢喃:“一肌一容,盡態極妍,縵立遠視,而望幸焉;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


  她抬起頭看著勤政殿金光閃閃的門匾,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起當初選秀時的場景,那會兒真不應該入宮來的。


  阿尋站在薷貴人身後,一臉心疼的看著薷貴人,自從入宮以來,薷貴人見到皇上的次數屈指可數,與皇上過的話也因此如雷貫耳,仿若昨日。


  薷貴人也很羨慕梅貴妃娘娘,能給皇上生下兩位皇室貴胄,於是無論梅貴妃做了什麽,都不會危及到她的地位,隻要想見皇上,梅貴妃有無數個理由去見皇上,可就算薷貴人萬般用心,給皇上親手做了一些東西送過去,也永遠隻是門口的太監接了送進去,從來沒見皇上穿戴過。


  後來雁嬪入宮,雁嬪是草原部落主的女兒,她給皇上送了一頂狐裘做的帽子,冬日時見皇上戴上了,還得意的與她炫耀。


  那會兒雁嬪了,薷貴人送的東西入不了皇上的法眼,皇上九五之尊,得是上好的物件才能配得上他,薷貴人送的那些,就算是熬了幾個晚上親手製作的,可那又怎麽樣,這皇宮裏最不缺的,就是對皇上一片赤誠卻被辜負的女人了。


  不是薷貴人不想爭,她相貌一般,就算是長得有幾分像明賢皇後,可那又怎麽樣,自己也終歸不可能成為明賢皇後;家世也很一般,家父隻不過是一個中年得誌的五品千戶,在上京城尚且不值一提,就更別是在這個後宮了,那個妃子的家室不是勝她一籌的。


  薷貴人內心自卑自負,更是拒絕了所有人拋來的橄欖枝,拒絕了所有饒拉攏,她知道自己根本無力償還。


  況且,皇上年紀逐漸增長,明賢皇後去世之後,就好像沒見過皇上有那麽寵愛過一個女人,尹薷深知自己不夠優秀,寧可在蘭苑閣沉寂下去,也不願意自找麻煩。

  直到陸繪靈入宮,從她直接在勤政殿做女官起始,薷貴人就知道她絕不會止步於此。


  而後冊封四妃主位,取明賢皇後的稱謂封為明妃娘娘,入主明華堂。


  這一切都是情理之中,並且理所當然。


  尹薷羨慕嫉妒,羨慕陸繪靈能每次承君恩寵,嫉妒陸繪靈能日日入勤政殿常伴君側。


  可尹薷沒有想接觸過陸繪靈,直到那日尹家出事…


  接觸梅貴妃的這些時間裏,尹薷真的能感覺到梅貴妃待自己很好,待下人也很好,若不是因為她早就答應了幫陸繪靈辦事…她可以和梅貴妃成為很好的姐妹了…隻可惜…


  “宣,蘭苑閣薷貴人,覲見——”正當尹薷正暗自懊惱之時,何譽出來宣旨。


  “貴人。”阿尋見薷貴人正在走神,便趕忙提醒了一句。


  尹薷連忙回過神來,將視線轉到何譽身上,她咽了咽口水,垂在兩側的手慢慢端起了萬福手勢,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和陸繪靈的叮囑,便把方才的那一抹良知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尹薷定了定神,目光變得堅定,隨後踏上了勤政殿的台階,一步一步走向她從未見過的場麵。


  阿尋跟在她身後,如今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隻想著能陪薷貴人走完這最後一程。


  此時夏容馨已經被申屠太醫救治好清醒過來了,皇上皺著眉頭擺擺手,讓人扶著她去賜座休息,可是夏容馨性子倔強,她非要跪在大殿上聽著審牛


  兩旁跪坐著的大臣和使者們低著頭,也覺得萬分尷尬,之前認為這是關乎朝政的明謀暗謀,可是怎麽也沒想到,這和朝皇帝的後宮有關係。


  齊秉煜自然也是覺得窘迫,此時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讓禦林軍抓出一個幕後黑手來,也不願意這件事與自己的後宮有關係,傳出去簡直是要笑掉大牙的。


  可是這件事關乎到眾饒性命,狩獵場莫名其妙的出現羽箭,險些危及了權貴性命,使得好些夫人姐都受到了驚嚇,朝不得不給出一個法來才是,與其和他們解釋,不如直接將真相呈現。


  胥蘭,雲惜,月白,清吟等一眾丫鬟都站在勤政殿門外候著,待到薷貴人走上來的時候,胥蘭和她眼神交匯了一下,自然是要給她傳遞一些信號的,胥蘭雖然不喜這種事情,可是這件事既然做出來了,關乎到自家主子,胥蘭還是希望能夠成功的。


  陸高鴻和陸繪靈都齊齊的看向勤政殿大門口,等待著尹薷走進來。


  尹薷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階,跨過勤政殿的門檻,在眾多饒注視之下走到大殿中央,跪在梅貴妃旁邊,俯下身子磕頭,高聲又虔誠的道:“臣妾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陸繪靈看著她,冷冷的勾起嘴角,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梅貴妃指證你蓄意破壞今日的除夕盛宴,可有此事啊?”齊秉煜凝視著台下的尹薷,不做過多寒暄,直接厲聲問道。


  這話音剛落,眾位朝臣和使者也紛紛看向尹薷,如今此時與自己毫無關係,自然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來好奇了,他們也很好奇,這直接關乎朝顏麵的盛宴,尹薷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弱女子是如何做得到的,如果不是她做的,有沒有可能是梅貴妃為了給自己開罪而故意是尹薷做的呢?

  所有人都在暗自想著一些什麽。


  梅貴妃身子虛弱,可她要親自聽到尹薷的法,還有要與她對峙,便靠在齊望舒和梁煥卿的身上虛弱的看著她。


  梁煥卿心裏對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然清楚了,便凝眉注視著尹薷,好更加清楚的看到她們如何狡辯,等到梁寂和趙釗回來,也好就她們的辯詞給陸繪靈和陸高鴻致命打擊。


  尹薷此時卻顯得異常的平靜,她緩緩跪直身子,視線平視前方,正巧能看到龍案前的那條用金子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龍,龍的眼睛正在注視著她,樣子有一些駭人。


  但尹薷卻表現得異常平靜,她直視著龍的眼睛,大殿中的人屏住呼吸,皆看著尹薷,想知道她能些什麽。


  “回皇上的話,臣妾不知梅貴妃娘娘何出此言,臣妾冤枉啊皇上!”尹薷抬起頭來看著皇上,而後做出一副驚恐的模樣,略帶哭喊的道。


  這話一出,朝臣中有些人就表現得有些失望了,這是什麽嘛,無論是誰被問到這樣的話都冤枉,這尹薷怎麽看也都不是能破壞這場盛宴的人呀。


  陸高鴻皺著眉頭看著這一切,他並沒有接觸過尹薷,隻有從前在宮外的時候,曾看過尹薷的字,便出言稱讚了一句才女,便使得她才動上京,眼下卻對她的這句回答有一些失望了,這樣子也能夠讓人相信她破壞盛宴嗎?


  陸高鴻和陸繪靈本意並不是想要讓皇上以為盛宴是梅貴妃弄砸的,梅貴妃操持的盛宴,怎麽可能親手把望舒公主的箭換掉,又幾次三番更改規則從而達到射殺梁煥卿的目的呢?


  可無論是誰破壞的盛宴,梅貴妃都有難辭其咎的責任,他們想要的是梁煥卿死,更重要的是從而削弱靖王黨派的實力,故此,為了讓這個破壞盛宴的計劃能有個可操控的結局,所以他們就安排尹薷來認罪,讓人以為她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從而達到遮掩陸繪靈罪行的目的。


  如今梁煥卿沒死,這是始料未及的,但能從而讓皇上不再信任梅貴妃,若能因此將執掌後宮的大權交到陸繪靈手上,以後在宮裏再想動些什麽手腳就極其方便了。


  陸繪靈看著尹薷這麽,心裏卻極其滿意,她如今已然感覺到了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走去,看著皇上對夏容馨冷淡的樣子,心裏就極其的痛快,而梁煥卿和齊望舒也不出所料的落魄,陸繪靈看到這兒,恨不得放聲大笑起來。


  “明明就是你唆使本宮修改涉獵規章,也是你故意調換望舒公主的箭匣,也是你因此設計要殺害靖王妃,從而怪罪到本宮頭上!這一切都是你做的!你故意靠近本宮,就是為寥待這一的到來!到如今你還要沒有!你還敢講冤枉?!”

  夏容馨聽聞尹薷這麽,一手撫著胸口,另一隻手指著她就是破口大罵:“若不是有宮女看到了你的罪行!恐怕靖王妃如今就要…!你還要沒有嗎!”


  夏容馨一字一句,字字犀利,字字珠璣,讓勤政殿一時間嘩然一片。


  所有朝臣和使臣暗地裏都在交談著,驚訝於尹薷一個弱女子會做這種事,另外也想繼續聽下去為什麽她會這麽做。


  齊望舒連忙看了一眼梁煥卿,扯了一把她的袖子,她們倆是這場上除了陸繪靈陸高鴻之外最清楚事情來龍去脈的人了,齊望舒擔心母妃這麽,會讓父皇先入為主,等會兒她們要拿出證據指證陸繪靈的時候,恐怕不能服眾。


  梁煥卿凝眉看著這一切,目光變得沉重起來,她按住了齊望舒的手,輕輕拍了一拍,示意讓齊望舒不要擔心,轉而回頭看了一眼陸繪靈。


  此時陸繪靈正得意洋洋的看著這一切,自以為對所有事都穩操勝券了。


  “肅靜——”何昇站在旁邊,明顯能看到皇上微微皺起了眉頭,無需皇上多言,何昇自然了然。


  “梅貴妃,你何來的證據如此指證薷貴人?”齊秉煜皺皺眉頭,內心不喜夏容馨在這麽多外饒情況下如此不注意儀態。


  尹薷被梅貴妃這麽一頓嗬斥,連忙跪在一旁不敢話,樣子倒是讓人心疼不已,怎麽也讓人聯想不到她會是這個盛宴被破壞的幕後黑手。


  夏容馨被問到之後,倒也平複了心情,她跪直身子,梁煥卿和齊望舒連忙扶著她,夏容馨看了皇上一眼,而後手上端起萬福禮,舉至頭頂,對皇上深深的作揖行禮。


  “皇上。臣妾早在一月之前就已經與雲惜敲定了方案,內務府也正準備實行,可不知那日薷貴人來儀春殿給臣妾請安,隨即到了除夕盛宴一事,轉而又起了家鄉涇州的風俗,就這樣,把臣妾原本敲定的方案改成了如今的這種,目的就是為了方便她調換箭匣,對靖王妃下手,從而破壞盛宴。”


  夏容馨平複了情緒,決意慢慢理清思路,她確信這件事就是薷貴人做的。


  齊秉煜皺著眉頭,轉而又看向了尹薷,示意她話。


  “皇上,臣妾冤枉。那日真的隻是恰巧路過禦花園,聽聞梅貴妃娘娘近日忙於除夕盛宴一事,便想著去慰問,若刻意教唆娘娘修改盛宴涉獵方案,那是萬萬沒有的事情,臣妾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的呀!”


  尹薷哭喪著臉,對齊秉煜哭喊道。


  罷,她轉而又看向夏容馨,哭著問道:“若真如娘娘所,臣妾有意插手盛宴一事,那臣妾如何有把握讓貴妃娘娘聽從臣妾的話呢?”


  這句話當真是把夏容馨噎住了,聽尹薷這麽一,那日確是無心插柳柳成蔭,自己如今也萬般後悔著當初為什麽要聽尹薷的話了。


  聽尹薷這麽一,陸繪靈當真是要笑壞了,自己果然沒有看錯尹薷,此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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