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我的童年

  1980年農曆7月13日淩晨一時左右，我出生在雲南省楚雄州大姚縣金碧鎮一戶農民家裏，那時父母幫我取名紅梅，後因為從小體弱多病，按照農村的風俗，拜了一家人，找了個幹媽，改名為美瓊，從此我的學名也由李梅，改為李美瓊。今天大家喊的沐心，是我這些年寫作用的筆名。


  ??對於童年的記憶，我的印象非常的模糊，甚至可以說七歲以前的生活，基本上是一片空白。記憶中唯一的一張七歲的照片，留著波波頭，配上天生的自然卷，穿著別人給買的一雙紅色小皮鞋，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坐在媽媽的旁邊，媽媽抱著弟弟，和媽媽有了這一張合影。


  ??從我媽口中得知，從小我就不乖，像個男孩子，爬高上低的，讓人操不完的心，七歲時候的頭發是我20歲以前留的最長的了，因為後麵的日子都是兒子頭，比板寸稍長一點，直到我上了大學後，頭發才留了起來，在我留短頭發的那些年，好像我一直都習慣於穿男性的衣服，也非常具有男孩子的那種機智頑強，現在回想起來，不免有些心酸。也許在我幼小的年紀裏，我隻是想用這副行頭來武裝成強大的自己，讓自己不被欺負，在那個缺乏關愛，沒有保護的日子裏，把自己活成了堅硬的鎧甲。從小，凡事都是一個人獨杠，大大小小的困難都是自己獨自麵對，生活中的喜怒哀樂，酸甜苦辣，都是自己獨個吞咽，到現在我40歲了，依然很孤僻，習慣獨處，不太善於社交，不太愛講話，也不太喜歡把自己曝光於聚光燈下，骨子裏麵有很深的自卑。直到35歲以後，自己走上自我成長的路，才一點點的積累了自信。


  ??我是家裏的老大，我後麵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都因為生病陸續夭折了，直到我八歲那一年，家裏又添了一個弟弟，到目前為止，我們家是兩姐弟。我的童年因為經曆了很多的家庭變故，父母對我也就非常的寵愛，這是媽媽跟我說的，但是我並沒有感受到太多。現在讓我去回憶父母對我的愛，我真的回憶不起來，我不知道父母所謂的寵愛是用一種什麽樣的方式給予我的，為什麽我會沒有接收到，感受到，也沒有半點在記憶裏留存下來。在我的內心深處，我是匱乏的，我是一個一直一直想追求愛的小女孩，曾經，我在父母那裏，沒有得到過，後來結婚了，在親密關係裏，我依然是一個人，活成了一支隊伍。以至於別人給一點點都會感激涕零，一點點的溫暖，都會被感動。於我們這樣從小缺愛的孩子，其實我們要的真的不多，隻要一點點，一點點就夠了。


  ??我的父母那些年也是很悲慘的，我的弟弟在一歲左右的時候，因為先天性心髒病，醫治無效，離開了，我的妹妹在兩歲的時候，得了闌尾炎穿孔，手術出來就沒有了生命體征，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怎麽走出那段暗路來的，雖然我的童年沒有感受到愛，但是他們沒有把那樣的悲傷帶給我，一個家庭陸續失去自己深愛的孩子，那是一種什麽樣的傷痛和悲涼？想到這，我瞬間覺得我的父母真的特別的勇敢，偉大。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信念，促使他們又有了我後來的弟弟，這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我八歲以前。


  ??那時我們家有一個十平方米的小院子，四周全是鄰裏隔壁的房子，在這個小院子裏的一角是衛生間，記得那是一個大雪天，媽媽帶弟弟到醫院做治療剛回來，把弟弟放給奶奶抱著，然後去上廁所了，還沒等媽媽出來，弟弟就在奶奶的身上斷氣了，弟弟是生病走的，先天性的心髒病，反複的發燒，感冒，聽媽媽說經常晚上都要背著他，他才會舒服一點，媽媽說因為背弟弟，經常要向下拽衣腳，衣服腳邊都被拽了幾個口，弟弟走後，媽媽沒有太多的不開心，他隻是說也算解脫了，對媽媽對弟弟都算是解脫，因為弟弟是帶著病出生的，先天性的疾病，可憐，這個病哪怕醫療條件再好，都不會撐得太久，和弟弟的相處，我沒有印象。我隻記下了他離開的那個小院子，弟弟叫紅兵，但願他在天堂一切都好。


  ??弟弟離開後，我又有了一個妹妹，可是妹妹卻因為得了急性闌尾炎，手術失敗，昏迷，剛出手術室，麻醉還沒有醒來就失去了生命，媽媽說這是誤診，因為妹妹進手術室之前是很健康的，隻是一個偶然的機會，媽媽發現在妹妹的肚臍旁邊，有一個高高的小凸起，然後去了醫院，然後就沒有再醒來。妹妹叫冬梅，小時候很漂亮，我們家天生的自然卷，記得有一個晚上妹妹給家人跳舞，結果還撞在農村吹糧食的風櫃上，好像這個事情後不久妹妹就生病了。妹妹離開以後被媽媽請人花了100塊錢，把屍體背到了醫院的後山，然後就是幾天的傾盆大雨，媽媽後麵還又跑去看過，看看有沒有被烏鴉等動物給吃了？聽說沒有，後麵再去就沒有了。妹妹走後，媽媽就回舅舅家住了一段時間，還是一樣的大碗吃飯，舅舅都說佩服媽媽的勇氣和樂觀，媽媽說，無論怎樣，飯還是得吃的，所以我的媽媽是個非常堅強勇敢的女性。在這一點上，我應該遺傳了我媽，勇敢，樂觀，堅強。一個母親，連續失去兩個孩子，麵對這一種天都垮下來的災難，真不知道我媽那個時候是怎麽熬過來的，回想自己那個時候也不懂事，也沒有為父母分擔過什麽，當然也很少給父母添亂，一個人安安靜靜的長大，因為父母對我的關注很少，所以我的成長空間非常的寬鬆，讓我能夠自由自在地長大，我父母很少幹涉我的人身自由，雖然話多，老是嘮叨，也少不了打擊我，但是自從我離開家上了大學以後，他們就很少掌控我了。所以20歲以前我身心都還是很自由的。


  ??再後來我又有了一個弟弟，這應該是我們家的第四個孩子，弟弟是八八年出生的，我大他整整八歲，那時候父母很忙，於是從小我就擔任起了領弟弟的任務，我總是用一塊背布把它背在身後，弟弟胖我瘦，經常我的肩胛骨都被勒的鼓起來，整個人都墜在我的身後，但我不管去到哪都很負責任的帶領好弟弟，照顧他的吃喝玩樂，確保他的安全，從小我和弟弟的關係就像媽和兒子，操心他的吃穿上大學等等。記得弟弟三歲左右，拉了一次肚子，腸子都拉了掉出來，我們把他送到醫院，我一直問我媽媽，弟弟到底會不會好？當然，弟弟後麵痊愈了。


  ??我和弟弟好像也沒有太親密，我們經常一起偷著在家看電視，我們一起偷媽媽鎖在櫃子裏麵的葵花，因為這是我們唯一能夠吃得到的零食，這也是唯一有的記憶。我學習很刻苦，但是成績不好，弟弟學習很好，從進小學到上大學，到後麵進入消防部隊，給我媽長了不少臉，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學習上太優秀了。


  ??七歲以後，我開始上小學了，我就是在那個時候，在村子裏出名了，每天早上一去上學，出門就要開始哭，天天哭，一天都不中斷，我媽用了很多辦法，打我逼我強迫把我送到學校，但我媽一走，我又跟著跑出來，據說這樣的事情，持續了整整兩年，其實我現在想想，為什麽會哭？因為我害怕和父母分離，我舍不得離開家，我害怕我像弟弟妹妹一樣。離開了就再也回不到家了，所以每次分別我都哭，其實是想獲取父母的關注和愛。但是父母給予我的除了暴力性的打就是罵，於是我在想，換了今天的父母，一個擁抱就可以解決掉很多的問題了，但是我好像沒有被媽媽擁抱過，甚至連牽手這樣的事情，這樣的親密的肢體接觸都很少，現在我也當了媽媽，但是和媽媽擁抱這樣的事我從來沒有做過，我感覺超級的不自然。心理學家武誌紅說過這樣一句話，幸福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來治愈，現在回過頭，再想想，在那樣的處境裏，我父母沒有把家庭變故的壓力轉加在我的身上，他們已經是非常了不起了，想必在那個當下，他們已經盡他們的力，用他們的方式努力的來愛我了，他們隻有那麽多，也隻能給出那麽多，在我看來，少之又少，可是他們已經竭盡全力了，所以我的父母是偉大的。


  ??在我的童年中，也有一些很美好的事情，就是爸爸會背我去上學，特別是下雨的時候，趴在爸爸的背上，非常的安全和溫暖，說到這裏，不得不提起，我從小到上初中都是和爸爸睡同一個床，那個床很窄啊，單人的，我喜歡貼在牆上睡，也許是為了找尋安全吧，爸爸每天晚上會幫我摸著背，讓我入睡，爸爸從來沒有打過我，連罵都沒有過，對誰都是笑嘻嘻的，我也沒有見過他和我媽紅過臉，他也不抽煙，不喝酒，在我的心目當中，我爸就是超級英雄，我後來長大結婚的時候都以我爸為擇偶標準，要找一個像我爸一樣的愛人，這些記憶真的是非常的美好，到現在想起來都會禁不住的嘴角上揚。爸爸一輩子特別的包容，也沒什麽主見和脾氣，但也安安穩穩的走過了半生，這樣的一個大好人，想必心裏邊也是有很多的委屈的，爸爸從來沒有說過，我們在家的那些年，爸爸都是在外麵做事，家裏所有的開支必須由爸爸承擔起來的，所以爸爸曆來都是任勞任怨的，都是埋頭苦幹的那種，就連我們家的財政大權都是掌握在我媽的手裏。當然，這是爸爸和媽媽之間的分工，他們覺得好就好，我們做兒女的無權幹涉。


  ??和媽媽之間的鏈接，也是聽媽媽說的，那個時候我因為早上出門去上學分離很困難，家裏都會備一些小蛋糕之類的零食給我，若沒有零食，更是不去讀書了，在80年代能夠有零食吃已經不得了了，那時候真窮啊，連吃都吃不飽，我還有零食，可見我媽是很愛我的，現在想起來也挺懷念那個時候雞蛋糕的味道，一塊錢一袋，很小個的，一袋有很多個的，那就是我童年的味道吧。很多東西都沒有吃過，就連生日蛋糕都是自己上了大學以後，才吃過的，那時候的物質真的太匱乏，但那個時候的童年卻無比快樂，真的是無憂無慮。


  ??還聽媽媽說我那時候去上街，想要什麽玩具，必須要買，不買的話就癱在地上哭不走？其實我現在想想，我要的真的不是玩具，我要的就是愛，也許我不采用這樣一種過激的行為，我的爸爸媽媽完全被生活的疲憊給淹沒了，他們根本看不到我的存在，也更不可能關注我的喜怒哀樂。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我小時候的各種淘，其實是用我的力量來挽救整個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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