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噩夢
這一劍,與一點靈犀一般,開始時平平無奇,後麵靈氣卻越來越滂沱,幾乎將水榭前麵的桃樹林都刮斷。
春夏秋冬,每一季不同的劍意蓬勃而發,全都歸於一劍,最後歸於平淡。
天地似乎都在為之顫抖。
一劍收回,劍意的餘韻仍然在水榭中流轉,水流也與劍意一起,蹦出了水珠。
良久,這一劍才平息下來。
蟲童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劍。
黎清收了劍,道:“四季劍法,想要反駁的就是不能圓滿,四季輪回,雨雪晴日,全都是圓,一切的在此,也在此歸於無。”
蟲童還沒有回過神來。
不說陣法,他現在比阿尨看起來還無知。
黎清道:“從無到有,又歸於無,不就是混沌世界嗎?”
她說著,看向了小黑麟。
小黑麟茫然的看著黎清。
黎清伸手抓住了他脖子上的項圈。
珠光寶氣。
金玉明珠,晃人眼睛。
一片、兩片、三片.……
十!
在修真界,出現十的時候,很少。
所以的一切都圍繞著九這個數字。
她伸手將這項圈取了下來。
小黑麟眨巴著眼睛,似乎並不明白黎清拿的是什麽東西。
黎清將這項圈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的看。
需要什麽才能打開這寶物?
似乎什麽也不需要。
她將這項圈放在膝蓋上,盤腿打坐。
從無到有,從有到無。
夜晚在她心中沉寂下去。
她的眼前出現了驚濤駭浪,雲霧翻滾,花開花落。
一切起起落落,將天下的一切圓滿都落在了她的心中。
她的靈魂輕飄飄的升騰起來,毫無知覺的進入了混沌世界之中。
混沌世界中是一片灰蒙蒙的,看不清任何東西。
她已經進入過一次,這一次的進入並沒有大驚小怪。
隻是不知道,混沌世界將對她展開一個什麽麵目。
她幹脆盤腿坐在地上,睜著雙眼,看著這虛無的時間。
在這裏,似乎沒有時間的流逝,沒有生命,沒有任何可以讓眼睛落下的地方。
空空如也。
黎清就這麽坐著。
一直坐到她幾乎要陷入沉睡,這一切才有了變化。
迷霧從她身邊開始,慢慢散去。
她的膝蓋之下,露出了方寸之地,地上並沒有鮮花綻放,而是留著無盡的鮮血。
像是用鮮血鋪開了一條道路。
血從何而來?
似乎是從她的身體中流出。
可是她從不知道,自己身體中竟然有如此多的血,仿佛無窮無盡一般。
她默默地坐著,等待著混沌世界中對她的裁決。
神的意誌,自有論斷。
血仍然未停,她漸漸開始頭暈眼花。
“這是罪惡之血。”
一道聲音飄渺如同雲霧,不辨男女,不辨年歲,毫無感情,就這麽靜靜地落入了她的耳中。
黎清努力維持著鎮定,道:“什麽罪惡。”
“弑父之罪。”
黎清的腦子裏“嗡”的一聲,忽然不明白這聲音在說什麽。
弑父之罪?
這也能算罪嗎?
她想要反駁,可是腦袋卻越來越迷蒙。
那聲音仍然在繼續。
“你可以彌補你的過錯,神會原諒你。”
“我不需要原諒.……”
她說著,忽然一陣眩暈,再睜開眼睛時,看著眼前那漏雨的屋子,忽然有了一陣恐慌。
“幻境?”
神將她送回來了?
將她送回了自己的噩夢之中?
定江、宣南坊?
這不是幻境?
“冷靜!這是幻境。”
可是她的心,仍然猛烈的跳動起來。
是深入骨髓的害怕。
不是害怕這一家人,而是害怕這樣的生活,會再次將她拖入深淵之中。
這一間屋子,破破舊舊,床上的被子很沉,卻一點也不暖和,床頭上放著一隻小箱子,裏麵放著她所有的衣服。
除此之外,屋中再沒有其他的東西。
天很冷,不知是冷還是恐懼,她瑟瑟發抖縮著身體,默念著這是幻境。
可是這幻境毫無破綻,連瓦片錯漏的空隙都完全一樣。
沒有靈氣。
什麽也沒有。
隻剩下身上這一件捉襟見肘的衣服。
她站起來,推開了門。
屋外下著細雨,秋風蕭瑟。
胡同口的槐樹沙沙作響,鄰居家的老大爺正在咳嗽。
這不是幻境?
她要怎麽才能離開這裏,哪怕是回到混沌世界中,也強過呆在這裏!
天很冷,冷的她身心皆涼。
她默默搓了搓手。
神意究竟是什麽意思?
她的身上流出的罪惡之血,難道真的是因為弑父嗎?
她就著隱隱綽綽的光,在水光之中照著自己的身形。
慘白的一張臉,大眼睛滲人,亂蓬蓬的頭發,大約是十幾歲的樣子。
這樣的自己有什麽罪過?不過是殺了一個該死的人而已。
難道這個人占著自己父親的名義,就可以做一切為非作歹的事情嗎?
父親這兩個字十分的陌生。
她早就記不起來這個人的模樣,甚至腦海中浮現的是梅子雨的臉。
嚴肅的一張臉,沉默而又冷靜的看著他,但是心裏總是記掛著她的。
神為何不將她送到梅子雨身邊去?
為什麽不讓梅子雨做她的父親?
難道出生在這樣一個地方,有這樣的父親,就永遠要認命?
自己的命運永遠也無法改變?
不,她絕對不會認命。
哪怕現在是神在看著她,她也要告訴神,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選擇,就算再來一次,她也會毫不猶豫的這麽做。
如果不是還不能找到出去的線索,她現在就會進去將裏麵的人一個一個的殺幹淨。
等到自己找出離開混沌世界的線索,也一樣會這麽做。
她走回屋中,想要打坐,卻發現靈氣稀薄,自己根本無法入道。
就算在禹州,靈氣也不會如此稀薄,幾乎到了沒有的地步。
就連神也在防備著她。
她已經明白,這不是幻境,幻境會讓她迷失,可是這裏是另外一個真實的世界,神要將她困在這裏。
她慢慢想著,隨後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天還未亮,門就“砰砰砰”的拍響了。
“怎麽還不起來?黎清!快點!今天你大弟要去讀書。”
黎清躺在床上聽著這粗魯的聲音,深深的咽下了一口惡氣。
黎氏。
她也是自己殺的,為何殺她就沒有罪?
她還記得這個人臨死時的情形。
驚慌、恐懼、想要求饒。
可是她毫無憐憫的將劍送了進去。
難道神也覺得黎氏該殺?
還是說在神看來,隻有弑父是罪不可赦的。
“怎麽還沒有動靜?快點起來,不要老是讓我催,火還沒有燒,先把火燒了,等一會兒你爹和你兩個弟弟起來冷怎麽辦?”
“知道了。”
黎清站起來打開了門,看著黎氏發黃的眼珠,帶著精明算計,身上穿著的是自己親娘的衣服。
黎氏忽然被她冷冷看了一眼,嚇了一跳,罵道:“大清早的作死,做這個鬼樣子給誰看?還不快點出來燒火,不知道哪裏學的,跟你娘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