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答案
雲衣雖不是什麽心軟的人,但那雙眼實在太過真切動人,更何況,現在也已經到了決斷的時候。
對於雲衣而言,現在重要的不是淩清安的假意真心,而是他的野心,他的野心是否足以支撐他在這場奪嫡之戰中另立門戶,因為隻有他對那個位置起了野望,才不會將雲衣獻上去邀功,雲衣也不至於由此失了自由。
“我錯了。”雲衣極少道歉,此番也說得極其突兀冷硬,何況這歉意也沒多少誠意,隻是想讓自己從這尷尬的境地解放出來。
淩清安顯然是沒料到的,他明顯地怔愣了片刻,仿佛是在反應這三字的意義,良久之後才不確定地開口,“姑娘,說什麽?”
“我說,我錯了,我不該懷疑殿下,也不該,辜負殿下的誠意。”這回雲衣說得更快,淩清安卻聽清了,眼睛緩緩睜大,最後竟是幾乎要流下淚來。
“姑娘不必、不必如此,也是我過於矯情了,姑娘很好,很好……”
這幕戲若是再演下去又要執手相看淚眼了,但淩清安這般情真意切,雲衣也不好不應付,“殿下謬讚了。”
淩清安還想接著話客套下去,雲衣趕忙接上後半句,“不知殿下現在可否方便,我想看一看殿下的傷勢。”
“姑娘拿到解藥了?!”這個話題顯然比上一個更吸引淩清安的注意力,眼中還未流下的淚一瞬間便被光芒淹沒。
雲衣輕輕搖搖頭,悄悄關注著淩清安的神情。
若是常人,此刻一定會有一瞬流露出失望,但淩清安沒有,他的眼裏還是那般的光亮,充滿了信任和期待地看著雲衣。
雲衣不知道這信任究竟從何而起,更不知道自己是否擔待得起。
“殿下的毒,雖然沒有拿到解藥,但好在我勉強摸到一些門徑,”雲衣說這話時,自己都不由得心虛,“想問殿下可曾聽說過淩虛草?”
在滄陽城混跡這幾個月最大的收獲便是,融毒之術的解藥,淩虛草是最必不可少的一味。
“淩虛草?”淩清安茫然地搖搖頭,“是什麽?”
“是一味靈藥,非常關鍵,”淩清安的茫然倒讓雲衣更安心了幾分,至少她現在擁有更多時間了,“勞請殿下四海之內遍求淩虛草,有多少要多少。”
淩清安鄭重地點點頭,表示他記下了,雲衣想了想又囑咐道:“若是有可能,還請殿下動靜小些。”
“我懂。”
雲衣看著淩清安,他的臉上並無什麽多餘的神色,猶豫了片刻,方開口,“那殿下,究竟是怎麽想的?”
“姑娘確定能治好我這條廢腿嗎?”
“以身家性命擔保。”這話說出來竟不見半點心虛,若說摸到融毒之術的門徑,那必是誇大,但解毒之事,隻要時間足夠,雲衣相信自己總會成功。
淩清安沉默了,雲衣沒有著急去催,隻是同樣沉默地看著淩清安,淩清安眼中的光已不知何時收斂了,對於這件事,他似乎格外小心也必須格外小心。
雲衣是理解他的,就像她不信任淩清安,淩清安或許也不曾真正信任過她,這種時候野心是要小心埋藏的,不然就會被扼殺在搖籃裏。
但理解歸理解,有些話,索性也還是說開了好,“殿下還是不信任我。”
淩清安這次倒沒有急於否認,他愣了愣,沒有說話。
“殿下莫不是認為我是二殿下或是三殿下的人?”
淩清安抬眼看了雲衣一眼,“姑娘誤會了,姑娘是國師引薦的人,國師素來高風亮節,不肯拉幫結派,我是信得過的。”
“那殿下便是在懷疑國師的用心了?”
淩清安依舊搖搖頭,“國師.……國師大人位高權重,算計我一個廢人作甚?”
“那殿下是.……?”
“姑娘未免逼得緊了些。”
“是啊,”雲衣此番毫不避諱地承認,讓淩清安吃了一驚,“作為醫者最大的野望不過是解天下無解之毒,隻是殿下這毒,旁的因素也太過了些。”
這話說出來幾分真假雲衣自己都分不清,淩清安不知在想什麽,沒有回答。
雲衣歎了口氣,“殿下可知道我們在永安城外遇刺的事情?”
“遇刺?”淩清安皺了皺眉,“什麽時候的事?”
“我們剛出永安城的時候,”雲衣並不打算誇大細節邀功,她隻是想以此為例引起淩清安的警戒,雖然她不確定淩清安是否需要這份警戒,“殿下想要治腿的消息隻是剛傳出去,便有了如此效果,殿下如若不下定決心,往後的事端……”
雲衣沒有說完,但這意思卻是不言而喻了,如果不是對那個龍位有著巨大的野心,旁人是不願意忍受這時時刻刻明槍暗箭的煎熬的,雲衣盡可能地從一個醫者的角度,讓自己的訴求合理化。
淩清安沒有說話,他似乎一直在逃避回答這個問題,雲衣不知道這究竟是有意的,還是他真的在糾結,這個人,太多的謎團,但雲衣隻希望他快些決定。
如若真的未來一日淩清安突然打算退縮了,那至少在此之前,雲衣還能多些時間找個下家。
但是淩清安就是不回答,他一邊顯露著野心,一邊又不明確這種野心,不進不退,就這麽吊著雲衣,又或者,不止雲衣。
他在吊著所有人,雲衣不確定他是否在等其他皇子,乃至於皇上的態度,她覺得有這種可能,奈何沒有證據。
“還請姑娘先行醫治吧。”淩清安還是這句話,他永遠是這句話,若說去赤龍國之前她還有幾分理解,這幾個月之後,她都不由懷疑淩清安這是要空手套白狼了。
“殿下.……”
“那些事情我會處理,隻勞姑娘專心醫治。”
雲衣愣了愣,她終於明白淩清安的意思了,他這是在試探她自己,試探自己的立場和誠意,以一雙腿為賭注。
這是怎樣的氣魄,又或者,淩清安從來沒有在意過他的這雙傷腿。
雲衣低估他了,他不是一個英雄氣短的將軍,他是皇子,他的眼睛,或許自始至終隻盯著那個位置。
“好。”雲衣重重地點了點頭,她已經有了她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