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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逃脫

  絲竹之聲從花樓中傳來,黎清緊緊盯著窗外,一刻也不敢放鬆,可是今夜卻連半個孤魂野鬼也沒有。


  月色如水,有女子從窗前走過,黎清看了她一眼,忽然心中暗暗叫了一聲倒黴。


  這女子腰上別著一束小小的菖蒲和艾葉,低著頭,匆匆進了花樓中。


  過了今夜就是端午,家家戶戶都掛菖蒲艾葉,孤魂野鬼自然不會肆意出來胡鬧。


  她心中歎息一聲,不知不覺已是深夜,花樓笑聲歡快,不知是真情還是假意,成雙成對的人影從花樓中出來,隱沒在黑暗的花木之中,這四周不知藏著多少獨立的廂房。


  又是兩道人影走了出來,一個丫鬟提著大紅燈籠,小心在前麵照亮,後麵的人不似江南兒女細膩,生的十分高大,穿一身黑色的窄袖衫,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麵,他身上沒有帶菖蒲艾草,血氣衝天,不知殺過多少人,連鬼也不敢近身,他走著,忽然在氣窗前停下了。


  黎清躲在陰影中,看著那男子走到牆根下,解開褶褲放水,道:“沒意思。”


  跟著的丫鬟忙道:“少主,要不要換一個人。”


  那男子道:“換什麽換,橫豎我明天就走了,今天就清淨清淨。”


  丫鬟道:“是。”


  那男子係好褲子,抬頭看了一眼,忽然“咦”了一聲,看到了這幽暗的氣窗裏月光映下的一道影子。


  他湊近了,大聲道:“誰在裏麵裝神弄鬼!”


  黎清思索著能不能利用他出去,便往月光中站了一步,道:“這位大哥,我……”


  可她說的話一出口,就如同煙霧一樣消散了,一點動靜也聽不到,她心道這地方怎麽這麽邪門,這館主隻怕不是個善茬。


  那男子見一團身影自那黑暗中掠出來,站在月色浮光中,如同鬼魅一般,他往後一退,抓住身邊人道:“是鬼還是人。”


  黎清動了動嘴唇,還是什麽都聽不到,她的聲音明明喊出來了,卻像是被包裹在了空中一樣。


  隨後那男子湊近了,盯住黎清,道:“嘿嘿,我糊塗了,鬼我怕什麽。”


  黎清聞到他身上飄進來的酒氣,不禁往後退了一步,又隱在了黑暗之中。


  屋外的人“喂喂!”喊了兩聲,又在牆上拍了一掌,隨後怒哼一聲,道:“去叫你們館主來,我倒要看看他金屋藏嬌的到底是個什麽美人!”


  跟著他的丫鬟低聲道:“顏少主,這裏關的都是剛送進來沒調教好,怕傷著您,您再看看別的。”


  顏少主瞪丫鬟一眼,道:“傷著我?區區一個凡人能傷著我!你不肯去叫你們館主,我自己去。”


  他說著就大步朝前邁去,丫鬟提著燈籠小跑著跟在他身後,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遠了。


  黎清心中一動,在月光之下摸到了門邊,她仔細聽著外麵的聲音,不過片刻,信竹的腳步聲就響了起來,走路時輕輕的響,那響聲卻隻有半截,就好像墊著腳走路一般,一聽便能分出那是信竹發出的。


  門輕輕的開了,來人的身影剛出現,黎清已經猛地朝他撞去,將他重重撞倒在地,隨後撒腿就跑,外麵點著昏黃的燈光,路也十分模糊,隻是她自小就在夾縫中練就了一身過目不忘、察言觀色的本領,白天不過片刻,她便將李牙人走出去的路記得分毫不差。


  “嘶”的一聲,信竹似乎撞到了哪裏,她頭也沒回,眨眼之間就已經跑到了園子拱門處,她正要再接再厲,忽然眼前一花,撞在了什麽人懷裏,腦後一疼,已經被人抓住了頭發。

  抓住她的正是信竹,月色下,他的臉似乎扭曲了,還是那張清瘦的臉,可卻忽然之間變得分裂起來,眉毛眼睛紋絲不動,嘴卻咧開到了耳邊,笑道:“抓住你了。”


  黎清正疑惑他怎麽會這麽快跑到自己前麵來,忽然被他這猙獰的笑容嚇的幾乎魂飛魄散,強自鎮定,道:“你不是人!”


  信竹握住她的手,道:“答對了,給你一個獎勵。”


  黎清來不及躲閃,就見信竹恢複原形的臉又湊了過來,帶著腥氣的舌頭在她臉上舔了一口,道:“我說你逃不出去吧,還這麽不乖,我要罰你。”


  黎清恨不能將自己的臉皮撕下來換掉,身上冒出一堆雞皮疙瘩,道:“這次我能逃到這裏,下次就能逃到更遠,總有一天,我會逃出去。”


  信竹道:“那豈不是等到七老八十,那時候你牙齒也掉光了,你不逃,我也要讓你滾蛋,不過我是個好人,你這麽想要逃的話,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要是逃不出去就不要怪我懲罰你了。”


  黎清道:“一言為定。”


  信竹道:“好了,現在我來教你做生意吧。”


  黎清腦中一頓,道:“什麽生意?”


  信竹又露出那瘮人的笑來,在黎清眉心吹了一口氣,道:“當然是皮肉生意。”


  那氣息猛然吹出來,剛開始帶著一絲腥味,隨後便是猛烈的甜香,甜的膩人,甜的人心裏發慌。


  黎清屏住呼吸,卻還是吸進去不少,隨後她隻覺得自己渾身骨頭都像是被抽走了一般,手腳軟噠噠的一絲力氣也提不起來,倒在了地上。


  她身體不受控製,人卻十分清醒,眼睜睜看著信竹拖著她穿過青石板鑄成的小路,後背火辣辣的疼,血的氣味散發出來,信竹反而愈發興奮的拖著她,帶她穿過一大片芍藥花叢,將她扔進了牡丹花包圍著的屋子裏。


  屋子裏點著昏暗的燈火,四處放著水晶玉璧,映出星星點點的光芒,好似將繁星搬進了屋中一般,等候在屋中的丫鬟抱起黎清,熟門熟路的將她洗刷幹淨,放在了床上。


  黎清感覺自己此時是一頭任人宰割的豬,屋外已經傳來顏少主沉重的腳步聲,她心生一計,咬破舌尖,聚起一點清明和力氣,動了動唯一能動的腦袋,猛地朝牆壁上撞去。


  “砰”的一聲,她這一撞驚天動地,將屋外的兩個人都驚了進來,信竹眨眼之間已到了床前,看了看黎清起伏的胸口,笑道:“暈過去了,不礙事,少主答應給我的東西,莫忘記了。”


  顏少主道:“區區一瓶丹藥,我會欠你的?”


  信竹道:“對少主來說是區區,對在下卻是求之不得,少主請用。”


  顏少主站了過來,伸手擦了擦黎清額頭上的血,又去取了燭台,舉在黎清臉上方仔細看著,道:“人真是脆弱。”


  信竹道:“少主說笑話,您不也是從人修道的。”


  顏少主也不生氣,道:“所以我格外喜歡人,憐惜人。”


  信竹笑著出去,轉頭笑容斂去,變成鄙夷。


  此時,黎清的魂魄正飄飄蕩蕩的從身體裏冒出來,她已經發現自己不同常人之處,也許與她能看到鬼魂有關,她的魂魄好像與自己的肉體關係淺淡,逮著機會就要逃脫升天。


  白鳳肯定也發現了這一點,才會幫她栓根繩子在手上,那細細的銀色絲線正散發出幽幽花香,這花香衝淡了粘膩的甜味,黎清感覺好多了,便順著銀線往自己身體裏鑽去。

  可不知是靈魂排斥肉體,還是肉體排斥靈魂,她總是忍不住往上浮起,可時間卻不等人,顏少主一隻手已經解開她臨時穿著的那一件白色裏衣。


  黎清心中一團怒火燃起,心道最後一次,要是互不相讓就斬斷這銀線,一拍兩散,肉體死亡,靈魂消散。


  可能是因為她心中泛出的必死決心,靈魂竟然在瞬間與身體融合了,黎清猛地睜開雙眼,不顧額頭上的疼痛,趁顏少主不備,奪過銅燭台,狠狠敲在了他的頭上。


  顏少主晃悠一下,眨了眨眼睛,似乎一時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隨後伸手抓住了黎清的手腕。


  黎清見他竟然一下沒有倒下,反而準確的扣住了自己的手,她掙紮起來,燭台上的蠟燭掉落在地,熄滅了,屋中隻剩下淡淡的月光,越發顯得旖旎,顏少主蕩漾一笑,伸手去撕黎清的衣服,黎清舉著燭台,猛地朝他腹部刺去。


  尖利的燭台從柔軟的腹部刺了進去,有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從顏少主腹中傳來,顏少主睜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低頭看了看,隨後憤怒的去抓黎清的手,黎清握著燭台,飛快地拔出來,堅定地又刺了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

  時間忽然停止了,黎清腦子裏一片空白,隻剩下手自己不停的重複著刺殺的動作,她的眼前一片血紅,是被血滴濺到了臉上,血是滾燙的,人卻漸漸涼了下來。


  過了片刻,她終於停住了手,看著顏少主趴倒在床上,月色之下,血也是暗淡的,流向床鋪,一團灰色的人形從顏少主眉心鑽了出來,他人煞氣十足,靈魂卻十分細小,胳膊粗細,黎清伸手抓在手中,往口中塞去。


  顏少主從他口裏鑽進去,隨後在黎清身體裏散開,帶來一股寒意,不甘、不願的恨意瘋狂蔓延,讓黎清的眼神也愈發冰冷起來。


  “神明護佑,一順百順!”


  她合掌默念了一句,睜眼盯著顏少主的臉,想著當時蟲童算不上傳授的話,專心致誌的等待。


  她心意一旦堅定,十頭牛也拉不回,此時心中漸漸忘記了蟲童所說的話,全副心思降伏著顏少主的靈魂,她的手腳漸漸伸長了,身體變大,變成了顏少主的模樣。


  黎清頗為鎮定地將不合身的衣服脫了下來,剝了顏少主的血衣穿上,又將顏少主放進了沐浴的水桶之中,自己堂而皇之地開了門。


  門外十步遠的花叢旁站著丫鬟等候,見顏少主出來,忙迎了上來,道:“少主,可是要什麽東西?”


  黎清道:“她不老實,我去取點東西來,你守著別叫別人進去!”


  丫鬟應了,心道顏少主身上好重的血腥味,別不是把人玩死了吧,還是少管閑事,她尚且自身難保,又有什麽能力去管別人的閑事。


  黎清大搖大擺的出了芍藥園,這蘭漪館就像是一座巨大的花園一般,四處都是怒放的鮮花,難辨出路,她並不找去找路,隻身穿過花叢,從一處僻靜的圍牆翻了出去。


  外麵月朗星稀,夜風清爽,她看著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受控製,顏少主的樣子有些模糊,像是一層透明的蠶繭,露出裏麵的本體來,她撒腿就跑,還未摸到路口,就聽到蘭漪館中傳來一聲怒吼。


  “臭小子!哪裏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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