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涼（下）
“師兄今日是來找我談心的？”楚璃把書合上，問道。
“算是吧。”陸旭心有所思道。
“那行。”楚璃把書放回了書架，又讓人端了些茶點和一壺茶來，靠在了一旁的榻上。
陸旭見她一點沒有擔心的樣子，也坐在了另一邊，問道，“師妹，既然你知道朝陽公主要反，為什麽不直接選擇拿下她呢？”
楚璃聽他問這個事情，也不奇怪，笑道，“師兄，朝陽公主還沒反呢。”
陸旭皺眉道，“即使沒有師父讓我們看到那些事，師妹手上就沒有朝陽公主造反的證據嗎？”
楚璃端著杯子喝了口茶，道，“我確實沒有實證。何況朝陽公主的事情，還牽扯了前太傅一族。如果我貿然動手，和朝陽公主將薊州一城陷入危機有何區別。師兄，我們看到了後來發生的事情，但是畢竟還沒有發生。”
陸旭還是有些不平，“師妹，前太傅一族既然幫著她，那必然是有利益的。又何談無辜？”
“師兄，”楚璃歎了一聲，“我上任時，曾經拜見過前太傅。他希望可以綿延長存，並不想要花團錦簇，烈火烹油。可惜啊，他們家族的人很多都被利益蒙蔽了。”
“師妹，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動手呢？”陸旭還是不明。
“師兄，前太傅既然早知有這日，怎麽會不著手安排退路呢。”楚璃笑道，“當日我上任時，如果他要折騰，我會難上許多。但是他與了我方便，就是想我以後能念著這份情，至少放了一些人。”
“他都卸任了，本就不該插手朝廷事，怎麽就成了情分恩德了？”陸旭喝了口茶，有些奇怪。
楚璃知道陸旭不通這些事，耐心的和他說道，“官場上的事情，與普通的人際不同。他在文人之中畢竟頗具影響力，就比如師兄信我，是和我熟識，師兄不信淩霄，是和淩霄不熟一般。他用他的影響力，與我方便，那我做事自然順暢許多。做人做事留三分，日後才好相見。”
陸旭對這些俗事不通，又問道，“那為什麽他不給陛下方便呢？而且抓了朝陽公主，也可以不對太傅一族下手啊。”
“師兄，世上的多落井下石的人，且不提這個，如果抓了朝陽公主，沒有任何實證，那些文人就要先鳴不平，他們可不管朝陽公主的存在是不是威脅。他們會覺得陛下為君不仁，連姐妹都容不下。”楚璃又倒了一杯茶，“至於前太傅不與陛下方便，我覺得是未必。不過這其中牽扯太多，一時也掰扯不清，陛下也不擅長那些事。”
“那如果有實證呢？”陸旭又問道，“薊州一戰的背後主使就是朝陽公主吧。”
楚璃一愣，停下了拿糕點的手，“沒想到師兄知道薊州的事情是朝陽公主指使的啊。”
“你先前提過一些，師父讓我夢回前世的時候，我也，看到結果了。”陸旭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輕。
“薊州城的事情，確實是朝陽公主聯絡的東夷。”楚璃端正了坐起來，“不過朝陽公主謹慎，大瑞這邊的證據都銷毀幹淨了，東夷那取證的事情，交給淩霄去做了。其實，師兄，你說了這麽多，還是沒有想明白。”
陸旭看向楚璃，楚璃又說道，“師兄聽過‘鄭伯克段於鄢’的故事嗎？”
“自然是知道的。”陸旭點頭，“不過是莊公先故意捧著自己的弟弟，最後師出有名……”
陸旭話沒說完，似乎想到了什麽，問道，“師妹的意思是，這些都是陛下縱容的？”
“不然呢？”楚璃笑道，“先帝應是留了遺旨，保朝陽公主一命的，具體什麽內容，不太清楚。畢竟是自己教養過的公主，隻要不造反，肯定要她好好活下去的。不過吧，算了，還有些雜事就不和師兄說了。”
陸旭有些疑惑，也不追問下去，就說，“師妹如何確定有遺旨的事情？”
“淩霄和我提過，”楚璃又拿了塊點心說道，“她做事向來簡單直接，除了打仗會運用各種坑騙的手法外，平日裏做人做事可簡單了。按照她的性子，當初就不會放朝陽公主出來。不是有旨意，她替陛下動手都是可能的。我覺得陛下未必不想除掉朝陽公主，不過師兄就不要管其中的事情了。”
陸旭這才恍然大悟，又想了想淩霄的性子，便於此事不再糾結。又想起師父說楚璃去河內一事，就問道，“領兵河內的人選定了嗎？”
楚璃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才說道，“還沒定呢。不過快了。”
陸旭見她有心事的樣子，有些著急，“師父說你要去河內領兵，又說河內是你的第一個死劫。既然能避開，你為什麽要去。”
“師兄，有些事，不是想避開就能避開的。”楚璃歎了口氣，“河內我是必定要走這一遭的，我不走，朝陽公主就不會動手。她安排了那麽大一個排場，就是為了讓我離開皇城。就好比薊州這場仗，就是給淩霄埋的禍。”
陸旭又勸她，“既然你知道是朝陽公主的手筆，那就更不要去了。淩霄那會，師父來得及安排一個淩雁歸替她，你怎麽辦？”
“師兄，我和淩霄都不願意有人替自己去送命。”楚璃提到淩雁歸這事心情就很不好，“師父的法子我是一點都不讚成，既然我來了這，和前世已大有不同。我不會讓淩霄死在薊州城，我推測過淩霄是為什麽死。淩霄以前常和我抱怨軍需的事情，可是貽誤軍機的那批都已經被處置了不少。我真不信我和淩霄的配合下，還會讓淩霄喪命薊州城。”
“師妹……”陸旭沒有想到楚璃對這事的反應這麽大。
“不過，”楚璃又輕笑了下，隱隱有淚光，“我還是怕萬一，我怕派去的援軍會有朝陽公主動手腳，來不及救援淩霄。淩霄親自領兵救援，總比困著等人救好。終歸是心有所愧……”
“師兄，河內不是我想去，是非去不可。”楚璃苦笑道。
“沒有別的人選嗎？”陸旭有些灰心喪氣，不再死勸道。
“不會有別的人選，”楚璃笑著說，“朝陽公主花了那麽多心思，怎麽會有其他人選呢。”
陸旭一時無言，不知道該說什麽。楚璃那麽堅決，師父如果有別的法子，恐怕也不會讓楚璃去吧。陸旭起身告辭離開，決定近日回山上一趟。
陸旭回天師府後，求教了師父，得到了陸霈的指點，便回山上去清修一段時間。
南夏的軍隊已經陸續調往河內附近，大瑞的軍隊和戰線也往河內部署。
如今大瑞的軍隊缺個統帥之人，淩霄不在，選誰赴任成了難題。
這一仗並不好打，如果輸了，說不準就是罪人了。朝堂上吵了快翻天了，卻還是沒定下人選。
終於，有人提議楚璃出任主帥。
魏寧瀾沒有注意怎麽人選突然引到了楚璃這，淩霄一走，現在讓楚璃領兵？魏寧瀾不傻，自然看出了問題。
“丞相是文官，並沒有領軍的經驗。”魏寧瀾直接拒絕道。
“陛下，丞相主持太學武試的時候，沙盤推演爐火純青，讓人自歎弗如。若是這樣的人都不合適領兵，又有誰合適呢？”有武將出列道。
“紙上談兵的故事，卿沒讀過？”魏寧瀾難得的嘲諷。
“陛下，丞相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聽說丞相身邊的侍女，武功一流，丞相身為天師的弟子，想必有許多秘傳之法，必定能逢凶化吉，羽扇退敵。”又有文官出列道。
楚璃側著回頭看了看，心裏想著，羽扇綸巾，不如做一套穿去戰場？
魏寧瀾還沒開口，又陸續有人出列請求楚璃出戰，魏寧瀾有些氣，就問楚璃道，“愛卿，如今朝中都推舉你去前線，你可願意？”
“陛下，臣不願意。”楚璃跪下笑道，“不過朝中無人可派，那也隻能微臣去了。”
“愛卿既然不願意，那去前線做什麽？”魏寧瀾有些咬牙道。說完就退朝，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