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齊景欽在房間裏一直找著,找了許久都沒有出來,蘇尚卿等的有一些久了,未免有一些擔心他在房間裏做什麽,便問道:“上京,你在裏麵做什麽呀?”
可是屋子裏沒有一點兒回應,蘇尚卿覺得有一些奇怪了,怎麽就沒有聲音了呢?
“上京?”蘇尚卿放下手中的月餅點心,本想要在衣服上隨意擦拭幾下,這是她從前就有的習慣,一直以來都改不掉,但是看著今的衣裳是自己的夫君親手設計的,便就拿了桌上那塊手帕擦拭手指。
“上京?你在幹嘛?怎麽還不出來?”蘇尚卿站起身來便要往屋子裏走,“這麽久都沒有找到嗎?”
蘇尚卿將門推開,眼前的一幕讓她瞳孔瞪大,像是看到了這輩子最恐怖最可怕的場場景——
齊景欽拿著當初他飄在水中來到臨水村時穿的衣服,明黃色錦緞,渾身繡著團龍,一看便就透著尊貴的版製和圖案。
那套龍袍被蘇尚卿洗幹淨之後便收起來了,她不願意將它們銷毀,但是又想著一輩子都不讓齊景欽發現。
就這樣一直被放在蘇尚卿的衣物箱裏,以為他一輩子都不會發現了。
當初郎中就了,若是能看到和之前有關的一些東西,更有利於齊景欽恢複記憶,那個時候蘇尚卿就想到了他的衣物。
齊景欽問過她,當初發現她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他身上有什麽能夠表明身份的東西。
蘇尚卿當時愣了一下,她搖搖頭斬釘截鐵的道:“那衣服都爛的不成樣子,我早就丟掉了,估計你看了也想不到什麽吧。”
齊景欽當時不死心,問過好幾次:“那在我身上有沒有發現玉佩啊什麽的東西?能夠表明身份的。”
蘇尚卿依舊是搖搖頭:“你身上當時什麽都沒有,從河裏把你撈起來的時候就是什麽都沒有了,不知道是掉在河裏了,還是本來什麽都沒櫻”
見到蘇尚卿這麽了,齊景欽也不好再什麽,隻是心裏有一些失望罷了。
不管怎麽樣,一個人總是想著清清楚楚的活著,可是當時的齊景欽什麽都不記得,不免有一些沮喪的。
他相信蘇尚卿,一直都很相信蘇尚卿。
可是今日在她的衣物箱底,齊景欽看到了這一件龍袍,還有當時他戴在頭上的金冠、帶在手上的扳指、係於腰間的玉佩和壓襟。
這明黃色灼眼,一下子就讓齊景欽頭暈目眩,他貌似想起來了一些什麽——
想起自己在上京皇宮當中和皇兄齊景煬、皇妹齊望舒一起在禦花園玩耍的日子,當時的他們沒有所謂的皇位之爭,齊景欽潛意識裏就覺得,那皇位就會是皇兄的,誰讓他是太子呢?
那時候明賢皇後和母妃雖然一直都是敵對的關係,可是那會兒不管怎麽樣,他們至少不會受到牽連。
他們是齊皇室當中的皇嗣,是全下一出生便就擁有所有的人;
想起自己剛成年開封立府的時候,他和齊景煬一同入朝堂輔佐父皇處理朝政。
那個時候太子殿下還是齊景煬,齊景欽隻不過是靖王殿下而已。
可是誰也沒有想太多,他們依舊是兄弟。
不過轉眼間他們便就開始刀劍相向了,這一切都來的猝不及防。
齊景欽看著手中的這一套龍袍,他想起了是因為自己迎娶了梁煥卿,所以才有了和齊景煬鬥爭的勢力和底氣。
原來自己一直想念的那個人,是梁煥卿,卿卿便就是梁煥卿……
自己喜歡孩子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自己和梁煥卿的孩子,就是因為可笑的皇位之爭而死的。
他看著這套明黃色刺目的龍袍,就像是看到了躺在床上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梁煥卿,和那個還沒來得及出世就死聊孩子,那些永遠不會到來的生命。
想起燎基大典的那,萬臣對著自己朝拜,當時自己的身側人,是梁煥卿。
想起自己摔下山崖的那,是去靈山祈福,為自己的百姓祈福,但是卻被齊景煬設計在回程的路上半路偷襲。
當時伴車駕的禦林軍損失慘重,誰也沒有想到他們會先是發射這麽多羽箭。
在自己掉下懸崖的時候,齊景欽看見了一支羽箭射中了母妃的頭部,當場死亡。
而在自己掉下懸崖之後,便就一直順著河流到了臨水村,遇見了蘇尚卿。
蘇尚卿和自己的那些話,齊景欽依舊還是記得的。
他沒有忘記在臨水村的日子。
但同時,他也想起了自己九五之尊的身份。
“上京……”蘇尚卿扶著門框,渾身顫栗,看到齊景欽看到了這套龍袍,看他的那個神情和樣子,蘇尚卿就知道,他是恢複記憶了,心中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
齊景欽會離開嗎?會不會很生氣自己當初他什麽都沒有剩下,會不會生氣自己對他有所隱瞞。
他記起了曾經的一切,記起了那個卿卿,會不會離開自己,厭棄自己呢?
“上京……”蘇尚卿現在渾身沒有力氣,她不知道該怎麽辦,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也不知道如今該一些什麽才好,該一些什麽他才有可能原諒自己呢?
蘇尚卿心裏很清楚,這一總會到來的,但是哪怕慢一些也好,她才剛開始享受這一切,享受齊景欽對她的愛意,怎麽,怎麽就這麽快就要將她短暫得到的一切全部奪走呢?
蘇尚卿也很清楚,齊景欽的身份可能很不一般,是自己努力一輩子也接觸不到的人,但是當時他在自己麵前了,自己怎麽可能會舍得將他拱手讓出呢?
齊景欽慢慢轉過頭來看著他,眼眶通紅,眼神中滿是失望的神情。
蘇尚卿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她慢慢走向齊景欽,跪在他腳邊,手搭在他的腿上,仰視著看著他,眼神中滿是祈求,她苦苦哀求道:“不要……你不要這樣看著我好不好……我害怕……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應該……不應該隻顧全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強行留你在身邊的……對不起……對不起……”
齊景欽恨的牙齒癢癢,他從懸崖上摔下來之後,齊景煬依舊還活著。
他想象不到自己離開了之後,自己的皇後梁煥卿和妹妹齊望舒會是怎麽樣的一個下場,自己在臨水村四個多月了,若是可以的話,外麵早就是翻覆地的變化,可是就是在這段時間,他卻在臨水村裏平平靜靜的生活著。
齊景欽不敢想象自己不在了之後,齊景煬會對梁煥卿他們做出什麽事情來,陸高鴻他們就是因為梁煥卿而死的,趙佩瑜也是如此,齊景煬要是為他們報仇,要讓梁煥卿生不如死,那這一切都是齊景欽造成的。
想到這裏,齊景欽眼眶都濕潤了,他氣自己在這裏這麽久,沒有及時回到上京城去,如今還在這裏娶妻生子,他應該早早回到上京城去的!
他恨自己獨自一人在世外桃源,卻將外麵的發妻和百姓置於險境,那些讓他牽腸掛肚的政務和百姓,四個月過去了,外麵該是成什麽樣子了。
在臨水村不聞世事的確是逍遙快樂,但是這不是他想要的。
“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事?”齊景欽眼眶通紅,一臉失望的看著跪在自己腳邊的蘇尚卿。
蘇尚卿哭著搖搖頭,她看著齊景欽,哭著道:“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
齊景欽一把將蘇尚卿拉起來,這個時候他顧不得她有身孕的身子了,將她的腦袋按在龍袍之上:“你看看這是什麽,當時朕就是穿著這樣的衣服過來的,你不認得嗎?你不認得這是龍袍嗎?!”
“啊——”蘇尚卿一聲驚慌失措的叫喊之後,臉便就被貼在金絲銀線縫製的龍袍上。
“你知道這是什麽嗎?”齊景欽手勁鬆了一些,畢竟她肚子裏還懷了自己的孩子,自己再怎麽生氣都不會對她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情。
“知道……知道……”蘇尚卿的淚水也流在了明黃色的龍袍上。
齊景欽慢慢鬆開了手,他坐在床榻上,眼神空洞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朕……我不知道為什麽你明明知道這是什麽衣服,可就是不和我,為什麽當時不給我看這些東西呢?你明明知道我的身份對不對?”
蘇尚卿頹廢的坐在地上,她哭著看向齊景欽,搖搖頭道:“我……我不知道,我……我不敢確定你……不敢確定這是不是真的……”
“那你也應該給我看啊!”齊景欽看著她怒吼道。
蘇尚卿被嚇得一抖,她坐在地上往後縮了一下,此時的齊景欽已經完全恢複了記憶,自己做的事情是有多麽惡心,讓一個九五之尊放下一切陪著自己在這個永遠不可能聽到外麵世界的村莊裏。
齊景欽見到她這個樣子,心中也是於心不忍。
但是如今他心一直懸著,不知道朝廷到底怎麽樣了,他一下子就能想到會發生什麽事。
得知朝的皇帝若是失蹤了,別的國家那不用,就算是對他們一直虎視眈眈的大涼,定然是不會放過這一次機會的,他們就算是沒有完全恢複自己的實力,也會在各種地方讓朝不爽快的。
還有之前和司南屏一起調查朝中貪汙腐敗一事,若是自己不在了,那朝廷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梁煥卿呢?齊望舒呢?自己不在了之後,她們會是怎樣的一個下場?
齊景煬如今有沒有自食其果呢?
齊景欽很清楚,自己是朝廷的君主,若是自己不在了,那朝廷會亂成什麽樣子,這根本不用他想就能一下子知道的事情。??
“你知道,當時我從懸崖上摔下來,在那之前發生了什麽事情嗎??”齊景欽低頭笑了笑,像極了自嘲,他一個新登基的君王,卻在登基之後缺席了朝政四個多月。
蘇尚卿沒有話,她當然猜不出來,她都不知道齊景欽在那之前是從懸崖上摔下來的,她坐在地上滿臉是淚看著齊景欽,眼神中透著不舍和害怕。
她心目中的齊景欽一直都是那個陽光開朗會笑的大夥子,會在田埂間和她打鬧嬉戲,那時候誰能看得出來,這樣的一個大男孩,怎麽會是九五之尊呢?
蘇尚卿的害怕完全因為他的身份,和他眼中透露的那一絲寒冷,那種陌生的感覺,雖然是同一個人,但是蘇尚卿卻怎麽也不敢上前對他那麽親昵了。
“在那之前,我的皇兄淙王在我們從靈山祈福回宮的路上,設下埋伏,殺了我身邊的禦林軍無數人。我的皇後,也就是卿卿,當時從金鑾轎上下來,提劍護我周全。
她從前是朝廷中建威大將軍的女兒,剛開始本不願嫁與我,是我故意看中了她不諳世事的心態,故意對她好,隻是為了利用她家族的身份為我躲得皇位。
卿卿大概是知道這些的。她為了上刀山下火海,為了喝下毒藥險些喪命,就算是救活了,她也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
齊景欽到這裏的時候,聲音有一些哽咽,他看向蘇尚卿,道:“你知道嗎?當時她肚子裏的孩子,和你肚子裏的一樣大。兩個都是我的孩子,我一直陪在你身邊,但是她懷孕的時候,還一直在忙著王府中的事情,從知道懷孕的喜訊到躺在血泊當中,相差不到兩個時辰。她經曆過的一切,為我付出的一切,你永遠也體會不到,你隻是那個為了一己私欲將我留在身邊的人。
在我失蹤之前,我的母後被一箭射中頭部,當場死亡,我從懸崖上摔下來,而活著的我的皇後,我的妹妹,我的萬千子民!他們怎麽辦!”
齊景欽看著蘇尚卿,無一不痛恨她的自私自利,但是他也清楚,做錯聊其實是自己……
“皇上……對不起……對不起……”蘇尚卿跪在地上,不住地朝他磕頭。
眼前的這個人不會是蘇上京了,蘇上京已經死了。
“帶我回上京城。”齊景欽淡然開口道。
*
此時魏深他們已經順著河流的方向遊過了山洞,那個狹的山洞後麵果然是別有洞。
魏深看著山間星星點點的燭光,確鑿了這裏是有人居住的。
“魏將軍,要不要找人問問?”身後剛剛出水的將士問道。
魏深抬手示意他噤聲:“等棹棋他們到了再行動。”
魏深不知道這裏是否暗藏了什麽玄機,所以不敢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