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巫蠱（1）
念薇眼中劃過驚訝。
“孤剛才從乾元殿出來，遠遠看到你，一路跟著你過來的。”秦煜說著，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樂譜上，“來取書？好久沒聽到你彈琴了。”
淡淡的聲音帶著幾分悵惘，似乎隻是一時感慨，仿佛老友間的問候。
撇開其他，在音律上，他算的上是她難得的知己。
隻是，如今她開始了新的感情，自然要同他保持距離。此時此景，並沒什麽好說的。
“殿下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靖王還在等……”
念薇的話還沒說完，就聽秦煜問：“你，身體還好嗎？”
什麽意思？
念薇不明所以。
秦靖黑眸沉沉的看著她：“孤已派人去尋解藥，不要擔心，等找到了孤會派人給你送去，你要好好休養。”
念薇身子一僵。
他知道了？一定是在東宮那日……
“太子殿下的心意我領了，解藥的事不必勞煩您。”念薇猶豫片刻，道，“此事還請殿下替我保密。”
“他知道嗎？”秦煜眉頭深深蹙起，在她的沉默中，他知道了答案，一雙眸子寫滿震驚和擔憂，“為何不告訴他？”
念薇淡淡道：“這是我自己的事。”
多一個人知道，隻是多一份擔心罷了。藥公向來刀子嘴豆腐心，一定會為她尋到解毒之法的。
念薇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她道：“殿下要進去尋書嗎？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秦煜黑眸中寫滿心疼。
從前，他隻知道她的美麗與才情，以為她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在那種風月之所，潔身自愛，明明知道緊緊抓住他就能改變命運，卻從不逼迫，乖巧又懂得分寸；後來在宮中再次看到他，滿目的震驚後，他終於知道了她的身世，他憤怒於她的欺騙與利用，更無法釋懷她如此狠心的斬斷同他的一切，卻又同靖王有了千絲萬縷的牽扯……
直到那日在東宮，他好像才開始真正了解她……他如今隻希望，她能一如既往的堅強地、好好地生活。
即便身畔的是旁人。
“對不起。”他忽然道。
他為什麽要說對不起，念薇疑惑不解。
秦煜道：“太子妃下毒也是因孤而起，你不必有負擔。孤一定會尋到解藥。”
不管怎樣，顧雪畢竟懷著自己的骨肉。他沒法為她討公道，隻能想辦法彌補一二。
念薇腳步一頓，默了默，道：“太子殿下多慮了，即便沒有殿下，她也不會放過我的。倒是您，要小心一點才是。”
從小，顧雪變看不慣她，許是因為同齡的緣故，她幾乎把自己當做仇人看待，不僅處處要高自己一頭，還每每設計陷害。她任性自私極了，記得從前嬤嬤送她一隻小狗，十分可愛，她十分喜歡，後來卻突然不見了。幾日後，一隻血淋淋的屍體被扔掉她院外，念薇抱著它哭的傷心極了，抬頭，卻見不遠處她叉腰得意的望著她……
她得不到的東西，會不擇手段毀掉。秦煜如此幫自己，恐怕不妥。不過，她似乎對他一往情深，也許是她想多了……
“多謝太子殿下那日救了我，我要同他去西北了，殿下保重。”念薇說完，正打算離開，卻見李青突然一臉慌張的推門而入。
“殿下，大事不好了！陛下突然派人圍了東宮，正在大肆搜查，說是有人向陛下告發您行厭勝之術，企圖謀害陛下取而代之！”
秦煜滿目震驚，他幾步上前抓住李青的袖子，不可置信的問：“你再說一遍！”
李青結結巴巴道：“禁軍已經團團包圍了東宮，並且、並且在花園中翻出了人偶，上麵貼著符、紮著針，人偶是陛、陛下的模樣……”
秦煜麵色大變，黑眸中變化莫測。
厭勝之術，興起於前朝末年，曾在民間流行一時。十年前的那樁案子致數千人下獄，無數人因此慘死。父皇曾下敕令，日後若有行巫蠱之術者，罪同謀反，誅九族。如此之後，這麽多年來，此術已在大乾絕跡。到底是誰，如此害他？
突然，遠處傳來塔塔塔的腳步聲。念薇抬眸望去，一隊佩刀侍衛小跑著進入院子，很快將這裏團團圍住。
而為首的，竟是元嘉。
他幾步上前，眸光淡淡掃過念薇，很快收了回來。
元嘉拱手道：“太子殿下，得罪了。陛下有令，請您去大理寺走一遭。”
秦煜站了片刻，沉吟道：“孤隻是來此取書，恰巧碰上靖王側妃，此事同她沒有關係，你放她走。”
元嘉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念薇一時心境複雜。她看向站在門口處背光而立的那道頎長的身影，此刻他背光而立，不知為何，她第一次發現他的身影竟如此高大，隻是，似乎比從前，消瘦了。
他理了理衣服，跟著元嘉他們走了。念薇往前挪了幾步，目光追隨著人群。明明是被押解走的，他卻絲毫不見狼狽，神態自若，仿佛隻是請他去喝茶那麽簡單……
念薇手中的琴譜落在地上。即便她對朝政一知半解，卻也知道，這次的事，怕是真的不能善了……
青蓮宮。內侍稟告了這一消息後，高貴妃朗聲大笑。
她扶起兒子，道：“瞧，上天終究是站在我們母子一邊的，機會，就這樣來了！”
秦靖問道：“是您做的嗎，母妃？”
“我？”高貴妃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冷笑，“我倒是想呢，可兒子啊，你太高看母妃了，皇後將東宮保護的滴水不漏，跟個鐵桶似的。母妃的手再長，也伸不進去。估計是那傻子自己不知得罪了什麽人，遭了人算計，活該！”
“當真不是您做的？”秦靖死死盯著高貴妃，想從中看出究竟。
“娘出身高貴，便是要奪了這江山，也不會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令人不齒！”高貴妃冷哼一聲，接著嘲弄道，“皇後嚴防死守，怎麽也沒想到會栽倒在這種事上吧？嗬，我早就說過，皇帝生性殘忍多疑，但凡有一點點威脅到他的性命和臉麵，即便骨肉至親他也不會手下留情的。兒子，這種時候無論如何你都不能離開，此事我們甚至無需推波助瀾。十年大乾巫蠱橫行，死了數千人，你父皇親自立下法令，又怎會允許有人再犯？你且瞧著吧，不出三日，你父皇定會廢了秦煜的太子之位。”
秦靖立在一側沒有說話，黑眸中雲波詭譎。
不是母妃？到底是何人所為？
他從青蓮宮出來的時候，念薇已經等在外麵。
兩人坐在馬車上各自想著心事，一路寂寂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