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殘月藏鋒出 公子失意歸
“什麽意思？我們也是最近才認……“覺性臉上的表情讓樂正思突然想起李翊，‘為什麽把這麽珍貴的藥給你一個陌生人？’李翊問這話時的表情和覺性現在的表情一摸一樣。李翊說這話時他隻當他想多了，可是現在再想確實奇怪，以他對塵消這些天的觀察，她亦正亦邪，對人情極為冷淡，也不是個行俠仗義的人，甚至有點自私自利，所以為什麽以這麽大的代價救自己？而且她還幫了弟弟。他開始在腦海裏搜索從見到塵消到現在的每一個細節，試圖找到那些熟悉的關聯，破風劍、六韜、皮影戲、樂正思越想越驚，剛才傅翼叫她什麽來著？難道不是‘小塵’而是‘曉辰’？他用手摸著臉上的疤，不可思議地看向覺性。
??“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覺性微微一笑。“這女施主跟你的緣分不淺啊。“
??“這不可能，曉辰十多年前就死了，是我爹親口告訴我的，這絕不可能。“
??樂正思臉色發白，聲音顫抖，雖說著不可能，可心中的激蕩如排山倒海。
??他和許曉辰是指腹為婚，他們兩個隻差六個月，曉辰兩歲的時候，許詰出征突厥，曉辰的母親知道許詰生性風流，怕他到處沾花惹草，不放心也跟了去。於是年幼的曉辰就被寄養在了樂正府。曉辰和樂正思年齡相仿，又定了親，所以樂正夫人就索性把她和樂正思放在一起養著。許曉辰就這樣一直長到六歲才被凱旋回京的父親帶走，但是她不喜歡家裏的清淨，三天兩頭的還是回樂正府住，許詰和蝴蝶女拿她也沒辦法，隻能由著她。在一個全是男孩子的環境下生長的後果就是曉辰變得跟個男孩子一樣，什麽都不忌諱，跟樂正思在一個澡盆洗澡，在一張床上睡覺，甚至經常穿對方的衣服。雖然天天互相拳打腳踢的，可又誰也離不開誰。四歲左右，曉辰的超高天賦開始慢慢展現出來，學過的字，念過的書過目不忘，對於事情也總有一番自己的見解。她的早熟開始使她有點嫌棄還是頑童的樂正思，總是處處說他笨，兩人為此沒少打架。可是嫌棄歸嫌棄曉辰惹禍的時候還是總會習慣性地躲到樂正思的身後。六歲那年，一次各大家族的圍獵大會，曉辰為了捉弄魏胖子跑到林子裏，結果自己卻滑落到山穀，並將腳扭傷了，樂正思不顧大人的反對一個人偷跑到深山找她，最後還是讓他找到了。兩人沒辦法出山，於是晚上就睡在了林子裏，結果半夜碰到了狼，樂正思奮不顧身地救下了曉辰，不過也因此被狼在臉上留下了一道疤，差點眼睛沒保住。自從那次以後，曉辰對他的態度就徹底改變了，不再處處與他作對，聽話多了。樂正思時不時地會慶幸這個疤得的非常的值，隻要曉辰跟他打架，他就指著這個疤給曉辰看，馬上就能讓她聽話。隻是好景不長，八歲那年他被迫入宮伴讀，兩人能見麵的機會就少了。他是個天生豁達的人，做過的事情從不後悔，隻有一件事讓他這麽多年來一直如芒在背，耿耿於懷，那就是沒能從太學逃掉陪曉辰走完她短短人生的最後一段。塵消，曉辰……樂正思難以相信這一切。這麽多年他從不允許自己想起曉辰，除了因為傷心還因為愧疚，他不敢想她站在刑場上看著自己的家人一個個被斬首示眾，心裏該有多迷茫多麽害怕，她那時才八歲啊。他也不敢想象等待著劊子手將刀砍向她細弱的脖子的那一刻她有多絕望。那時，如果他能把她護在身後，該有多好。她是怎麽逃過這一劫的？爹爹為什麽要對他撒謊？
??“你怎麽知道的？”樂正思問覺性。
??“神情……雖然她的樣子變了，但是她的神情還是小時候的樣子。而且年齡也對得上。最重要的，她和你去青龍寺的時候，還沒開始習武，也就是說短短十幾年的時間就有現在的修為，這種資質的女孩子我隻見過一個。”
??樂正思思索著他說的話，確實，塵消的性格和曉辰幾乎一摸一樣，打嘴架永遠都要贏而且說話不留情麵、喜歡穿男裝覺得女孩子的衣服太娘、慣用假笑騙人但真笑起來的時候很單純……難怪他會覺得她有一種說不清的親切感，也難怪她在榴花下流淚時他對她的悲傷感同身受。突然前塵往事，像碎片一樣向他飛來，現在總算是一塊塊拚湊了起來。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生怕希望之後又是絕望。
??樂正思的胸膛因為激動而急促地起伏著，他跑到月弦的身邊，說道：
??“可否借一步說話？“
??月弦還沒回答他就將她拉到一邊，遠遠避開樂正焉和傅翼，問道：
??“你家小姐到底叫什麽？“
??“公子為什麽這樣問？“
??“告訴我，她真名是不是叫許曉辰？“
??月弦盯著他，半響兒，靜靜地點點頭。
??樂正思木立在那裏，失魂落魄，淚水開始在眼眶中打轉。
??“她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樂正思有些哽咽。
??“小姐說不用說，她說你們彼此太熟悉了，就是不說你也會知道。“
??樂正思的淚奔流而下，他垂下頭，強忍著沒有哭出聲，任由淚水打濕了衣服，也不去擦拭。月弦的話像刺一樣紮到他的心上，讓他痛苦，讓他愧疚……
??樂正焉看哥哥突然哭了起來，嚇了一跳，趕忙跑過來詢問，樂正思忙擦幹眼淚他不能將塵消的身份說給他聽，於是隻是說自己的舊傷又發作了，樂正焉滿臉疑惑，趕忙扶樂正思坐下。
??這時，隻見塵消從藏經閣走了回來，樂正思忙站了起來，卻看傅翼迎了上去，兩人低語了幾句，塵消雖然在笑，但笑容看來卻非常的淒涼苦澀，傅翼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失落低沉掩飾不住，嘴唇微動想說什麽卻終未說出口，良久，才淒然一笑，將塵消輕輕擁入懷中。兩人就這樣旁若無人地相擁了許久，俊美脫俗得不似人間所有，倒像是一幅年代久遠的圖畫。畫中人一往情深，看畫人卻黯然神傷。樂正思想起齊笑天說過他們到少林是有事要辦，看兩人的情景，不知道是不是這件事出了什麽差錯？他想問，可是知道她不會答。命運像開了個玩笑一樣地安排他再次喜歡上曉辰，可她的眼中卻不再有他，她的事也不再與他有關……
??“沒事兒，還有機會！“塵消對傅翼說道，音調陰鬱低沉。
??月弦遠遠地看著他們，似乎猜到了他們談話的內容，鼻子也酸了，墜下淚來。樂正思看向月弦，月弦卻別過了頭，以袖拭淚。塵消遠遠衝月弦看了一眼，點一點頭，似乎告訴她自己沒事。就跟傅翼並肩向外走去，沒跟任何人告別。
??樂正思想說的話卡在嗓子裏，卻說不出來，隻好在後麵追著她，眼中汪著的淚在眼中來回滾動，終於抑製不住，似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流淌不止。
??“對不起。”他哽著嗓子說道，聲音幹澀嘶啞，說出的話連他自己都聽不清楚。
??眼見兩人越走越遠，樂正思鼓足勇氣大聲地喊道：“對不起！！！”
??遠處的塵消慢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稍停了一下，反而走的更快了。倒是傅翼忍不住回頭瞧了一眼，可是很快就追上塵消，絕塵而去。樂正思悵惘地目送著他們背影遠去、消失，一副似悲似喜、若癡若醉的神情，心感人生渺茫，無常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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