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雨落

  讓他心驚膽戰的嫣綺離家出走的事件，就這樣以嫣綺最終回歸畫上了句號。


  而後麵的事情，也很簡單。


  在他和嫣綺在病房裏談了沒一會兒後，曉慧就拎著粥和水果籃麵像是幽靈般的出現在了病房門口，那時候嫣綺還在他的懷裏，所以曉慧愣了一會兒，很自覺地想要退出房間，但他看到後叫住了她，說，你進來吧。


  被他一說，曉慧在門停滯了兩秒鍾，最後還是麵無表情地走了進來。


  她徑直走到了他的床邊，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示，二話不說就把手裏的粥喝水果籃放到了他的床頭櫃上。


  很顯然，那是曉慧為他買的。


  說來也真是好笑，幾個月前，他剛剛在曉慧生病的時候照顧探望過她，沒想到今天卻是曉慧來探望他。


  曆史真是有驚人的巧合。


  病房裏的氣氛很壓抑，曉慧幫他削雪梨皮，而嫣綺則是喂他粥，說不出來的奇妙。其實他自己也能吃飯，但是因為沒一會兒，醫生就來測了他的體溫，測出來之後還是40度以上，就給他加了鹽水，他的手不方便動，所以嫣綺就來喂他了。


  那時候，他真的是好感動。


  什麽陳磊，什麽成績下滑的問題，他都沒有再去想了，他隻是覺得，14年來，他這個“女兒”，他沒有白養。


  之後的事情，很簡單，也很平淡，接下來的日子裏，基本上他就是沒有再去提前嫣綺離家出走的事情，他和嫣綺故事的重心都放到了他的感冒上。而且說起來，他的感冒也真的很嚴重。


  醫生的說法是他這幾天太忙碌勞累，而且受了嚴重的風寒，身心憔悴才會這樣。


  如果燒一直不退的話甚至可能會影響他的大腦，造成後遺症。


  所以接下來的幾天，他都扮演著住院病人的角色。


  而在那段時間裏，梁永麗、他的一些同事，都陸陸續續地來探望了他。


  而他住院的那三天時間裏，嫣綺上學的接送都是由曉慧和梁永麗分別負責的。


  雖然他想提早出院，但是在醫生的勸告之下，他還是乖乖地在醫院裏度過了三天。


  三天後，他出院了，身體還是很虛，走路都輕飄飄的，吃東西嘴巴也嚐不出味道來。但是，他的狀況還是在好轉，當然，他完全恢複健康，是在一個禮拜之後。


  而出院的那天，嫣綺卻是給了他一個驚喜。


  那天是周五，他開車去學校裏接嫣綺。


  剛到校門口的時候，他就看到了嫣綺和一個長相還算俊秀的瘦瘦男生站在校門口附近的一家奶茶店前。


  仔細一看，他認出來了，和嫣綺說話的那個男生，正是那個曾經猥瑣過嫣綺的陳磊。


  看到嫣綺和陳磊在講話，他的心頓時又沉了下去，知道肯定又出了什麽事，他把車停的了一段距離，遠遠地看著嫣綺和陳磊。


  但是讓他吃驚的是，嫣綺和陳磊沒有談話多久，陳磊居然表情焦急地哭喪著臉起來。


  陳磊看起來很痛心很難過，而嫣綺則是轉身就要走，那時候陳磊居然還無恥地上前一步伸手搭在了嫣綺的肩膀上，可是，嫣綺卻是皺著眉頭對他又說了幾句話後，就毅然決然地甩了甩馬尾辮，轉身離開了。隻留下手裏還拿著兩杯奶茶的陳磊還傻傻地站在奶茶店門口看著嫣綺的背影。

  嫣綺才走了幾步，他就拉響了車喇嘛，聽到他的喇叭聲，嫣綺回過頭來注意到了他，她的臉色好看了一些，然後直接走過來，拉開車門上了車。


  “你剛才和那個陳磊在說什麽？”嫣綺上了車後，神色看起來不太好，他就試探性地問她。


  嫣綺放下來書包，用平靜的聲音說：“陳磊向我告白了。他說他喜歡我。”


  “啊？”他大吃一驚。“……那你怎麽說？”


  “我拒絕了他。”嫣綺目光平視著前方，說。


  “你……怎麽拒絕的？”嫣綺的回答讓他很意外，甚至根本料想不到，“你跟他，不是關係還好嗎？”


  他還是試探著問嫣綺，同時，他還隔著車窗看到了遠處還癡情地望過來的陳磊。


  “不怎麽啦~~反正就是拒絕了！回家吧，pa！”嫣綺紅著臉，似乎很不願意回答他的問題，她催了他一下，而他也是皺起眉頭，沒有多問。他不知道嫣綺說的話有幾分真。


  “拒絕就好，要是你敢談戀愛，小心我……哼哼！”他對嫣綺吹胡子瞪眼睛了一下，嫣綺看到他威脅她，也扮了個鬼臉，朝他吐了吐細長的粉舌頭。


  當然，陳磊的事還沒完，回家的路上，嫣綺再次告訴了他一個讓他驚訝的消息。


  “papa，陳磊要轉到外地去了。”嫣綺忽然告訴他說。


  “轉到外地？……為什麽要轉出去？”


  “那個……因為他們家要搬家了，陳磊的爸媽因為工作的關係，一直都是在兩地分開居住的，但是他們好像買了新房子，所以要搬走了。”嫣綺眨眨眼，回答他說。


  “陳磊跟你說的？”


  “嗯。”


  陳磊要搬家……


  這時，他才想起來，那天他在電腦上檢查嫣綺和陳磊的聊天記錄的時候，陳磊確實提到過關於搬家的事情。


  “是嗎。”對於陳磊要搬家轉學這件事，他最後用這最簡潔的兩個字畫上了句號。而他最好奇的，還是那件事――


  “綺綺，你到底怎麽把陳磊拒絕的啊？”


  “沒什麽啦！”


  “實話實說，快點告訴papa！”


  “真的沒什麽啦！”


  “告訴我！”


  “不說、就是不說！啦啦啦~~~”


  嫣綺就是不肯告訴他她拒絕陳磊的理由或者借口，而到了最後，他也沒有從嫣綺的口中得到嫣綺拒絕陳磊的原因。這個原因，他在路上思考了很久，卻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那天回到了家，晚上他在qq上和遠在法國的月子聊天時，他才得知了答案。


  在qq上，他把這段時間來嫣綺和陳磊交往，以及這幾天嫣綺離家出走和他生病的事情全都告訴了她。

  對於這段故事，月子的評價是：“真是一段驚心動魄的故事啊。沒有親眼見證真是太可惜了。


  他有些不滿地說：“你幸災樂禍啊。”


  月子回複了他一個微笑的表情說：“沒有啊，我當然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咯。隻是覺得沒有親眼看到那個向綺綺告白的男生，真是好可惜呢。看得出來，那個男生也是一個分居的家庭，那個男孩大概是和他爸爸一直住在一起，所以才會有些性格怪異吧。話說回來，哥，你以前不也是嗎？比起來，你初中還不敢向別的女孩子告白呢，陳磊比你膽子大多了。嗬嗬。”


  他發了一個憤怒的表情過去，說：“你這是慫恿嫣綺談戀愛嗎，你再說一遍試試。”


  月子發了一個被封條貼上嘴巴的表情回來，然後歉疚地說道：“狗妹狗妹啦。不過，哥，終於看到你吃醋咯。嗬嗬。”


  他回複：“……去，你又釣我。“


  之後，他又跟月子談起了嫣綺拒絕陳磊的話題，他說他很好奇嫣綺是怎麽拒絕陳磊的，可是嫣綺就是不肯告訴他。讓他有些心癢。


  月子回複說：“這個他倒是可以猜到。因為他初中的時候，也有男生向他表白過呢。那時候，他拒絕他們都是一個理由。”


  他著急地問：“什麽理由？“


  月子笑笑說：“女孩子的秘密。可不能說呢。“


  他大怒：“你也能算女孩嗎？老實交代。”


  月子笑著回複：“好啦好啦，不賣關子，不過你可別跟嫣綺說哦。我猜嫣綺拒絕陳磊的理由呢，大概是――”


  ……


  一切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和嫣綺之間的感情在經曆了一場小小的風波後，終於還是恢複了如初。


  而就在嫣綺離家出走1個多月後，嫣綺在班上的期末考試中得到了班級第四名的好成績，另外，陳磊也在那個學期的期末時轉出了嫣綺的班級。


  從那以後，陳磊就再也沒有在他和嫣綺的人生中出現過……


  嫣綺人生中第一次被男生告白的故事，就這樣，無聲地落下了帷幕。


  ……


  當然，雖然如此，他心裏還是有一個謎題沒有解開，那就是他還是不知道為什麽當初嫣綺的成績為什麽會一落千丈，他還是不知道為什麽那時候她連續幾個月成績會莫名地下滑地那麽厲害。


  直到不久後的某一天，偶然的一次，他的工作電腦死機了，他借了嫣綺的電腦上網查資料的時候，他才無意中得知了事情的答案。


  那時候他在百度搜索欄上打上了一個“我”字，但是，搜索欄上卻是自動顯示出了下麵的搜索記錄：

  “我喜歡我的爸爸，怎麽辦？”


  看到那條記錄，他嚇了一大跳，然後心跳迅速加快。


  他環顧四周，確定嫣綺不在後，又點開了她其他的搜索記錄，卻發現了很多讓他目瞪口呆的關鍵詞。


  那些關鍵詞有“戀父”、“父嫁”、“他喜歡他爸爸，他喜歡別的女人”、“後媽”等等等。

  嫣綺居然背著他偷偷在網上搜索這些東西……


  他真的是震驚無比。


  但是，看到這些搜索記錄，他卻感覺到自己的心裏升起了一團熊熊的火焰。


  溫暖而明亮的火焰。


  他整個人都激動地顫抖起來。


  一直密布在他心裏的陰雲，在那一刻，終於散開了。


  原來是這樣……


  原來這就是嫣綺的小秘密。


  想到那幾個月他和曉慧頻繁的相處，想到那些天嫣綺在他和陳磊之間掙紮難斷……


  所有的答案都水落石出了。


  和月子告訴他的那個答案不謀而合。


  看著嫣綺電腦網頁上的一條條搜索記錄，他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嫣綺，真的好可愛。


  他在心裏說著。


  然後，他關閉了網頁，輕輕地合上了嫣綺的電腦，把它放好，然後走出了臥室。


  他不會揭穿她的小秘密的。


  就讓這個秘密存在於他們心中吧。


  這次的波折都源於這台電腦，而最後，卻也終於這台電腦。


  ……


  當然，風波的結束，並不意味著他和嫣綺生活小傳奇的結束。


  嫣綺初二上半年的寒假開始的第三天，他就迎來了屬於他們的新故事。


  那是嫣綺15歲那年1月19日開始的故事。


  1月19日，那是嫣綺寒假開始的第三天，那也是一個昏暗的陰天，風大而冷，天空中彤雲密布，幾乎難見天日。


  那天是春節前的第二天，公司裏要清空最後一批貨物，所以一大早他就去了公司裏監督情況，以免在最後關頭出了岔子。


  其實他那是空擔心，沒有他，公司裏的那幾位經理也能做的很好，隻是那天他實在是沒什麽事，抱著去公司看看也好的想法出了門，而差不多兩個小時後，他就回到了家，而接下來的幾天，因為春節放假的緣故，公司裏都沒有什麽事了，他也終於開始樂得清閑。


  大概10點半的樣子，他到了家，然後就在庭院裏把車開進車庫，剛出車庫，大門外卻是傳來了一陣輕輕地敲門聲。


  敲門聲很輕，回頭看了看別墅，想到嫣綺就在別墅裏，他皺起眉頭去開門。


  門開了，他卻呆住了。


  因為門外居然出現了一個他料想不到的人。


  一個小女孩。


  一個懷裏抱著一個大笨熊玩偶，披頭散發、穿著發黃的破舊短衫，渾身髒兮兮的小女孩，或者說，小蘿莉。


  小女孩看起來大概才10來歲，年紀甚至還沒有嫣綺大。


  小女孩很髒，滿臉是灰，衣服上也滿是補丁和褶皺，身高還不到1米4。


  看到他，頭發淩亂的小女孩抬起頭，他愣住了。


  “小妹妹。你……找誰啊？”


  “你是劉強嗎？”


  小女孩用古井無波的眼睛看著他，看到眼前這個小女孩的眼睛，他嚇了一大跳。

  他靠……這是什麽樣的一對眼睛啊。


  空洞、幽怨、疲憊，還帶著說不上來的味道……那感覺，好像是……仇恨？

  這個女孩，好像很憎恨他？


  可是，他跟這個女孩有仇嗎？


  或者說，他認識她嗎？


  他怎麽不知道？

  可是她怎麽認識他？

  看著小女孩的眼睛，他定了定，然後擺出笑臉：


  “對啊，嗬嗬，這裏是我家，我是劉強。你……是誰家的孩子啊？”


  讓他想不到的是，聽了他的回答之後，小女孩的眼神居然陰沉了下來。


  她死死地盯著他，用冰冰冷冷，和她年齡完全不符的聲音說道：

  “他是你爸爸和你後媽的女兒。他叫沈末黎。”


  後媽？


  沈……末黎？茉莉？


  因為發音不太清楚，他不知道女孩叫莫離還是茉莉，大概……可能是茉莉吧。


  但也就那一刹，他忽然明白了過來。


  十多年前埋下的禍患種子……在今天，終於還是發芽了。


  他終於還是逃不過這一劫。


  小女孩依舊用怨毒的目光看著他，然後，她用嘶啞的聲音對他說道：

  “我媽媽死了，我沒有別的親人。隻有你能收留我，否則的話……我今晚就會死。”


  小女孩真是語出驚人，說出的話完全就是成人的口氣，驚得他臉色都僵硬了。


  “小妹妹，你在胡說什麽啊，你媽媽呢？”他還是不太敢相信，或者說，他在心裏說服著自己不要相信眼前的這一切。“”


  叫茉莉的髒兮兮的女孩依舊死死地盯著他，然後，她忽然有些羞怯地低下了頭。


  “這個。幫我拿一下。”小女孩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忽然把手裏的大布熊遞給了他。


  看到小女孩的動作，他猶豫了一下，他看了看她手裏的破舊布娃娃熊，皺起了眉頭。


  裏麵……該不會有炸藥吧？


  那時候，他居然產生了這樣的荒誕想法。


  或許，機關真的在他的心裏留下了太深的陰影。


  難道他的膽子小到連個小女孩的布娃娃都不敢接下了嗎？

  他自嘲一笑。然後，他懷著奇怪的心情彎下腰去拿女孩手上的大笨熊。


  但是，就在他接過大笨熊的時候，女孩卻是忽然抬起了頭，用充滿了怒火的怨毒眼睛看著他，然後，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卻忽然伸出了小手――


  “啪！”


  他的臉上就那樣被她打了一個幹脆而響亮的耳光。


  她打他？！


  他居然被一個小女孩打了耳光？！！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小女孩，死死地盯著她，而小女孩，或者說，茉莉卻是一臉的陰冷。


  小女孩用帶著仇恨火焰的眼睛看著他，用凶狠的口氣，一字一句地說道：


  “這是替我媽媽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