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醫者仁心

  “十五號,鏡花,通關。”


  隨著通關聲令下,周渡的眼前漸漸模糊,下意識朝台下望去,尋找著,但是人太多了,他已經看不上穆容在哪裏,隻是對著某個方向,粲然一笑。


  “容姐,我贏了。”


  然後直直摔在了地上,躺在清秀少年旁邊,兩個血人的慘狀,也嚇到了寒山派的弟子,這隨機場大家都被壓製著靈力,基本上也就是點到為止,為的就是防止大規模的死傷。


  結果那裏想到這個看上去俏生生的少女會如此拚命,簡直就是一命換一命的打法。


  連忙有寒山弟子趕上去,給兩人服下止血補氣的丹藥,封住幾處穴道,讓血不再繼續流出。


  人從台上抬下來,穆容也顧不得自己的傷,衝上去查看,摸了摸周渡的心脈,還好,那一劍沒有靈力,沒有傷到心髒重要部位與經脈。


  “我是鏡花的哥哥,讓我跟著一起去治療吧。”穆容對負責抬人的寒山弟子說道,那弟子也認出來穆容是剛剛通關的考生,以後就是同門,自然也沒有拒絕。


  “我去看看那小姑娘的傷勢。”程紫璿作為醫修是醫者仁心,當然也是因為動了想要收徒的念頭,這般剛烈的性子,還挺符合她心意的。


  說著也不等幾個師兄反應,就翩然而去,找自己的未來小徒弟去了,而剩下的幾個峰主長老,也覺得可惜自己慢了一步,這樣的心性意誌,隻要根骨不差,日後必然前途無量。


  但人家一姑娘心口受傷,他們一幫大老爺們兒跟過去看,也實在不好。不過那兩個耍槍的和用劍的少年,他們卻都覺得自己勢在必得。


  因為是男扮女裝的身份,周渡胸口的傷根本不能給外人處理,好在那些寒山弟子礙於禮數,都從屋子裏退了出去,等醫師過來治療。


  穆容雖然會一些急救傷的處理,但是像這樣的重傷,她也是束手無策,甚至看著周渡胸口上那個被劍刺穿的血洞,沒有知覺的右臂竟然在隱隱作痛。


  她的身體比她的記憶,對於痛,記得更加清晰。


  程紫璿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瘦削的少年坐在床邊,似乎想要抬起自己的右臂,卻不得其法,就連一根指頭也動彈不了。


  然而這個少年她記得,就在剛剛的指定場上,使出驚鴻一劍的少年郎,可明明剛才他的右手還揮發自如,程紫璿輕咳了一聲,打破一室的安靜。


  “我是寒山派的醫修,程紫璿,也是朝瑤峰的長老。”


  她自我介紹道,但是那少年並沒有流露出別的情緒來,隻是淡淡點了點頭,指著床上躺著的少女,“他很可憐,全家滿門被屠,隻有他一個人逃了出來。”


  程紫璿不明白這個少年為什麽突然和她說這些,但也不由心疼這個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少女,小小年紀就遭此劫難,難怪她在台上會那邊決絕,不要命也要留在寒山派。


  “我會治好她的,我的醫術你放心。”程紫璿也沒有耽擱,走到床邊,將周渡的手拿過來,搭在他的脈搏上麵診斷情況。


  “我當然放心你的醫術。”當看到是程紫璿走進來的時候,穆容就放心了,這個懸壺濟世,以千載修為度化萬魔的女子,雖是柔弱之軀,卻裝著一顆仁心善德。


  那是《無情劍尊的白月光》裏少有的正麵形象的女人,穆容也不知道為什麽,那本書裏所描寫的女性角色,不是心胸狹隘的妒婦,就是心如蛇蠍的惡女,隻有藺蓉蓉一個人,從頭到尾都是純善光潔的。


  至於程紫璿之所以能有個正麵的描寫,大概是因為她一出場就以身殉道,鎮壓魔域封印的原因吧。


  但是總之眼下,穆容除了相信程紫璿,也沒有別的辦法來隱瞞她和周渡的身份了,隻能試一試,實在不行等解決完知晏師兄的事情以後,就離開寒山,東境之大,不會沒有他們棲身之處。

  “鏡花不是女的,是個男孩,同樣,我也是女孩,不是男孩。”


  程紫璿聞言一驚,搭在脈絡上的指尖瞬間收攏起來,驚愕地轉頭看向這個口出狂言的少年,“你說她是男孩?你們這是在欺瞞寒山,不尊上位!”


  “對不起,我們沒有別的辦法,我們仇人藏在暗處,根本不是我們現在能夠對付的,所以隻能隱姓埋名,甚至拋棄身份。”穆容淡漠的臉上,露出了誠懇的神態,重生以來,少有的低著聲說話。


  “你們,唉,罷了罷了,等我先治好她,他再說。”程紫璿也不是分不清是非輕重的人,人命更重要,這事先放在一邊,等這個昏迷的少——年醒了再說。


  穆容知道這個程紫璿心軟了,不由鬆了口氣,將位置讓開,準備自己先回房裏休息調養。


  “你的手臂,一會兒我幫你看看。”程紫璿將周渡上半截的血衣脫下,見穆容要走,回眸提了一句。


  聽到程紫璿說的話,穆容先是一愣,下意識摸了摸右臂,然後輕輕嗯了一聲,就轉身疾步走出了屋。


  回到房裏,大老遠小白就聞到了她的味兒,嗖嗖嗖的跑到門邊,差點就被一腳踩扁,幸好穆容現在五感敏銳發現了小小一隻的他。


  從地上拎起來,左手提著給放在桌上,“地上髒,小白你別亂爬。”穆容使出一道去塵術,將小白周身清洗了遍,又輕輕戳了戳它的龍角,“你是隻公的,等你再長大一點,弄髒了就自己去洗澡。”


  小白卻依舊歡歡喜喜的蹭著穆容的手指,“容容。”容容身上好香,容容摸角角好舒服。


  又喝了杯涼茶,味道有點特別,不像普通的茶葉的苦澀,倒像是靈植甘露的清甜,喝下去之後,精神都恢複了些,穆容不由的感歎寒山派的財大氣粗。


  有寒山弟子過來通傳,說是通關的考生明日辰時去升平台測試靈根,今天可以先行休息調養了。


  同那名弟子道了聲謝,看來程紫璿真的還沒有揭發他們,穆容暫時放鬆了下來,簡單沐浴換了身幹淨衣服,就又出門去看望周渡的情況。


  周渡還在昏迷之中,沒有醒,隻是麵色已經不再蒼白而且恢複了紅潤,不愧是醫修聖手。


  隻是可惜,以周渡沒有修為的凡人之軀,即便是有元嬰期的醫修為他醫治,也很難一日就能恢複,明天靈根測試恐怕是趕不上了。


  不過就算如此,穆容也已經非常感謝,誠心誠意的朝程紫璿抱拳一禮。


  “多謝紫璿長老相救。”


  她的右手已經恢複了知覺,雖然還是如針紮一般刺痛,但並不會再影響行動。


  程紫璿清洗著處理傷口時染血的手,抬眸看向穆容,這個她看不透的少女,眉梢微垂,搖頭道,“你們在寒山派受的傷,治療是我分內的事情,讓我看看你的手吧。”


  穆容抿住唇,有些猶豫,卻在看見程紫璿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的時候鬆了口,“好。”


  帶程紫璿回到自己的房裏,聰明的小白在聞到陌生人的氣味的時候已經躲進了被窩裏麵,假裝自己是一條沒有存在感的死龍。


  因為都是女子,就沒有什麽禮數避諱,解開係帶,脫下一半的外衣,將纖細白皙的右臂暴露在空氣中。


  修長的玉指輕輕落在右臂之上,程紫璿覺得格外的新奇,就是這樣一隻看似脆弱,她輕而易舉就能折斷的手臂,竟然能使出那樣淩冽絕塵的劍意。

  引導著溫順的木係靈氣進入穆容右臂的經脈當中,隨著靈力感知,程紫璿的眉頭愈發緊皺。


  “奇怪,明明經脈與骨頭都沒有問題。”似喃喃自語。“你右臂以前受過傷嗎?”低頭詢問穆容。


  感受到右臂傳來的冰冷觸感,以及經脈裏溫柔的靈力梳理,穆容忍不住彎起唇角,眯著眼點頭道,“嗯,以前手被砍斷過,因為機緣長了回來。”


  不對大夫隱瞞病情是一個患者基本的素質。


  然而程紫璿聽了之後,更是驚詫,“那恢複的也太好了,如果不是你右臂的確有些問題,完全就跟沒有斷過一樣。”


  程紫璿雖然好奇,但機緣這種事情都是修士們的秘密,不好隨意打聽,而且在修仙界生死人而肉白骨的極品丹藥靈草雖然少見珍惜,但也並不是不存在。


  極樂宮的宮主都能把她的道侶的元神拚湊修補複活回來,更別說治好一條斷臂的丹藥。


  “這事你別外出說。”程紫璿還是不由提醒了一句,這人心險惡,不能隨意輕信旁人。她甚至已經腦補出來,穆容與周渡這對姐弟倆的身世是如何淒慘,小小年紀,一個被滅滿門,一個被砍去手臂,也難怪他們的劍法都是那般決絕,不留退路。


  “我看了你這手臂,經脈堵塞的地方我已經幫你通順了,但是更重要的是你這裏的問題。”粉白的指尖落在穆容的心口上,作為醫者,程紫璿深知比起身體上的創傷,心病才是最難根治的。


  穆容沉默下來,不露悲喜,隻是垂著眼將衣服穿好,重新係上腰帶,扯了扯唇,“原來我有心病啊。”


  她都快忘記謝玄斬掉她右臂時候的場景了,她隻記得那時候她從戒律堂大牢逃出去的時候,一直跑,一直跑,然後就那麽巧的被謝玄發現,她根本抵擋不住謝玄的劍,輕而易舉的,她的右臂就滾落到地上,躺在她的腳邊。


  “你們姐弟倆的事情我會去調查清楚的,在此之前你們可以先留在寒山,不過若是被我發現,你們做出什麽有損寒山的事情,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板著臉的程紫璿一點也不嚴肅,她的包子臉天然為她增加了幾分嬌憨。


  “謝謝你,紫璿長老。”麵上似若無事,但對著程紫璿卻是誠心實意的道謝,至少那本書上有一點沒有寫錯,她是一個好人。


  送走程紫璿,穆容回到床上,一直藏著的小白才冒出頭來,似乎感受的容容的心情不是很好,小白乖巧的蹭著穆容的右臂,像是在安慰她。


  惹不住低聲一笑,撫著它光滑的鱗片,“還真變機靈了。”


  剛才程紫璿還順便幫她調理身體的內傷,身體裏輕鬆了許多,穆容也不耽擱,將小白放好,就盤腿打坐,開始一晚的修煉。


  或許是因為今日的對決給她的感悟頗深,陷入冥想的思緒也特別沉,小白晃動尾巴,將床頭的書本弄掉在地上,穆容也沒有醒來。


  蒼穹披幕,星夜降臨。


  那道虛影如去時一般的無聲的出現,這一次他的模樣要清晰了幾分,盡管容貌依舊是模糊不清,但一雙深紫如星宙的眸卻明亮清徹。


  這次他沒有嚐試離開這間屋子,而是留在穆容的身邊,就靜靜坐在她的身旁,紫眸深邃,沉默的打量著這個奇怪又弱小的女人。


  他的指尖緩緩點在穆容的鼻尖,卻因為是虛影而穿透了過去,沒有真實的觸感。


  “怎麽又受傷了。”


  晚來夏風,席著一股夜茉莉的幽香卷帶著那宛如恒古傳來的一聲輕歎,被吹走西洲,最終消散於浩蕩天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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