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初起
雲衣後來再回想這件事,越發覺得撫遠侯仿佛是永安城朝堂震蕩的一個預警,就像風雨欲來之前的電閃雷鳴。
撫遠侯事發的第四天,撫遠侯世子還在為其父奔波的時候,禮部侍郎家那個不作為的公子哥被人押進了大牢。
消息依舊是暗一告訴雲衣的,不過這件事倒和淩清安關係不大,所以暗一說起時,還帶著幾分解恨的感覺。
禮部侍郎家的公子是個混不吝的,平生最愛幹的事情就是大鬧永安城中的胭脂鋪,但凡進去,就是一頓打砸,偏要將所有的胭脂都打翻了,所有的胭脂盒都踹爛了,這才算完。
“那些胭脂鋪在哪?”
暗一聽見這問題一愣,不過還是極快地反應過來,“在觀花街。”
雲衣腦中的某根弦驟然被撥動了,耳邊開始回響岑文柏,哦不,應該是淩銘的聲音,“這第二景啊,便是觀花紅葉.……”
這便是他在諷刺那荒唐的公子哥嗎?那除此之外呢?那所謂“雲台落霞”,所謂“蘆蘭醉夢”,那所謂的“永安八景”,樁樁件件都是在諷刺這些貴族們的荒誕嗎?
想起淩銘當時略顯低沉的語氣,雲衣突然覺得她或許有些理解淩銘的悲傷了。
“小姐,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暗一見雲衣驟然陷入沉思,一時關切地問道,自撫遠侯一事後,他對雲衣便極其重視。
雲衣搖搖頭,將思緒從遙遠的永寧寺中拽了回來,“沒事,你繼續說。”
“好,”暗一點點頭,“永安城中但凡混得上名號的公子哥,皆是跟著三殿下混的,這位也不例外,大約也是由於三殿下的緣故,所以他才敢這麽肆意妄為。”
“可是這一次,他正在雲露坊鬧得歡暢,不想陛下突然出現,陛下一向最反對世家公子不學無術,這下被抓了個現行,他父親禮部侍郎因教子不嚴被罰在府思過三月,罰俸半年,連帶著三殿下也跟著受了罰。”
“陛下?”雲衣皺了皺眉,“觀花街盡是青樓妓館,陛下去那裏做什麽?”
“隻說是微服私訪,至於為何微服私訪偏生訪到了觀花街,這誰敢問啊。”
話雖這麽說,暗一語氣間依舊是抑製不住地幸災樂禍,“陛下這次罰得真狠,思過三個月啊,三個月之後,恐怕那禮部侍郎的烏紗帽也要換個人戴了,三殿下可是元氣大傷啊。”
“這可算不得大傷,”雲衣毫不留情地打擊他,“三殿下真正的靠山是護國公府,老國公不倒,誰也扳不倒三殿下。”
“話是這麽說沒錯.……”暗一小聲嘀咕了句什麽,雲衣沒聽清,也沒有去問,她還在想那個公子哥被弈風帝抓了個現行這件事,這實在不像是個巧合。
弈風帝,一國之君,就算真的微服出訪,也不該往觀花街那樣的地方去啊,唯一的能說得通的理由,隻有一個,那就是有人故意引他去的。
可是能讓一國之君聽自己的想法辦事,這著實不容易,而且那人若有這麽大的本事,為何要這般大費幹戈地去動禮部侍郎的兒子?這無異於殺雞用牛刀啊。
這樁事和撫遠侯那樁太像,都是費盡心機將狀告到聖上麵前,然後落一個不痛不癢的結果。
但恰巧是這樣,反倒愈加讓雲衣不安,這仿佛是誰在用這一件件不痛不癢的事情,向整個永安城宣告著自己的到來,往後,永安城這潭本就不清澈的水,恐怕要更渾了啊。
果不其然,繼禮部侍郎家的公子之後,永安城中那些平日裏無法無天的少爺公子們相繼出事,有當街縱馬擾亂市政的,有嫖娼打死人的,有酒後口不擇言侮辱皇親的。
反正樁樁件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碰巧被弈風帝或是弈風帝身邊的人撞見,數天之內,朝廷中就有不下五人因教子不嚴被治罪,最嚴重的,甚至直接被免了職。
這幾天最鬧騰的當屬三皇子府,這些人平日裏都是淩鉞罩著的,這一朝出了事,都隻會遣人往淩鉞這裏求個主意。
淩鉞哪裏會有什麽主意,他的主意無非是仗權勢、使銀子,這在平日裏或許還能好使,但如今這都是弈風帝過問的事情,誰還跟這麽幹?於是弄得淩鉞一個頭兩個大。
淩鉞倒也不是傻的,他明白這就是衝他去的,那在他看來,能這般折他羽翼的人無非他那幾個兄弟。於是他二皇子府也去問了,淩銘那也去鬧了。
淩鈺隻是笑著說他什麽都沒做、也什麽都不知道,溫和從容得就和他平時一樣。而淩銘,是絲毫不弱於淩鉞的,本來他就比淩鉞要小,按長幼齒序,他一向覺得淩鉞得讓著他,
於是淩鉞去他府上鬧,他也絲毫不顧及麵子地鬧回去,兩個堂堂皇子,在四皇子府上房揭瓦,扭打成一團,後來聽說是淩鈺到了,才將兩人拉開。
淩銘被拉走時還不忘回頭做鬼臉挑釁,淩鉞也嚷嚷著改日定要再戰八百回合,雖說是打架,卻也莫名讓外人有一種這兩人其實關係不錯的感覺。
那剩下的,就隻有淩清安了,偏生淩清安不在府上,根本無從解釋。當淩鉞找上門來時,一直在幸災樂禍的暗一終於是笑不出來了。
淩清安在閉關,這是事實,但任憑雲衣和管家兩人說破了嘴,淩鉞就是不信,堅稱淩清安是心虛不敢見他,氣得暗一隱在暗處都想擼袖子上去揍人了。
“我不管,反正見不到五弟的麵我是不會走的,誰來都沒有用!”
這是淩鉞的原話,雲衣聽著都要懷疑這究竟是不是宮中規矩養大的皇子,這說是前來討債的市井無賴恐怕都有人信。
最終,還是暗一托人去請的淩鈺,剛巧淩銘也在淩鈺府上,聽聞此事,也跟了上來,揚著拳頭說要為五弟討回公道。
雲衣本以為這件事情會就此了了,但誰也沒想到,淩鉞此番是真的鐵了心了,他當真如他自己所說那樣“誰來都沒有用”,到最後淩鈺無法,隻得任由他在五皇子府住下,而他自己,為了防止淩鉞在五皇子府鬧事,也隻能暫住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