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萬龍弓
此時雷雨過去,又是漫天星輝,月光如水,影影綽綽,萬龍塔內燈冷無香,隻有屋簷鬥拱,巧穿花雕。
琉璃燈照著四周,灰塵隨風飄浮,屋簷前掛著蛛網,遠遠看著,雲中絕頂,氣勢恢宏,走近看了,更加滿心遺憾。
如此寶塔,竟然蒙於塵中。
黎清和梅淩寒輪流掃塔,一人掃塔,一人打坐,半個時辰一輪,半夜下來,竹籃吃的空空如也,兩人精神抖擻,塔卻隻掃了一半。
梅淩寒道:“明天還得修煉,我們還是一起,快點掃完,看能不能回去休息一個時辰。”
黎清點頭應了,兩把掃把掃得塵土飛揚,無非是將樓梯上的塵揚到了寶塔裏,屋簷下的蛛網扔到了欄杆上。
這麽一通掃把飛舞,兩個人健步如飛,你一層我一層,不到後半夜就掃到了雲中。
一陣夜風吹來,將他們兩人吹了個透心涼,梅淩寒道:“高處不勝寒,我今天才算體會到了。”
黎清攏住披風,道:“別出聲。”
梅淩寒四下一望,道:“怎麽了?”
黎清道:“你聽。”
梅淩寒心中一個機靈,這萬龍塔除了他們兩個連個活物都沒有,除了風聲能聽見什麽,他不由靠近黎清一點,兩個眼睛滴溜溜的轉。
可是黎清卻一臉肅然。
梅淩寒見她的樣子,更加害怕,道:“你聽到什麽了?”
黎清道:“是龍吟。”
梅淩寒道:“不可能,這裏怎麽可能有龍吟.……等等!我知道了。”
黎清聽著風中那一聲若有若無的聲音,道:“快說!”
梅淩寒道:“上麵,最後一層,上麵是萬龍弓。”
黎清奇道:“萬龍弓不是在梅家主手中嗎?”
梅淩寒道:“你不知道,這弓有兩把,當年梅家老祖的師父一把,梅家老祖一把,叔叔用的是老祖那一把,還有一把一直放在萬龍塔上。”
黎清道:“這麽重要的東西,就放在這裏?”
梅淩寒道:“就那把弓,別說放這裏,放大街上都不會有人拿,一萬八千斤,除了家主,誰拿的動。”
黎清道:“我們上去看看。”
她話音未落,腳已經往上抬去,最後這一層塔,也是一點孤燈如豆,沿著這一點燈光,穿過走廊,走入門洞,裏麵清輝照耀,落在那一張萬龍弓上。
隨著有人步入,那張孤獨許久的萬龍弓,發出一聲錚鳴,一道龍影自弓中升起,很快又歸於弓弦之中。
在這空空的塔中,這張弓致命的誘人。
彎月般的弓身,千萬年沒有人握過,仍然帶著流動的金光,金龍在弓身上微微昂頭,似乎想要掙紮逃亡。
月光的清輝,柔軟似情人的手,撫上弓弦,散發出比星光還要美麗的光芒。
時光仿佛從未光顧過這一張弓。
它仍舊在等著人將它挽起。
黎清甚至能想到這張弓被拉開時,將會有一聲喜悅的龍吟。
梅淩寒也看呆了。
從來沒有人想過要來這上麵看萬龍弓。
在黑龍州所有人的心裏,萬龍弓就在梅子雨的手中,除此之外的萬龍弓,隻是塵封之物,沒有人能拿的動。
他忽然伸出手,輕輕碰了一下弓身,又飛快地將手收回,像是怕褻瀆了這把弓一樣。
神聖而又美麗的一張弓。
“我、我總有一天,要拉開這張弓!”
他忍不住將心聲說了出來。
黎清也看呆了,低聲道:“我也是。”
他們兩人呆愣在萬龍弓前,直到一陣猛烈的穿堂風吹了過來,才從震撼中驚醒。
梅淩寒道:“走吧。”
黎清也道:“走。”
口中說著走,兩個人腳下卻跟生了釘子一樣,誰也沒有挪動一步。
梅淩寒又道:“我想明白了,我有出息,我娘才能高高興興的,明天開始,我要好好修煉,我要拉動萬龍弓!”
黎清還沒有說話,一陣風吹來,他打了個噴嚏,道:“走,回去睡覺,不然明天沒得精神。”
他們兩人這才戀戀不舍地縱身而下,飛奔回了各自房中。
黎清躺在床上輾轉難眠,想著萬龍弓,又想著蟲童有沒有挨諸月的揍,阿尨有沒有長高一點。
她幹脆爬起來,坐到桌子前,將自己學弓的事情寫在信中,想問問他們好不好,又開不了口。
如果不是自己一定要去救師父,他們也不會踏入泥潭之中,現在都在雲水峰好好的。
她想了想,還是沒有寫什麽,將符紙折了,靈鶴在半空之中波紋蕩漾,隨後消失在半空之中。
就在她準備去打坐時,半空之中又一圈靈氣浮蕩,一道紙鶴從裏麵鑽了出來,停在了麵前。
這紙鶴體積似乎有點大,是他們平常傳信的兩倍之大,飛的晃晃悠悠,一頭紮進了她懷裏。
她疑惑地打開紙鶴,才發現這靈鶴竟然是四張符紙疊成的,她一看,便知是諸月寫的,字跡瀟灑,帶著阿尨和蟲童的問候,隨後又說齊遠誌送來消息,孔雀王又寫了信到掌門那裏告她的狀。
孔雀王說她目中無人,東離島豈是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之地,將對各個門派不配合的怒火都發到了她身上。
隨後中間插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應該是阿尨寫的:“師妹,幹的好!”
黎清笑了一聲,這笑容難得出現,而且運氣不好,她看到最後一張紙時,就已經將笑容收了。
最後一張紙是掌門捎來的,因為門中沒有留下她的氣息,掌門也沒辦法找到她,隻好將自己的肺腑之言隨信捎來。
大概是一張符紙承受不住他的嘮叨,因此將寫改成了說,黎清的手一放上去,裏麵就傳來了何掌門老當益壯的聲音。
從靈犀派的苦衷說起,說到東離島的質問,再說到天道輪回,人各有命,又將黎清從頭到腳罵了一通,讓她速速回靈犀派去挨罵,最後和顏悅色的教育了她一通。
黎清將符紙放在桌上,自顧自地去打坐,硬生生聽了半個時辰才聽完,她一睜眼,天都灰蒙蒙的亮了。
她心道何掌門莫非是一隻老八哥變的,說這麽久都不帶重樣的。
她精神不濟的將符紙都收了,等著梅慧送早飯來。
梅慧沒有來,等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帶著淚痣的兩兄妹一副小主人模樣站在了門口,連招呼都沒有打一聲就坐到了黎清對麵。
黎清心道這兩人好像梅家已是囊中之物一般,真是討厭。
少年帶著釘子的眼睛看一眼黎清,道:“我叫梅子陽,這是我妹妹子月。”
黎清道:“黎清。”
梅子月道:“你是隨母親姓?”
黎清道:“隨我爹?”
兩兄妹對視一眼,都是一臉的不相信。
黎清心道我跟誰姓,跟你們有什麽關係,她心中不悅,臉上一點偽裝也不肯做,臉上的神情比夜裏去掃塔還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