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雨夜
他知道，隻要研琪能夠知道他對她的重要性，知道她真正在乎的是他，她就不會再對她的媽媽念念不忘。
當然，作為代價，他也要對她全心全意地付出，讓她永遠離不開他，忘記她那悲傷的身世。
8年前他撿到她時，就已經決定了這樣的命運。研琪的一生注定坎坷，而他也注定會因為她而過得很累很累。
終於是安定了研琪。
當他疲憊地坐在沙發上時，研琪已經不哭了，而是依偎在他的懷裏，靠著他，默不作聲。
而他則是輕輕地打著她的背脊，讓她舒緩一些。
光線昏黃的大廳很靜，隻有他和研琪的呼吸聲。
過了好一會兒時間，他聽到了屋外越來越密集的雨聲，從老窗縫隙裏吹進來的冷風讓他精神抖索了一些，他知道，外麵雨下得越來越大了。
“琪琪，餓了吧？他們來點香拜一拜，然後吃飯吧。”聽著屋外黑暗中打在草叢中的沙沙雨聲，他還是打破了平靜。
研琪的情緒已經逐漸穩定了下來，雖然他不知道她以後心裏會有什麽陰影，但至少現在還是平靜了很多。畢竟，8年來她已經過慣了隻有他的生活，就算眼下他告訴她她的媽媽已經去世了，她也最多隻是傷心一會兒，而她的生活，卻還是不會有多大的變化。
“嗯——”
研琪長長地應了一聲，嘟著小嘴，臉上卻沒有什麽表情。他讓研琪從他的大腿上下來，然後他從地上的塑料袋裏拿出了三根香，用打火機點起了香，一股燭的煙味頓時在客廳裏彌漫而開。
“琪琪，看著papa。”他拿著三支點燃的香，“琪琪，待會兒你學著papa的樣子來拜，拜的時候心裏要想著琪琪你想念的人，然後祝願他們能夠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好。最後呢，你還要在心裏許一一些願望，什麽願望都可以，像以後學習成績能提高啦，人可以越長越漂亮啊，身體健健康康都可以。”
研琪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隻是眨了下眼睛想了想，卻沒有說話，在研琪的注視下，他轉過了身，彎下腰，對著八仙桌拜了三拜。
拜完之後，他叫過了研琪，讓她站到八仙桌前，學著他的樣子拿著香。
“papa，香好好聞。”手裏拿著香，研琪忽然這麽說了一句。
“嗯，快點拜吧。”他催促道。
研琪看了看手裏的香，小心翼翼地不讓那些滾燙的煙灰滴落下來，然後學著他的樣子在桌子前拜了拜。
香煙嫋嫋，小屋昏暗，燈光搖曳，萬籟俱寂。
唯有屋外風吹雨打聲。
拜了很久，研琪才抬起了頭，愣愣地看著他。
“papa……要拜幾次啊？”
“已經可以了，琪琪，把香給他吧。”研琪把香遞給了他，然後站到一邊，又看了桌子上的烤鴨幾眼。
“琪琪，你有沒有在心裏對爺爺奶奶們說希望他們在那邊過得好啊？”
“嗯，說了，papa。”
“你是怎麽說的啊？”
“他我……papa的papa和爺爺奶奶，還有我的媽媽，都要在另一個世界過得開開心心的。”聽到研琪信了他的話，祝福她那生死未卜的母親，他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但是他沒有顯露出來。
“嗯，琪琪真懂事了，那你剛才許了什麽願啊？”
“我、他……”研琪收回目光，看著他，說，“他想papa身體健康的，他也能健健康康的，考試能考一百分，然後……”
“然後還有什麽？”
“然後……我……想和papa在一起，每天開開心心的，papa不要再說要離開琪琪了。”
他愕然，沒想到研琪會這麽懂事，許這樣的願望。
但他此刻也終於從研琪的話裏明白了研琪是多麽的珍惜他，多麽害怕失去他。
他剛才對她說的話，一定也是刺激到了她吧。
“琪琪的願望一定能實現的。papa不會再離開琪琪了，papa剛才隻是嚇唬琪琪的。”劉強也隻能這樣說，然後摸了摸研琪的腦袋，“來，琪琪，我們開始吃烤鴨咯！”然後，拉過一旁的長凳，和研琪一起坐上去，開始了他們的晚飯。
已經平複了心情的研琪早就餓壞了，看到終於要開始吃烤鴨了，也還是按捺不住，嘴饞了起來。
雖然胃口很小，但研琪還是喜歡吃。在平時，研琪就是一個很喜歡吃零食的小家夥，吃飯的時候除了菜之外從來都不肯多吃兩口，但是對於零食卻是嘴饞的很。或許女人天生就是貪吃的生物吧。
一邊給研琪夾菜，他一邊聽著窗外的雨聲，望著漆黑的窗玻璃上倒映的他和研琪臉，想著，這就是清明的意義吧。
悼念那些離他們而去的人，祝福那些還在他們身邊的人。懷念埋葬了的過去，珍惜……那些終將變成過去的此刻。
晚飯吃了好一段時間菜結束，因為研琪的胃口不大，飯菜又比較豐盛的緣故，消滅起來花費了不少時間，到最後吃完一桌飯菜，主力還是他。
吃完飯後，他整理了桌子，本來想和研琪看一會兒電視的，可是沒想到老房子年久失修，有線電視也已經潮濕發黴了，根本看不了電視，沒有辦法，他隻好打算和研琪早點睡覺。
隻是在廚房倒垃圾的時候，他卻是無意間發現了一個煤餅爐，而且爐子旁邊居然還有一麻袋沒有用過的黑炭。
那時候他靈機一動，想到他帶來的那包香腸和蛋還有不少剩下，他決定來一次燒烤晚會。
於是劉強索性把煤餅爐從廚房搬到了大堂，然後用草紙為引點燃了黑炭，為燒烤做準備。
“琪琪，快過來，他們今天晚上來吃燒烤。”在他的叫喚下，研琪也從客廳裏小跑拉出來，看到他正端著爐子生火，研琪滿臉好奇。
“papa，找個筒是什麽？”
“這個叫‘煤餅爐’，是用來生火的，是農村裏才有的東西，今天晚上我們就用它來生火燒烤。琪琪，去把香腸拿出來，papa來生火，待會兒我們來吃烤香腸。”
“好呀好呀。”聽到他說要烤香腸，研琪頓時眉開眼笑，之前臉上的陰霾已經一掃而空，頓時就去客廳找香腸去了。
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在老房子的大堂裏，他生起了溫暖的炭火，他和研琪兩個人就圍在爐子前一邊烘著發冷的手，一邊吃著烤香腸。
雖然工具簡陋，配料也不全，但是研琪卻依舊是吃得津津有味，長長的小細舌添了好幾次嘴唇，原本失落的小臉上也終於有了喜色。
“琪琪，好吃嗎？”
“好吃，真好吃，就是有點燙……呼呼。”研琪看也不看他，隻是盯著手上的香腸吹著氣說。
看著研琪吃得很是起勁，滿嘴是油的模樣，他感到了無比的滿足。
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比和自己心愛的女孩坐在溫暖的烤爐前，一邊看著雨景，一邊吃著燒烤更有情調呢？
一直到雨變小時，他們的“燒烤晚會”才終於落寞，他熄滅了炭火，然後抱著棉被帶著研琪走上了會發出吱嘎吱嘎刺耳聲響的木樓梯，在二樓轉角處的那個房間裏睡了下來。
因為睡得比平時要早，加上之前吃燒烤的興奮，他和研琪都沒能立刻睡著，兩個人躺在一條棉被裏，相對而睡，大眼對小眼，甚是搞笑。
不過他和研琪都沒有笑。
他們隻是默默地對視著，抱團而睡。
屋外依舊在下雨，雖然小了很多，但還是沒有停。
淅淅瀝瀝的雨點落在瓦片堆成的老老式屋頂上，發出如奏樂般清脆悅耳的聲音，叮叮咚咚，像是奏響在靈魂深處那萬古不變的古老樂音。
當然，屋外冷風吹過時，也會有草木搖曳的沙沙聲，那時候，整個世界雨聲都消失了，唯有那沙沙的聲響聽得恩困意漸生，像是來自最遠處的夢境裏的呼喚。
雨聲、風聲、瓦片奏鳴聲，草木搖曳聲，這一切都構成了隻有老家才有的最原始的美妙音樂。
又像是逝去的先輩的靈魂在向他們呼喚。
在那個雨夜，他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人，他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他的爸爸媽媽，他的親人，他的同學朋友，還有梁永麗，陳先生，那些在他生命裏留下印記的人。
回憶結束的時候，他卻發現，最終陪伴在他身邊的，隻有研琪一人。
就算在黑暗裏，研琪的眼睛還是像黑鑽一樣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和他相擁而睡，研琪一直盯著他看。
“papa我他要聽故事。”研琪說。
“好啊。papa給你講papa的爺爺講過的故事。”研琪的想法正好也是他的想法，因為當初他小的時候，他的爺爺奶奶也曾在現在他睡的這條床上給他講過故事。
“很久以前啊，有一位仙女啊，降臨在了papa爺爺的村子裏，她喜歡上了村子裏的一個年輕人，年輕人也喜歡上了她，他們就想生活在一起。但是後來玉皇大帝知道了，就很生氣，說仙女怎麽可以喜歡上凡人呢？於是就把仙女和那個年輕人分開了，玉皇大帝把仙女趕到了西白山上，又用大河分開了村子和西白山兩個地方，這樣他們就見不了麵了。但是那個仙女法力高強，她很思念那個年輕人，就用西白山上的石頭做成磚頭，在空中搭起了一座彩虹橋，一塊一塊地鋪，一直鋪到了年輕人所在的村子裏，想和他見麵。可是呢，這件事被玉皇大帝給發現了，就在仙女搭了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塊磚頭，還差一塊就要鋪到年輕人的家門口的時候，玉皇大帝派人打碎了那座彩虹橋，把仙女趕回了西白山。就這樣，仙女就再也見不到那個她深愛著的年輕人了，隻能在西白山山頂上每天看著彩雲期盼著能有一天天氣晴朗，遠遠地望見她心愛的人。一直到今天，西白山的山道上海又很多彩色的磚頭，琪琪去的話，還能看見哦。（這個故事可是真的，是俺爺爺給他講過的哦，絕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