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醉話
“那掌櫃賣誰了?去找啊,追回來了啊。”大約是酒勁上來了,淩銘一時也有些急。
遊閑白了他一眼,“你以為就你聰明,我們就不知道?可怎麽追?永安城那麽大,弈風國那麽大,你上哪追?”
淩銘一句話噎在喉頭,一時不知道怎麽接下去,許久之後,才緩過勁來,“那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順著那個新替上來的小太監找唄,”徐敏光揉了揉太陽穴,他是最討厭查這種事情的,疑心猜忌,順著藤摸下去沒完沒了,“好在那小太監剛入宮,身家檔案什麽的,也都容易調,不然啊,這事兒更麻煩。”
說起檔案,淩銘突然又想起一事,“誒,對了,賓安街上那個的姓朱富商你們認識嗎?”
“富商?”遊閑皺皺眉,想了許久,甚至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兒,“哦,就那老頭兒啊,叫朱奎是吧?認識吧,怎麽了?”
“他什麽來曆?”
“這能告訴你嗎?”遊閑說這話的時候都沒猶豫,“商人發家都不容易,巴結過誰、使過多少手段大家心知肚明,我把這些事情告訴你,保不準哪天就會有人把我的發家史再偷偷告訴別人,冤冤相報,懂嗎?”
淩銘看著遊閑那副不正經的模樣說出這麽一番正經的話,心裏倒是沒多少感動,隻是恨不得將手裏的酒潑遊閑一臉,這人明顯就是故意的,故意拿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搪塞他。
“哼,你的把柄還怕告訴別人嗎?”淩銘毫不客氣地冷笑出聲,輕輕把玩著手中的碗,“你大少爺不是已經不知道樹敵多少了嗎?”
“別胡說,多條朋友多條路的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是嗎?”淩銘並不打算給遊閑這個麵子,繼續嗆聲,“我怎麽聽說,前些日子,你剛把我那三哥得罪了?”
淩銘說完還不夠,又特地加重語氣強調了一遍,“我那最記仇的三哥。”
“我哪裏敢得罪三殿下……”
“四殿下說的,大概是拍賣場的那件事吧,”徐敏光接過話頭,這件事已經在永安城上層的圈子裏傳遍了,“那方玉印,那段時間不知被傳出多少個版本了。”
“能有什麽版本,”遊閑不屑地撇撇嘴,“他就是執著地想揪出當年的漏網之魚,他覺得他能借此立功,可那些所謂的漏網之魚,就連陛下都不想再追究了。”
“父皇怎麽想的你怎麽知道,”淩銘又灌了一大口酒,不甚讚同地反駁道,“話又說回來了,你當時知道是三哥的東西,你還抬價?”
“我哪知道?”話雖這麽說,遊閑的神情卻分明透露著他就是知道的,“當時不過是覺得有趣,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摻和一下又怎樣?”
淩銘一點也不想戳穿他演戲都演不真,反正他今日隻是來喝酒的,不是來審案的,沒必要揪著這些東西不放。
“說起來,”話說到這裏了,遊閑倒是想起了另一個人,“五殿下府上那姑娘是怎麽回事?聽說上一次她被三殿下截下,還是五殿下親自去要的人?”
“你問五弟啊,我怎麽說得清,”淩銘現在說起淩清安就頭大,永安城現在亂七八糟的,他倒好,跑去閉關躲清閑,“他手裏還有案子沒結呢.……”
“什麽案子?”說起公事,徐敏光來了精神,雖然他不喜歡斷案子,卻喜歡聽別人的案子。
淩銘誇張地歎了口氣,他現在已經有幾分醉意了,看人時的眼神也帶著幾分迷離意味,“父皇交給他的案子,不是什麽大案,但麻煩得很、麻煩得很,別問,別問了,沒意思,沒意思。”
淩銘邊說著邊擺手,手越擺越低,最後竟整個人癱倒在了桌子上。
徐敏光試著搖了搖他,淩銘不耐煩地推開他的手,一會兒便傳來均勻的呼吸。
遊閑先笑出了聲,“他倒是真是來我這兒喝酒的,喝醉了還指望我把他扛回去嗎?”
“我來吧,”徐大人終歸還是厚道人,說著已要架著淩銘起身,“時候也不早了,我帶著四殿下先告辭了。”
“誒,”遊閑連忙製止,臉上盡是不懷好意的笑,“送回府上可不好玩,依我看,不如直接扔到醉芳樓,第二天四殿下一醒,一定會感謝我送給他的驚喜的。”
徐敏光的動作停在半空,一時拿不準遊閑這是玩笑還是認真,遊閑又說了一遍讓徐敏光不必管淩銘,徐敏光猶豫了片刻,還是將人放下了。
“這才對嘛,”遊閑滿意了,拿過徐敏光的杯子,將酒續滿,“不用管他,繼續喝,本來咱倆也喝得好好的,你再跟我說說,炎州怎麽樣了?”
當天晚上,徐敏光當真是被遊閑灌得,是橫著出去的,但徐大人素來好安置,路邊隨便一個地方,一趟就是一覺,徐府的人都習慣了自家大人的這種作風,也習慣了轉天一大早,滿永安城地找人。
淩銘就宿在了醉仙樓,遊閑喝到最後也有幾分醉意了,但幾分醉意而已,絲毫不影響他思考,也不影響他的任何行動。
將淩銘安置在醉仙樓的客房,這些客房本是不對外開放的,而後,看著睡得如一頭死豬般的淩銘,遊閑莫名歎了口氣。
遊閑認識言策,這是很多人所沒有想到的,讓更多人所沒有想到的是,這倆不僅僅是認識,若是說得深一點,那簡直是曾經奉彼此為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知己。
那時言策還在讀書,遊閑的事業也剛剛起步,遊閑欣賞言策的才華,言策喜歡遊閑那種無所畏懼的意氣,那時候,言策甚至還不認識顧無休。
所以關於言策某些瘋狂的決定,遊閑是知道的,言策甚至還拜托他了一些事情,這是構成言策的計劃的一部分,但有史以來第一次,遊閑猶豫了。
這個猶豫直接導致了他什麽都沒做,他認為這是背叛朋友,但他依舊這麽做了,理由也正是,他不想背叛朋友。
言策變了,這是遊閑再一次見到言策後的感覺,那個言為天下先的書生變成了軍中的謀士,謀士啊,爭勝、忠心,獨一點,不肯謀為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