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反轉（1）
桃紅愣了一下，她以為夫人在默默流淚呢，至少也該是雙目赤紅才是？怎麽此刻竟一臉平靜？除了麵色慘白，幾乎沒有異狀……
念薇苦笑道：“好了，我知道你擔心我，我沒事。我再坐一會兒，你先休息吧。”
“好。”桃紅擔憂的看了她一眼，下去了。
念薇舒了口氣，仰頭，眼中並沒有淚水。
昨夜，她還以為自己當真是他的摯愛，今日，她就知道了，原來，就像他說的，並不是非她不可。
心一抽一抽的痛，她努力抑製住想流淚的衝動，咬唇，告誡自己，這沒什麽。
現在，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想——人命關天，到底如何救秦煜？
念薇重新鋪開紙箋，執筆列出一串詞語：宣武帝、廢儲、巫蠱、王皇後、靖王……
她低頭凝思，不能寄希望在王皇後和秦靖身上，到底該怎麽做。廢儲，說到底，是因為巫蠱暗觸碰到宣武帝的逆鱗，但即便民間議論紛紛猜測不已，宣武帝也沒有宣布廢儲的原因，所以，此事還有回旋的餘地。
能不能保住秦煜的性命，關鍵在宣武帝的態度。
念薇手中的毛筆最終在“宣武帝”三個字上畫了個圈。
事到如今，事情的真相已經不再重要，總要的是，怎樣讓宣武帝迅速息怒。
念薇眸中暗光閃過，心中有了主意。
要養足精神明日還要做事，本想趕緊入睡，豈料一躺在床上腦海中就不由自主的浮現他的臉，嚴肅的、戲謔的、溫柔的……
寢被中仿佛殘留著他身上好聞的氣息，耳畔仿佛傳來低沉暗啞的笑聲，她心中一驚坐了起來，卻發現周遭寂冷無比。枕畔，空蕩蕩的。
原來竟是幻覺。
是了，他現在，是在同江纖月在一起吧？他會不會也在她耳畔親昵的低語，親密無間的訴說著愛戀？
他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這是應該的。她根本沒有立場、沒有理由去置喙。
可是，為什麽心好像被扯開一道口子，隱隱作痛呢。
一夜都沒怎麽睡，早上起來對鏡梳妝，桃紅驚叫一聲。
“夫人，您昨夜沒睡好嗎？”
念薇向鏡中看去，這才發現，眼窩周圍青黑一片。
“沒事。”念薇平靜地道，拿起粉來上妝。很快看上去氣色如常。
桃紅昨日同她一起，大約也知道她心情不好，遂不再多言。
念薇簡單吃完早飯，帶著桃紅打算出門。
桃紅支支吾吾道：“夫人，咱們從那邊走吧。”
念薇疑惑的看她一眼，腳卻沒停。
心道：這條路通往府外最近，為何要繞道？
沒走幾步，她就知道原因了——
這條路途徑朧月居。她本沒打算停留，但不經意的一眼，卻瞥到了那而二人。
朧月居門口，秦靖正從裏麵出來，江纖月從侍女手中接過大衣，正踮起腳給他係上……
好一副溫馨的畫麵。
念薇隻覺得雙眼發澀，佯作鎮定的收回視線，徑自往前走去，腳步不知覺放快，桃紅小跑著追上。
“夫人……”她支支吾吾正要說什麽，卻被念薇不耐煩的打斷。
“什麽也別說了。同我回顧府清點東西。”
她說的顧府，自然是涼州顧家在京城的府邸。這是他名義上的父親顧之舟多年前在京城置辦的產業，當初她就是從那兒出嫁的。成親後，他們很快就回了涼州，因為這府邸平時並無人居住。前段時間顧濤回來後，聽說陛下又命他去禁軍中協助元嘉練兵，聽說他平日宿在軍中，不時常回去。不過這次他得勝而歸，帶回不少北方的特產，再加上陛下的賞賜，顧府倒是有不少值錢的東西。
“清點什麽？”
“府中管家那裏有賬冊，你到時候依冊子核對。”
桃紅點點頭。
兩人坐上馬車出府了，到了城中心的街口，念薇道：“我出去一趟，傍晚還是這裏，你同我一起回府。管家那邊我已經寫信打好招呼了，記得仔細點。”
桃紅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她利落的跳下了馬車，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不是念薇不信任她，隻是她今日要做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念薇去了元嘉府中，元嘉哥哥同她一起長大，她無條件信任他，也相信，他會支持她做的每一個決定。
將軍府，元嘉聽了念薇的話，沉默片刻，問：“所以，薇妹妹當真要幫太子，不，廢太子。即便這樣就站在了靖王的對立麵？”
對立麵嗎？
欠秦靖的情與義，她會去用一生去償還。隻是如今秦煜命在旦夕，不知道能不能逃過這一劫，他剛剛冒著忤逆宣武帝的風險救了自己，她實在不能眼看他身陷囹圄卻見死不救。
念薇默了默，道：“你知道的，我想來討厭欠別人的，這件事後，我同秦煜就再無瓜葛了。”
元嘉拍了拍她的肩，道：“好，我幫你。”
事情進展很順利。
念薇先是雇傭了一些乞丐在城中傳播秦煜的事跡，包括剛正不阿，秉公辦事、拒受賄賂等事，還有舌戰外國使團、文章華彩被東瀛稱讚甚至翻譯成東瀛文列入學本的事跡……還有一些傳奇故事，比如他曾於封山吹笛，引來百鳥爭鳴；奉命去地方查案，解救被販賣至青樓的無辜女子……同時，找人編了一些順口溜，讚美秦煜……
元嘉看她找人做這些事，忍不住蹙眉：“隻是這樣，怕是不成吧？”
“元嘉哥哥不要小看這些人，雖然都是些流民和乞兒，但他們遍布京城，流動性大又能吆喝，不出三日，秦煜必然在京中名聲大盛。”念薇頓了頓，看著他笑道，“不過，隻要這些自然不行。還有一件事要請哥哥幫忙。”
“何事？”
“我知道哥哥曾為太子伴讀，後來又在太學呆過。想必同陽泉書院和太學的師生都很熟。我知道秦煜在這些學生中享有盛名，同先生們關係也很好。我希望哥哥能聯絡這些師生，為太子發聲。”
元嘉震驚的看著她，仿佛第一次認識她。
記得小時候她還是個頑皮貪吃的娃娃，每每因為不愛讀書被梅姨懲罰，梅姨時常擔心她日後會變成不學無術的貪吃鬼……即便知道她為報仇步步為營，即便在乾元殿見過她協助陛下整奏章，這些卻都沒有此刻給他的震驚更大。
他同太子情同手足，怎會沒想過救他？卻從未想過這樣簡單卻異常大膽的做法，她到底為什麽有這份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