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


  “世界上不會有兩片完全同樣的樹葉。”


  霍唯君在課堂上用德國哲學家萊布尼茨的話來解釋量子力學中有關於微觀電子運動在奇點理論作用下產生的單次形態唯一性。


  時年半百的霍唯君在科研生涯中處於一個不上不下的狀態,他剛剛40歲時就曾提出的回溯理論已經過去整整十年,但他依舊無法證明這個算法。


  於事業而言,已然到了力不從心的年齡。


  他到這個時候反而看得開,多喝幾口茶水,不去想那些工作上的複雜問題,他倒也自在。


  他望著窗外開的正好的海棠花,眼前想起他,一個精神健壯的小夥子,走到那裏都笑嗬嗬的,做起科研來卻格外認真,一絲不苟,骨子裏有著不服輸的倔勁,搞科研總得有一股子倔勁,看見他就好像看見年輕的自己。


  上周,霍唯君收到一封請柬,一封婚禮的請柬。


  新郎便是那個小夥子,幾年前畢業以後在他手下做過研究員,是個不可多得人才,就在課題出現階段性突破的時候,他卻提出了退出。


  就在當晚,他收拾好自己所有的東西,離開了研究所。


  霍唯君對此人曾經大為不滿,說他沒有作為科研人員的責任心。


  但也就在那個學生離開的第二個月,一個深夜,霍唯君收到了一張明信片,地點是一個泰國的寺廟。


  背麵寫了一組算式,還有一句話

  “東宮白庶子,南寺遠禪師。”


  “這一句,便是要報恩嗎。”


  霍唯君最後也沒有去參加那場婚禮。


  隻叫人捎上自己老家釀的一壇老酒。


  據說那一天,新人敬酒十六,唯此酒,已然不勝酒力的男人獨飲三杯。


  (二)


  往北回到住處,把之前找到的材料放到茶幾上,他窩進沙發裏,細碎的頭發遮蓋住眉毛和眼睛,透過細碎的間隙,屋子裏昏暗的燈光照進他的瞳孔裏。


  “那些看起來支離破碎的線索,匯聚在一起真的能找出答案嗎。”


  少年喃喃自問。


  他大腦飛速運轉著絞盡腦汁的去想這些事件之間的聯係,

  “先是1995年的失蹤女子,失蹤時年齡剛剛22歲,在Z市初雪的日子裏於北門大街二號巷子失蹤。”


  “2003年Z市研究所副所長在家裏失蹤,失蹤時丈夫在外地開學術研討會,兒子在美國讀書,保姆請了兩天假回鄉下參加親戚的婚禮,在臥室發現了大量的血跡,但不知道為什麽,大門和窗戶沒有任何撬動的痕跡,臥室裏也沒有搏鬥的痕跡,熟人作案?但現場提取不到指紋,就算再熟悉,也不可能帶著手套進屋說話吧。”


  “2006年的車禍,2010年的高中生失聯,到底聯係是什麽.……”

  往北想著這些問題頗為惱火,但他也說不清楚為什麽在查找資料的時候他的直覺告訴他必須要把這些東西挑出來。


  少年晃晃悠悠的起身準備去附近的超市買點東西吃,甜食可以喚醒卡殼的大腦,猶太人的理論。


  (三)


  洛晴回到家已經是午夜以後,她依舊美麗動人的俊俏臉龐上嘴角一抹鮮紅還在流淌,一個鍾頭前,她和一個男人激烈的爭吵,


  男人戴著一副金絲眼鏡,價格不菲的西裝上多了幾條褶皺,男人麵色盛怒,青筋暴起,洛晴在他麵前衣衫不整,披頭散發,眼神裏沒有多餘的情緒,

  “把她送走,不然沒得談。”男人嚐試壓著火氣跟她說。


  “不可能。”洛晴仰著頭眼神依舊不變,冷漠淡然。


  “啪!”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


  男人揉了揉手,


  “不要不知好歹,我沒有多少耐心了。”


  “我不會送走她。”


  “啪!”“啪!”“啪!”


  洛晴嘴角已經開始流血,原本美麗的臉現在多了幾道傷痕。


  但她沒有低頭,她依舊眼神冷漠,仿佛激怒這個男人就是讓她勝利的唯一方法。


  “人盡可夫的破鞋!”


  男人啐了一口口水,頭也不回的走了。


  洛晴沒有說話,在原地站了幾分鍾,慢慢走向停車場,坐上那輛開了很多年的車,

  洛晴打開啟動閥


  “轟轟轟~”


  發動機沒有工作。


  再啟動


  “轟轟轟~”


  發動機還是沒有工作


  反複幾次,洛晴手酸了,大滴大滴的眼淚砸在方向盤上。


  洛晴回到洗手間想找緩解疼痛和止血的藥,剛想把洗手間的燈打開,就發現遊挽箏坐在客廳沙發上睡著了,廚房桌子上還放著幾盤菜,都拿盤子倒扣上保溫了。


  洛晴想走過去摸摸女兒的頭,但眼前一片暈眩,身材已經很瘦弱的洛晴一頭栽倒在遊挽箏麵前,她的發飾碰到了熟睡的遊挽箏,少女猛然驚醒,看到倒在麵前的母親。


  “啊啊啊~啊啊啊”


  遊挽箏張著嘴拍打著母親,但無論是嘶啞的呼喊還是拍打,都無一回應。


  遊挽箏一下子慌了神,她趕緊推開門,想到兩個街以外的警察局找人來幫她。


  推開房門,穿過一個庭院,離開大門衝到拐角處的遊挽箏,一頭撞進了少年的懷裏。


  淚眼婆娑的少女和嘴裏還叼著半個糯米團子的少年。


  於月下再次相遇。


  (四)


  “醫生說是貧血,好好休息然後多補充營養就能很快康複了。”


  往北在遊挽箏麵前打著手語。

  “呃呃~啊啊~”


  遊挽箏點著頭,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對往北表示著感謝,小腦袋像小雞吃米一樣。


  洛晴穿著病號服躺在一邊的床上,臉上綁著創可貼,臉色蒼白,掛著點滴。


  望著伏在床邊的遊挽箏,眼前出現兩個小時以前,滿眼淚痕的遊挽箏,緊緊拽著他的衣襟不放,嘴裏呃呃啊啊的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不過往北立刻就用手語跟她問明白了情況,

  扛起洛晴並不是什麽事情,洛晴身材高挑,而此時也隻是一個漂亮架子,隻有不到80斤,送上救護車時,都怕不小心把她碰碎了。


  看著表已經三點半了,往北跟遊挽箏打手語說,自己就在樓道,有什麽事情就來找他


  遊挽箏點點頭,再次表達了感謝。


  往北坐在樓道的長椅上,倚著頭恍惚間,好像做了夢,


  眼前是一個大學紛飛的夜晚,路燈不是很亮,往北踏著雪一步一步往前走,忽然他聽到一聲尖叫,他立馬往聲音處跑去,他越跑聲音越近,而幾乎就在耳邊的一瞬間,聲音不見了,往北四下尋找,卻怎麽也聽不見了,而在雪地裏隻留下一條大紅色的圍巾,往北撿起來的一瞬間,一個極其尖銳的慘叫將他驚醒。


  往北一摸腦門上的汗,大口的喘著粗氣,而眼前多了一個麵色蒼白的美婦人。


  (五)

  “阿姨你好多了吧。”


  美婦人點點頭,眼神毫無波瀾的說,

  “是你送我來的吧。”


  往北也點點頭,“我和遊挽箏是同班同學,昨天路過撞見她而已。”


  說完往北朝病房裏看了看,遊挽箏還在睡覺。


  “謝謝你了。”


  美婦人微微欠身。


  往北與洛晴說了幾句話,就要走了,


  剛走了幾步,洛晴便衝著少年的背影默默地說,


  “如果你隻是因為挽箏的臉而對她感興趣,我勸你還是放棄,不要在一定會後悔的事情上浪費時間。”


  往北點點頭,離開了走廊,但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甚至還沒走出醫院就被攔下了。


  “小夥子,跟我們回所裏講幾句話吧,有點事我們想知道知道。一個胖乎乎的警察對著往北說。


  另一個警察則悄悄摸過來,擋住他得去路。


  往北一頭霧水,被塞進了警車裏。


  而在車上,警察拿出一張照片給往北看

  “你認不認識他?”


  往北一愣


  “我認識,他怎麽了?”


  嘴快的胖子脫口而出

  “今兒早上死了,但有監控看見你昨晚最後一個離開他家。”


  “找你問問話。”


  往北不可置信的聽著,好像一塊木頭,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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