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暗九
雲衣給自己留了三日,是為了看完那些範圍龐大的書,囫圇吞棗,不求甚解,反正粗粗地有個印象,她衷心希望自己不會遇到應用這些書的時候。
赤龍國說是與弈風國相鄰,但二者皆是大國,幅員遼闊,自永安城到赤龍國都滄陽城,最快的飛行靈器也要十天,更何況,雲衣堅決不乘飛行靈器。
淩清安是說要用皇室的飛行靈獸載他們到弈風國邊境的,也被雲衣婉拒了。
她堅持要兩人兩馬,從永安城一直騎到滄陽城,用雲衣的話說,這才是走江湖。
淩清安親自到永安城外送雲衣二人,交付了許多靈石和路上可能會用到的東西,雲衣謝了,又聽著他絮絮地囑咐了許多。
“什麽時候回來?”淩清安問。
“不好說。”這個問題本來就無法回答。
淩清安想說早些回來,又怕因為自己的焦心壞了雲衣的計劃,最終萬千言語隻剩一句“萬事小心”。
“放心。”雲衣這二字沉穩而冷靜,是真真的讓人安心,但淩清安麵上的憂色並未因此而消退些許,又轉而囑咐暗九,“好好保護姑娘。”
“是!”暗九利落地答話行禮,而後安靜地退在一旁,他是一個合格的暗衛,知道什麽時候應該說話。
“我該走了,”雲衣看了看天色,其實天色尚早,但她實在沒有興趣將時間浪費在這冗長的送別上,“殿下保重。”
似是看出了雲衣的不耐,淩清安略向後退退,微微笑著,“一路順風。”
直至二人的背影看不見了,淩清安才微微歎了口氣,招呼左右,轉身進了城。
暗九是個很可靠的向導,但很明顯,他算不上是個好旅伴。
“你叫暗九是因為排行第九?”
“是。”
“那出門在外,我就叫你阿九了。”
“是。”
“你認識去滄陽城的路?”
“是。”
“除了是,你能不能多說幾個字?”
“遵命。”
雲衣住了馬,頗為無語地看著這個人,她感覺這人是故意的,“會說話嗎?能好好聊天嗎?”
“小姐想聊什麽?”暗九的語調平淡而木訥,聽不出情緒的抑揚。
他並未隨著雲衣住馬,雲衣也隻好鬆了韁繩,“你們暗衛都這麽無趣的嗎?”
“這是機密,恕屬下無從奉告。”
“這也是機密?”雲衣挑挑眉,“那,你知道城西那座山上有山匪嗎?”
他們出城走的是東門,本是看不見那延綿的山脈的,但出了城,雲衣莫名就想起了此事。
“知道。”
“殿下也知道?”
“陛下都知道。”暗九依舊麵無表情。
“那為什麽不派兵剿匪?”
“陛下有自己的打算,揣測聖心是大過,小姐莫要犯禁。”
雲衣無奈地看著那個麵無表情的側影,“那你說,聊什麽是不犯禁的?”
“小姐盡可聊些自己的事情,暗九會是小姐忠實的聽眾。”
雲衣拿不準暗九此言是不是認真,也不敢確定這是暗九的自作主張還是淩清安的安排,隻好若無其事地繞過了這個話題,“說到聽眾,我初來永安城時,聽了幾日說書,不過還未聽到結局那說書人便不見了。”
“小姐聽的是《濺龍庭》吧?”
“你怎麽知道?”雲衣覺得有些驚訝了,“這不會也是禁忌吧?”
“是,”暗九在雲衣逐漸絕望的神情下點點頭,“不過小姐若是感興趣,屬下倒還敢跟小姐聊聊。”
“哦?具體說說?”
“這是旬羊生的遺作,坊間傳聞,是在影射當朝事。”
“這我知道。”這些與當日小二告訴雲衣的無異。
然後便是沉默,雲衣以為是暗九在措辭,良久之後,她才有些反應過來,暗九的所謂“聊聊”大概是結束了。
“沒了?”
“沒了。”
“它在影射當朝什麽事?”
暗九方張嘴,雲衣便順著他的嘴型說了出來,“這是禁忌。”
“小姐知道就好。”
“可既然是禁忌,為何還有人敢說這段?”
“常人不敢說,獨他敢說,自然是那人不凡。”
“有何不凡?”雲衣此番非要執著地問出個所以然。
可暗九明顯不打算遂她的意,“小姐若是能再遇上那人,一問便知。”
“去哪能遇上?”
“小姐從前在哪遇上的,今後便能在哪遇上。”
這等於是廢話,雲衣已將暗九打上了油鹽不進的標簽,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守口如瓶,就這麽硬邦邦地告訴你“我不能說”。
“那滄陽城總能說說吧?”
“可以,”雲衣聽見這二字簡直如蒙大赦,她已經不指望從暗九這裏套出什麽情報了,隻要能說個話解解悶都是好的,“那是赤龍國都。”
“然後呢?”雲衣剛剛才生出的些許慶幸於此刻蕩然無存,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然後沒了。”暗九的麵無表情硬是讓雲衣讀出了幾分理直氣壯,如果我打得過他一定揍他一頓,雲衣暗暗想。
可明顯,她打不過,所以她隻能將就,“那丹臣蕭肅是個什麽人?”
“聽說是個好人。”
“怎麽個好法?”
“煉丹師,濟世救人,桃李滿門。”
這沒什麽特別,但凡是個煉丹師就能做到這樣,“他現在是幾品煉丹師了?”
暗九搖搖頭,又一個話題被終結。
雲衣笑得越發無奈,“我們多久能到滄陽城?”
“按現在的速度,一年半載吧。”
“你這是嫌棄我太慢了?”
“屬下不敢。”
這分明就是敢,雲衣不服氣地一揚鞭子,她座下的馬登時便衝了出去,突如其來的加速險些讓她栽下馬去,還好雲衣及時抓緊了韁繩,才不至於在暗九麵前丟人。
雲衣自小就有個揚鞭策馬的夢想,可在家有父兄看著,在外有白露管著,她前世勉強算是騎過的幾次,也是有人在前麵牽著,慢得不能再慢。
她聽過太多策馬江湖的浪漫,總想著有一天騎快馬、喝烈酒。
如今烈酒不曾嚐過,快馬倒是騎到了。
並不如想象中有趣,馬背上劇烈的顛簸幾乎要將雲衣甩出去,她身量小,氣力也不大,韁繩將她的手勒出了紅印,她偏偏還不能放手。
無趣的旅程和無聊的人,就在剛剛出城的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裏,雲衣對此行的興趣降到了極點。
前路渺茫啊,早知如此,她該選擇飛行靈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