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災年

  石林城，為青月城附近的一個城池，是一個山中之城。因靠近山林，人們平時所用之物大多從山中獲取，狩獵采藥之風盛行，民風較為粗獷。


  “就是這裏了。”秦穀替娘親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這幾日來的奔波真是九六辛苦娘了。”


  看著母親臉上的汗，他不免有些心疼。


  心中暗暗決定，以後如果有什麽機會，自己一定要讓母親也成為修為強大的修士。不隻是強身健體，更為了延年益壽。


  進入城池，秦穀在這裏最好的驛站定下了一間上好的房間。


  “這些時日青月城中變動太大，母親還是在這裏靜養心神，免得看見那些暴亂之景。”說著借口將娘親安定好後，他又將白狐狸放在了驛站，這樣心中才算安定。


  看著遠處離去的少年身影，袁秋棠不由得眼淚打濕了臉龐。


  曾經貴為秦家少夫人，她怎可能不知道這次青月暴動其中的凶險，如果不是形勢危急，秦穀又怎會選擇半夜將自己送到這石林城？


  她一切都知道，但她又不能說出來，因為她知道那樣隻會讓自己的兒子分心。


  …


  安頓好一切，秦穀和歐陽明遠兩人再次上路，回到青月城。


  其實青月城和石林城相鄰並不遠，隻是因為帶著袁秋棠的緣故，秦穀他們二人之前並不敢全力趕路。現在沒了束縛，二人半日便回到了青月城。


  說實話，秦穀並不想回青月城，但為了逐鹿學院的名額，他又不得不再次回來替秦檜辦事。


  回到這裏，已是夜幕降臨。


  這一次回來，青月城已經是改變了容貌。緊閉的城門，衝天的火光，喧嘩的喊殺聲和慘叫聲讓距離青月城很遠地方的秦穀都能聽得真切。


  抬頭望了一眼，他心中一沉。


  秦家的方向，同樣是火光衝天。


  “少爺…”一旁的歐陽明遠看著少爺那有些凝重的臉色，不免擔心地開口道：“咱們還要回去嗎？”


  畢竟歐陽明遠可是連人都沒殺過，見到這種陣仗，難免心中懼怕。


  “怎麽，怕了？”秦穀扭過頭來問道。


  歐陽明遠點了點頭。


  “修行之路，一向如此，沒有哪個人前往強者的道路上不是鋪滿了屍骨。這次我們回來，正是磨煉你心性和戰鬥經驗的良好時機。”見歐陽明遠那有些難看的臉色，秦穀出聲安慰道：“若是想成為真正的強者，這一道坎，你遲早都要邁過去。”


  看著小胖子那還是有些懼怕的臉色，他臉色嚴肅：“現在，告訴我你的選擇，你是想當強者還是想當個窩囊廢？”


  見著少爺那嚴肅的臉色，小胖子沉默了好久。


  這一瞬，他想起了很多。


  包括自己那個悲慘的孩童時代。


  小時候，爹娘所生的孩子很多，自己永遠都是吃得最多的那個，這總是會讓父母十分頭疼。


  稍微大了些，也就是三四歲時，他就要上山去采些草藥山菜來彌補家用，才能換取每頓少得可憐的飯菜。


  為了多吃些飯，他小時候總是拚了命地往山上跑。然而，無論他怎麽努力，他都發現自己采回來的野菜草藥永遠都不夠用，父母給自己的飯菜永遠都是那般的少。


  每頓吃飯，他總要忍受父親和兄弟姐妹的冷眼。畢竟，在那樣一個窮困的家庭，他吃得不是飯，那是一個家的命。


  長久而來，他逐漸成了家中最被父母討厭的孩子。


  原本的飯菜也被父母逐漸改成一日一餐，直到後來的兩天才會讓他吃上一頓飯。

  到後來，遇到了荒年，這對原本就貧困不堪的家庭無疑是家上加霜般的打擊。


  前期還好，無非就是生活再拮據了一點。


  而後來，荒災越來越嚴重，開始有了不少人餓死，也出現了不少父母開始賣孩子來換得活下去的資本。


  見過別人家賣孩子的情景，為了不被父母賣掉，歐陽明遠格外拚命，他瘋了一般地上山采草藥、挖野菜。


  他懼怕被父母賣掉，懼怕被人販子打斷雙手雙腳送到街上去乞討，懼怕每天遭人毒打，他更懼怕往後餘生，再也找不到盡管總是讓自己吃不飽飯但還是生育了自己的爹娘。


  畢竟，在那麽小的時候，爹娘就是他眼中的世界。而如果有一天，自己的世界不要自己了，自己要怎麽樣？

  他不敢想，所以他隻能每天拚命地上山。


  有一次在山上，他不小心從高處掉了下來，摔斷了骨頭。盡管傷口劇痛，他並不敢給父母訴說，他怕他們知道了會認為他沒用而直接把他賣掉。


  畢竟，就算不是災年，找郎中看病的錢對這個家庭都是一個巨大的支出，更不用說是在那樣的荒年。


  就這樣，小胖子強忍著痛苦，每次回到家還要假裝什麽事都沒有，每天還要勤奮地上山，直到骨頭自動長好的那一天。


  漸漸地，隨著荒災的嚴重，家中的一切都變了。


  原本還算溫和的父母徹底變了，開始動不動就對自己和兄弟姐妹們嗬斥打罵。


  為了少挨打，歐陽明遠隻能選擇再少吃一些。而就算這樣，父母反而懷疑他上山時偷吃。


  再後來，家中實在維持不了生計，父母決定賣出一個最瘦弱的妹妹。


  想到那個妹妹被賣時的情景，小胖子心中慶幸被賣的不是自己，慶幸自己選擇平時吃的少一些，上山上得勤奮。


  到後來，荒災不減，大批荒民走上山林，瘋狂地挖草藥掘野菜來果腹，小胖子那五六歲的身體怎可能搶得過他們？到最後，漫山遍野，草根吃盡，樹皮扒光，整片山林再沒有可以吃的東西時，小胖子再也沒有辦法帶回食物了。


  當好幾次兩手空空地回到家中，他注意到父母看待自己的眼神開始改變了。


  直到有一天。


  看到一個三角眼的人販子走到家中，小胖子滿臉疑惑，得知父母已經決定把他賣掉，他頓時如同瘋了一般地向父母哭求。


  “父親，我以後還會上山找草藥挖野菜的啊，別賣我啊…”


  “山上現在連樹皮都被人扒光了，你從哪裏去找吃的？”望著雙目赤紅的父親，他頭一次意識到自己的世界是那般的陌生。


  “娘親，別賣了我啊，我真的還會出去找食物啊，你快勸勸父親，千萬不要賣了我啊。”見求父親沒有用，小胖子隻能跑到母親麵前，跪在母親身邊哀求道。


  母親紅著雙眼，嗚嗚地哭道：“明遠啊，娘也沒有辦法啊，這是天災啊，不賣你，咱們一家就沒有活路啊。”


  小胖子又跑到了自己的哥哥姐姐麵前，哀求道：“救救我吧，哥哥姐姐們，你們幫我求求父母吧，我真的不想被賣啊。”


  然而，那些哥哥姐姐卻隻是一把把自己推了開來。


  “行了，好了沒？”人販子不耐煩地從外麵走了進來，催促道。


  “行了，馬上就行了。”父親馬上低頭彎腰諂媚道。


  “你，趕快跟著這個伯伯走。”轉過身，他父親又換成了另外一副模樣。


  “嗚嗚嗚，我不要被賣。”小胖子邊搖頭邊大哭著跑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