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
昏暗的房間裏,中年男人的粗重鼾聲在回蕩著,男人身子下的沙發附近擺著零零散散的罐裝啤酒罐子。窗簾夾縫裏投進的一縷陽光照在男人布滿風霜的臉頰上,這張臉絕對算不上有多好看,看著最多五十幾歲的樣子,發絲裏已經摻了多半的白發。
手機鈴聲響了六七聲,男人才費勁的伸出一隻手把手機接通,剛接通裏麵就出現了一個急促的聲音,
“關隊,你怎麽才接電話,快點來局裏吧,今兒早有個大學教授死了,有監控看見那個嫌疑人了,我們已經控製住了,趕緊過來吧!”
被稱為關隊的男人,聽見出了人命案子抬了抬眼皮,布滿血絲的渾濁眼神沒有什麽起伏,聽到後麵說是控製住了也就又合上眼睛,揉了揉太陽穴,
“知道了,一會兒就到……”
男人展了展身體,慢慢站起身,晃晃悠悠的往洗手間去。
身後陽光照進的桌子一角,一張警官工作證,
“Z市刑偵大隊一大隊長關敘倫”
(二)
上午9點二十分
坐在單人隔間已經幾個小時的往北一陣陣的發愣,他不敢相信霍教授居然死了,就在幾個鍾頭前還跟自己談笑風生,現在居然死了。
他在腦子裏拚命想著,這一切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自己昨晚找教授告知了自己的新發現,四個案子和算法完善的事情,幾個小時就死了,到底是……
還在想著,外邊忽然有人吵吵鬧鬧的聲音,
“劉隊,劉隊,您別介,這是我們一大隊轄區內的案子,您別撞這個事兒.……”
“你少廢話,關敘倫那個酒鬼這會兒還沒到,根本指望不上了,我親自過問吧!”
“劉隊,別介啊,剛才通了電話了,關隊馬上到,馬上到,一準兒路上堵車了,馬上到了……”
“你跟我扯什麽犢子,他家到這走路都用不了一小時,他現在還沒到,肯定是喝高了又他媽睡了一覺。”
“這..這..這”
“什麽這個那個的,趕緊起開!”
“哐!”
門被大力推開,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男人,撞開之前抓往北的那個胖警察,直接進到隔間外的走廊裏,男人整了整領帶和眼鏡,對往北責管警察說,
“把他送到二號審訊室,我親自審訊。”
黑框眼鏡下一雙銳利的眼睛緊緊盯著往北,就像猛獸盯著獵物。
審訊室裏
往北坐在桌子後麵,抬著頭看著劉隊,劉隊刑偵生涯也快20年,什麽樣的惡徒也見過了,往北這樣的,在他眼裏也不過如此。
“說吧,你和霍唯君什麽關係?”
往北沉默不言語,盯著劉隊看,眼神既沒有那種恐懼絕望也沒有憤怒。
劉隊笑了笑,點起一支煙,呼出一口煙霧,
“行使緘默權嗎?可以,但我們仍舊有權利把你在這裏關48小時。”
說著他鬆了鬆領帶,衝著往北說,
“你昨晚去他家做了什麽?”
往北沉默。
劉隊從懷裏掏出一張照片,扔到桌子那邊,往北一瞥,是一組算式,隻不過這並不是昨晚他們討論過的完善算式,而是一個非常簡短的算式,看起來非常原始,往北不太明白。
但大腦飛速的轉動,這張照片上的算式是在教授書房黑板上寫的,但自己去的時候,黑板上並沒有這個,是教授寫上去的嗎?
“初始量,變化量,恒量.……算式……算法完善……原始算法……四個案件.……”
“難道!”
往北猛地一抬頭,眼神中閃爍著一股嚴峻冷酷的神情,劉隊以為有戲,追著問,
“怎麽,想說幾句了嗎?”
“教授的死我並不知情,我與他隻是忘年之交,在入學時讓他為我頗費心了。”
“你昨天找他幹什麽?”
“找朋友談天論地,古往今來,閑人野士。”
“幾點走的?”
“1點半左右。”
“之後呢?”
“去了超市。”
“誰能證明?”
“我的同學,遊挽箏,還有她的母親洛晴。”
劉隊一陣咂嘴,看著往北,掏出手機跟醫院確認是不是有一對母女,然後讓她們趕緊過來。
往北眼神裏不知為何出現了怒火,捏緊了拳頭。
(三)
關敘倫從家裏出來並沒有直接去警局,他開著車直接去了案發地雲海居,已經被封鎖的案發地,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隻是簡單的勘察了一會兒,關敘倫心裏已經了然,應該隻是普通的猝死而已,六七十歲的年紀,半夜還在工作身體應該也會受不了,他看見書房桌子上有一個檔案袋,關敘倫打開看了一眼,幾張複印過的舊報紙而已,他隨手翻看著,還都是Z市最近幾年發生的案子,
“難道這老頭還喜歡研究這種東西?”
突然,關敘倫眼睛好像被刺到了一樣,瞳孔驟然收縮,他手不自覺的捏緊了,
檔案袋底下放著的是一張入學申請表,關敘倫拿起來看了一眼,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胖子,今早抓的那個嫌疑人怎麽樣了?”
“嗨,您可甭提了,剛剛劉隊非得撞您的事兒,親自審他。”
“然後呢?”
“合著根本沒他事兒,他就是晚上去人家裏坐了一會兒,後來霍教授的死亡時間裏,這小子正送他同學的母親去醫院呢。”
“他叫什麽名字?”
“往北。”
關敘倫掛掉電話,拿著最後那張報紙複印件和那張入學申請表。
“1995年11月一女子下班路上失蹤。”
關敘倫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副場景,一個飄著鵝毛大雪的夜晚,一個眼神清澈的女子,一條大紅色的圍巾。
“敘慈。”
好像有一束光,映照在關敘倫的臉上,一向毫無生意的眼神,出現了一絲絲的亮光。
(四)
郊區的二層民居裏,名為向楠的男人,在房間裏為宛成梳著頭發,宛成的頭發曾經烏黑油亮,但現在好像已經沒有了生氣,變得幹枯發黃,向楠梳的很慢,宛成病態白的手捧著一本書看著,她體力已經非常差了,多看一會兒就會覺得很累了。向楠彎下腰,貼上她的額頭,言語輕柔,
“累了就睡一會兒吧。”
向楠輕輕關上房門,步履蹣跚走到洗手間,一口鮮血從嘴裏噴出,直接撞進洗麵池裏,向楠抬起頭,蒼白瘦削的臉上掛著細密的汗珠,他從醫藥櫃裏取出藥合著水龍頭裏的誰直接吞咽下去,男人瘦削的樣子在鏡子裏顯得更加狼狽不堪,
“宛成.……”
(五)
第1226張紙被寫滿以後,往北在滿屋子的演算紙上坐著,像一個驕傲的國王。
牆上釘上了四張文件,分別是那四起案件,上麵畫著密密麻麻的紅線和標記。
往北攥緊了拳頭,
“同怪物戰鬥嗎,如果如我所計算的,那真是比怪物還要可怕的人啊。”
少年嘴角勾起一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