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選
許是她鄭重的表情感染了秦靖,第二日,他倒是沒有安排太醫來診脈。念薇仿佛被遺忘在這僻靜的永巷中。日子一天天過去,念薇每日讀讀宮規,或是幫永巷中婦孺們做些不重的活兒,倒是輕鬆愜意。
這日,旭日東升,念薇露出一抹微笑——今日,便是殿選了吧。轉身,卻見到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桃紅?”
“姑娘!”桃紅一把抱住念薇。
念薇記起,在秋獵之前她被秦靖安排進了宮,莫非是秦靖讓她來的?
果然,桃紅猶豫片刻,切入正題:“今日是殿選的最後一天,現在出去還來得及,姑娘不如跟我走吧,靖王殿下也已在大殿上。”
念薇不說話,桃紅開始著急了:“姑娘是當真要留在這永巷?現在去參選,便是落選也不過是各回各府,另行婚配。可若是過了今天再出去,卻是要永遠留在宮裏了!”
念薇道:“謝謝你。我意已決。”
桃紅跺了跺腳,最後說:“我如今在禦香坊做事,姑娘若是有事可來找我。”
直到傍晚念薇才知道殿選結果。王嫣然不出意料被宣武帝當場看重,受封“嫣嬪”,在這批秀女中也算是佼佼者。江纖月如願進入了靖王妃候選,隻是靖王當場撂挑子了——
念薇坐在永巷邊界的枯井旁,聽到幾個經過此處的宮女小聲的議論著。
“聽聞靖王殿下同陛下鬧起了口角,一氣之下當場離席而去。所以這靖王妃就沒能選呢,說是日後貴妃娘娘親自挑選。”
“胡說什麽,我怎麽聽說是西北有緊急軍務,所以殿下才匆忙趕去處理了,靖王殿下為我大乾殫精竭慮,乃當世英雄。”
“隻是,不知哪家小姐有這個福氣,能當上靖王妃呢。”
她們嘰嘰喳喳討論著,卻聽一聲嗬斥——
“你們還有心情說閑話,皇後娘娘早就對我們浣衣局不滿了,明兒去送漿洗的衣服,到時候交代不了責罰下來,怕是咱們的小命都保不住了!”
念薇看去,說話的是一行人中年紀最大的一位宮女。此處臨近浣衣局,因此偶爾也會有浣衣局的一些宮女抄近路從永巷中穿行。
那大宮女說完,方才還討論地興致勃勃的小宮女們頓時苦了臉。
“漿洗衣服用了皂角多少總會有些聞味道的,我們浣衣局都是仔細清洗幹淨,又了熏香,這是宮中慣例,一直都沒有問題的。偏偏皇後娘娘卻說香氣熏人!”
“小聲點!禍從口出!我們還是想想辦法吧!”
“能有什麽辦法,少不得又是要被罰的!”
……
念薇大致聽明白了,她略一思忖,站起來道:“不知各位可否聽我一言?”
“你是誰?”領頭的大宮女問。
念薇卻道:“我是誰不重要,但是我或許可以幫各位解決困擾大家的難題。”
“她麵生的很,一定剛入宮沒多久,莊姑姑不要信她。”一個小宮女不太相信。
莊姑姑看向念薇:“你且說說看。”
沒想到,兩日後,那莊姑姑就一臉喜色地趕來報喜了。
“姑娘,大喜!咱們用了你的法子後,皇後娘娘十分高興,問了誰想出來的,快跟我走,娘娘召見呢,想來必有重賞!”
念薇唇角彎起。
宮中漿衣自有一套嚴密的體係,哪裏會有什麽問題。皇後幾番發作,搞得浣衣局人心惶惶。但她曾聽聞,皇後貴妃,一善一惡。皇後仁慈,貴妃手段狠厲。傳聞即便不實,但由此可見皇後素來的名聲極好,應該不是吹毛求疵之人。所以她猜想,她如今百般挑剔非是對熏香過敏,而是近來心情不好,借題發揮。因此,念薇讓莊姑姑她們不用精油熏香,而是取些纈草、香莢蘭、薄荷、迷迭香等花草略微熏染,可靜氣安神。
昨日念薇已由太醫看過,“疫症”已除,她如今可以搬回儲秀宮,陛下殿選已畢,但在高貴妃的要求下,還有少數秀女仍留居儲秀宮,作為靖王妃候選。
念薇卻遲遲沒有動作,隻為現在。她略微整理一番,跟著莊姑姑進了鳳儀宮。
“是你?”皇後大吃一驚。
“參見皇後娘娘。”念薇恭敬地行禮。
“起來吧。聽莊姑姑說是永巷中一個罪奴的主意,沒想到竟是顧小姐。那日殿選沒看到你,聽說是生了病,本宮十分惋惜。以顧小姐的姿貌,本來是前程無量的。”
念薇一臉驚惶:“皇後娘娘嚴重了。奴婢蒲柳之姿,不敢奢望恩.寵。那日見了貴妃娘娘,聽了訓誡,有了自知之明,如今隻盼能在宮中平安度日,不給家族招來災禍。”
王皇後挑眉:“哦?貴妃訓誡?真是辛苦你了孩子,高貴妃一向跋扈無禮,恃強淩弱。隻是你不用怕,本宮才是這後宮之主,你受了什麽委屈,本宮可以為你做主。”
念薇一臉驚惶:“貴妃娘娘隻是嚴厲了些,奴婢不敢有委屈。”
王皇後笑道:“想必你是被高貴妃嚇怕了,本宮瞧著你模樣討喜、心靈手巧,不如你留在本宮身邊,為本宮分憂如何?”她頓了頓,話鋒一轉,“當然了,若你想回儲秀宮參選靖王妃,本宮自然也不會阻攔。”
“娘娘說笑了,貴妃娘娘對我不滿,怎會讓奴婢當她的兒媳。到時落選回家,必然遭到族中上下嘲笑、生不如死。若果皇後娘娘不嫌棄,奴婢自然願意伺候娘娘,為娘娘分憂。”念薇跪下道。
王皇後滿意地扶起她,“起來吧。依你的家世,受委屈了。日後有機會,本宮會把你推薦給皇上的。”
“娘娘大恩,奴婢莫不敢忘。”念薇恭敬的說,心中大石已落。
從那日撞見西域胡姬被沉湖時起,她就改變了主意——她要留在王皇後身邊。
王皇後和高貴妃在後宮拚的你死我活,高貴妃善妒,怕是容不下她。不如投靠皇後。或許,她不用獻身宣武帝也可以獲得力量……
靖王府,秦靖聽完黑衣人的稟報,眉頭蹙起。
“想不到這女子竟有些本事,居然能讓皇後轉變主意收留她。”文韜道。
“這女子行事出人意料,這樣不聽話的棋子,依臣看殿下還是除掉為好,免得橫生枝節。”說話的武略,他和文韜二人自幼追隨秦靖,一個尚武一個善文,如今是靖王府心腹謀臣。
秦靖手指在桌麵上輕扣:“本王倒是小瞧了她。”
前些日子才被皇後使計趕去永巷,才幾天,她居然成功留在了鳳儀宮。這份心機和膽識,倒讓他刮目相看。
文韜建議:“這女子這般聰慧,與其留在皇宮,倒不如殿下將她留在身邊。”
武略十分鄙夷:“此女出身青樓,給殿下做侍婢.暖.床.倒也不錯。”
秦靖冷冷睨了他們一眼,兩人默契的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