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時複西歸
關於鄴城的幾個案子,判決都已經出來了。嚴柏、方刃和江遠被判斬立決,其餘家屬被判流放。陛下不主張重刑累及家人,這個判決是楚璃意料之中的。
慕容傾已經被釋放,畢竟是受害者,陛下特意下旨,從嚴家收繳的財產中,有慕容家標記的,都還給慕容家,另用嚴家的金銀給了些賠償。
慕容倩作為幫凶,判了與嚴家人一起流放。
除此之外,苗家的老太爺和老夫人尚在,陛下放了與事情無關的苗家人,苗德昌被奪了爵位,流放,終身不得回皇城。不過陛下還是念了苗家的老太爺和老夫人對仁憲太後的養育之恩,另賜了宅子,給二老居住。
其餘被嚴柏牽扯進的官員,還處在調查中,也不宜對外發布。另有嚴柏案中一些如孟捕快之類的魚蝦之輩,或徒刑或流放,視輕重而定。
楚璃走之前兩日,淩霄特意約了楚璃出來,楚璃想著淩音雖已回去,卻也該當麵致謝淩霄,便赴宴了。
楚璃到時,淩霄正倚著欄杆,手中拿著壺酒,見楚璃到了,招呼楚璃坐下。
楚璃先道謝:“淩音身手很好,反應靈敏,多謝淩大將軍相助。”
淩霄對此不置一詞:“聽說你被貶了?”
“之前陛下任命的職務,不過是為了方便清洗罷了,又何來被貶之說?”楚璃眸中清澈,十分平靜。
“你倒是通透。”淩霄又喝了口酒,“怪不得天師費盡心力,將你帶到大瑞來。”
楚璃不知淩霄這話何意,是知道她的身份了,還是別的。
淩霄並不解釋,隻是隨口道:“襄平城的守備將軍是朝陽公主的人,淩家的名聲,在那並不好用。”
“多謝大將軍。”楚璃行禮謝道。
“謝什麽?”淩霄冷笑道,“你就不怕這一去,就回不來了嗎?”
“若是一輩子待在皇城,就不會死了嗎?”楚璃淡淡道,“朝中雖已朝陽公主為一派,淩大將軍另成一派,其餘者,或有持中不言的,或有支持冀北王的,甚至於小官小吏之中,還有勾結的。就憑師父的名聲,就能護我周全嗎?”
淩霄略訝異的看了楚璃一眼:“不過短短時日,你倒知道的不少。”
“若是全然不知,如何敢對苗家下手呢。”楚璃笑盈盈的看著淩霄。
“苗家?”淩霄嗤之以鼻道,“確實不值一提。隻不過於你這個初入官場之人來說,確實算是大膽了。”
說罷,淩霄敬了楚璃一杯酒,又問道:“你何時走?”
“應是嚴柏行刑的那天。”楚璃回道。
“那你豈不是無法親眼看到他死了?”淩霄嘖嘖道,“你就不怕有人李代桃僵?”
“聽說監斬的人是淩大將軍,相信淩大將軍定會驗明正身,而不是讓人尋個死囚替代。”楚璃不以為意道,“何況即便李代桃僵,嚴柏不在官場,已經無用。即便要換,也應該是江遠被替代的可能大,畢竟他手上的人命不少,也不怕被通緝。何況放出他還能讓我提心吊膽,不是嗎?”
淩霄笑了笑:“我看朝陽公主挺重視你的,你真不打算投她門下嗎?”
“名不正則言不順,下官是守舊之人。”楚璃推辭道。
“我們相識也有段時間了,雖說不清楚你的來曆,一直在朝政上提防於你。可是從別的方麵,我是極其欣賞你,希望和你結交的。”淩霄說的似乎十分誠懇,“即便你現在說你想投朝陽公主門下,我也不會將你如何的。”
楚璃笑了笑:“讀書人多是迂腐之人,下官也不例外。既然迂腐,自然遵從先帝遺願。”
“若是我說,先帝遺願之中,還包括日後希望冀北王登基呢?”淩霄的話中似有試探。
“若是先帝真希望冀北王登基,就不該讓陛下繼位。若是想等世道好一些,用遺旨讓陛下禪位,未免……想必先帝不會做這樣的事情,至多是陛下若無繼承人時,冀北王為第一順位這類的話。”楚璃從容道。
淩霄聽後不言,隻是讓人換酒上菜。
酒菜上桌後,淩霄才隨意道:“我方才與你說的,想與你結交,確是真心。”
“下官知道。多謝淩大將軍。”楚璃依舊沒有鬆懈。
淩霄有些無奈,卻知道眼下兩人身份相差懸殊,楚璃對自己謹慎也是正常。
楚璃想了想,終是開口道:“有一件事情,想拜托淩大將軍。”
淩霄打起精神道:“什麽事情?”
“之前委托大將軍照顧的婢女,如今還是想讓她在大將軍府上找個活計。她姐姐執意隨我去赴任,若是那邊真有什麽不好,總不能讓她們兩個都折在了那裏。書青的針線不錯,大將軍府上不知缺不缺繡娘?”楚璃認真道。
淩霄思量一會:“也不一定做繡娘,這事讓淩音安排她吧。你之前那書齋呢?”
“師兄求了陛下的親筆,提了個匾額掛在書齋上。”楚璃笑了笑,“有陛下的親筆鎮著,想來無礙。”
“陸旭對你可真夠好的。”淩霄挑了挑眉。
“同門師兄妹罷了,聽師父說,一共就收了我們三人為徒。”楚璃笑道。
“還有一個?怎麽沒聽說過?”淩霄有些驚訝。
“下官也還沒有見過,聽說還在門中修行,等到了年紀,就會下山的。”楚璃解釋道。
淩霄點了點頭,隨後二人不再說這些,隻是隨意聊了聊。
楚璃出門的那天,天朗氣清,是個好天氣。
雖是赴任,不過時間上卻並不是很趕。
普通的鎮上,客棧不過一兩家,楚璃選了一家看著比較大的投宿,卻正巧遇到了慕容傾。
楚璃與慕容傾打招呼道:“好巧,慕容姑娘已經出皇城了嗎?”
“不是,我是來找你的。”慕容傾的聲音有些冷。
楚璃奇怪道:“找我?”
“是,”慕容傾隨著楚璃還有詩羽三人進房間說道,“如今大仇已報,天地之大,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裏。聽說楚大人因我的事情,被貶去邊遠地方。自甘為護衛,護楚大人周全。”慕容傾抱劍道。
楚璃想了想:“你身手好,腦子也機警,若是投軍,也未嚐不可。做我的護衛,未免屈才了。何況我的事情本不是因嚴柏之案被貶,你不用放在心上。”
慕容傾有些難過:“我……真的不知道去哪裏。今天看完嚴柏和江遠被斬,心中快意之後,卻深感迷茫。雖沒有手刃他們,可是看他身敗名裂,被他的富貴拋棄,遠比我親手殺了他,更有快意。可是他死了,我似乎也不知道要做什麽了……楚大人曾經在我誤入歧途時,拉了我。我隻能來找楚大人了。”
問棋本就是心軟的,可是多一個人多一份開銷,如今是她在掌管錢財:“姑娘如今沒什麽收入,之前請臨畫,就要一百兩一月,好在現在不用那麽多了,你比臨畫還厲害,那得多少銀子啊。”
楚璃一時有些哭笑不得,臨畫摸了摸鼻子不說話,慕容傾迅速說道:“陛下給了我一些金銀,夠我餘生所用,我不用楚大人的月銀。”
問棋忙勸楚璃道:“姑娘,她身手好,又不用花銀子,這樣臨畫也不用那麽累。到底我們三個也不會武功。”
楚璃無奈道:“你別進錢眼裏,姑娘還沒窮到連個護衛都請不起。”
問棋不再開口,楚璃對慕容傾說道:“也罷,問棋說的也是,我們三人不會功夫,有你和臨畫兩人一起比較好些,若是你哪一日想通了,想走,我也不會攔你。我未必會比嚴柏好,你別對我期許過甚。”
“多謝姑娘。”慕容傾笑道,“姑娘與旁的人不同,我信姑娘始終如一。”
楚璃笑了笑,說道:“你跟著我身邊做護衛,若是哪天重出江湖,於你名聲不好,不若重新給你取個名字,如何?”
“但憑姑娘吩咐。”慕容傾跪下道。
楚璃看了看三人,笑道:“如此,你便喚琴心吧。”
“謝姑娘賜名。”琴心行禮道。
楚璃讓問棋陪著琴心去重新置辦幾身衣裳,詩羽和臨畫整理行裝,心中感歎,此去赴任,不知何時才歸,歸來時又不知還剩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