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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交鋒

  蘇清宴抬眼望去,來人一身清冽之氣,容色如玉,卻偏偏又像那覆了雪的孤鬆。


  莫名地,竟使得蘇清宴的腦子也清明了幾分。但依舊難抵昏意,便也就著竹采的胳膊,直接淺寐了過去。


  管他天王老子呢,她隻知道,現在自己根本沒功夫應對。


  “是。”竹采雖有些不明,但也應地利落。


  “你家王爺許還要被聖上留些時辰。他托我來告知你們一聲,不必等他了。”顧庭季語氣淡淡。


  就在顧庭季欲直接轉身上馬車時,卻瞧見了如醉酣了一般的蘇清宴。


  “這是怎的?”男子眉微蹙,問道。


  模樣頗像極了欲訓責不知節製,貪酒強力的長輩。


  他記得這少年可是同自家侄兒一樣,喝的不過是皇家特為少年少女準備的幾乎無甚後勁可言的果酒。


  且觀其方才模樣,也不該是不勝酒力的。


  怎的不過一會兒功夫,就成這副模樣了?

  竹采看了看自己身旁已徹底昏睡了過去的蘇清宴,又抬頭看見了眼前男子身後的馬車,頓時心下了然。


  但言語間倒是不卑不亢,“不知顧公子可否捎帶我家小公子一程?”


  聽及此,顧庭季才抬眼向四周一掠。


  蕭忱今日又未曾乘馬車而來?


  “好。”顧庭季點了點頭。


  就當替霽光那小子幫個忙了。


  隨即,鬆安便應著顧庭季之命,從竹采身旁接過了已至酣沉狀態的蘇清宴,將其扶入了馬車。


  “多謝顧公子。”竹采拱手道。


  見其行伍作風,顧庭季倒也未曾過多驚訝,隻微頷了首,便放下了車簾。


  “爺,他……”正欲讓車夫駕車的鬆安突然一愣。


  “無妨,怕是他還要比咱們的馬車還要早一些至蕭府門口。”顧庭季似是明白鬆安之惑,語氣清淡地解釋道。


  鬆安聞言恍然而悟,哦了一聲,便讓車夫駕車而起了。


  馬車聲噠噠,青灰色的車簾也隨著風一陣陣地飛掀起來。


  顧庭季捧著書,坐地端正,似入定了一般。即便不時灌入車中的風還帶著些午後特有的涼意,也未能動其半分。


  倚在一角的蘇清宴許是當真昏睡過去了一般,連頭因靠在車上而不停被輕碰著了,也未曾醒過半分。


  突然“咚”的一聲輕響。


  “嘶……”徹底被碰醒了的蘇清宴努力忍著昏意,睜開了眼。


  這是顧庭季的馬車?


  不雇馬車,卻把她塞給了顧家人。


  這竹采。


  蘇清宴輕擰了眉頭,伸手按著太陽穴。


  “你小心些。”車外鬆安有些責備道。


  “公子,方才是突然躥出了一個孩子,所以……”車夫忙解釋道。


  雖知道顧庭季應該並不會在意,但車夫還是忙解釋了出來。


  畢竟要是丟了這份差事,他上哪兒找這種既不會被苛責,月錢又不錯,還不累的差事去?


  “無妨,人命為重。”顧庭季這才放下手中的書,不緊不慢道。


  繼而才朝蘇清宴望來,唇邊帶著一絲極淺的笑意,緩聲道:“醒了?”

  “多謝顧公子。”蘇清宴正身努力清神道。


  顧庭季聞言低聲一笑,這少年倒是極識分寸的。


  方才順著霽光尊一聲顧叔父,此刻倒也極拎得清,未曾順杆胡亂攀關係,隻稱其顧公子。


  “受人之托罷了。”顧霽光自案幾上斟了一杯茶,遞給了對麵的少年。


  “多謝。”好歹也能醒酒驅沉,蘇清宴便利落接下了。


  “看來這香倒是頗有些醒神之用的。”顧庭季見少年此時已清明了許多的模樣,淡淡道。


  聽及此,蘇清宴才反應過來,她說怎得這次這勁兒過得如此之快,原來還有這香的作用?

  看來古人的很多東西,倒是頗為好用的。還是回去讓葉姐姐配些藥備上好了。


  此番是她大意了,竟忘了如此重要一事。


  好在,她羽翼還未展。


  好在,她還未長成為某些人眼中必除之人。


  而蘇清宴此時的腦子雖仍是未完全清明,但到底是比先前要好上太多了。


  “你覺得霽光如何?”驀地,顧庭季突然開口問道。


  蘇清宴一愣,而後才了然一笑,道:“幹淨,赤誠,明亮。”


  不得不說,顧庭季這叔叔倒是當地極稱職的,這是在替自家侄兒篩人?


  顧庭季聞言隻一笑,分不清喜怒憎惡,淡淡道:“不覺得傻?”


  蘇清宴聽罷也是一笑,一臉坦率,“傻。但其心性卻是極為可貴。恕清宴冒昧,依顧家之門庭家學,若是鐵了心想強行矯改,怕也不過是多費些時日的事罷了。”


  “霽光如今之心性,怕也是貴府刻意護佑而成的。”


  “自然,這主要還是因為,霽光雖心性直率,但並不會刻意惹禍的緣故。而顧家,也護得住。”


  少年輕勾起唇角,笑得坦率。


  “爺,蕭府到了。”鬆安喚道。


  蘇清宴知顧庭季此問所為是個何,便直接了當地開了口:“總之,不論顧公子信不信。我的確是將霽光當成好友的,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


  “若是顧公子擔心清宴這蕭府之人的身份將來有一日或許會連累霽光,那清宴如今就大可以告知公子的是,清宴永遠不會讓霽光成為他心中可照肝膽之人。”


  少年聲音清潤,卻帶著股子莫名地堅定。


  “你太以為是了,情誼又豈是自己可控之物?”顧庭季聽罷低聲而笑,微搖頭,並不讚同。


  他倒是不怕霽光將來或會因其而牽入禍事中,但這小少年待霽光之好友情誼的確也真。


  “我可以。”正欲下車的蘇清宴頓了頓,轉身回望過來,不可置否一笑。


  但其笑意卻轉瞬即逝,隨即還不待顧庭季作回,便已徑直下了馬車,立地端正,拱手行禮道:“今日謝過顧公子了。”


  顧庭季見狀眉一挑,隻道了聲無妨。


  而後,其小廝便心領神會地喚了車夫,駛車而去了。


  坐於馬車中的顧庭季才又重新捧起了書,隻是思及那少年方才所言之時,勾唇輕笑了一瞬。


  到底還是個少年。


  風動簾揚,天闊日清,春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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